56 結束假期

貿貿然答應把龍健帶進工作室這事兒, 褚博自己也說不上合不合适，可到底有老頭子跟伯爺爺這層交情在, 褚博在外面咬着煙屁股蹲了會兒, 回頭就去找了龍健一起出去走走。

雖說跟老頭子說好了，可褚博沒打算直接跟龍健說。

好歹也是小時候一起翻過牆掀過瓦的交情，這次又接觸了一番, 褚博知道龍健就是傳說中自帶一股賤氣的人。

不是說他為人卑賤或是什麽, 而是本性裏帶着一股賤。

如果褚博輕飄飄就帶他進了工作室，這厮不會珍惜, 反而會迅速膨脹，給他惹下麻煩。

所以要先壓住了, 龍健這個人才能用。

怎麽壓？

這事兒要一步步來。

當天姑婆要過來拜年，褚博就拉着龍健一起去鎮上接人，坐小車的副駕駛，這可是好事兒, 龍健去得心甘情願，哪怕回來的時候要給姑婆鞍前馬後也很是積極。

坐了一次侄孫的車, 姑婆很高興, 原本因為牙齒落得差不多了，說話也就不太清晰, 後輩都沒那耐煩心聽她說話，姑婆自己也就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可這次路上，姑婆就拉着坐在左右陪她一起過來的曾孫曾孫女說，“你們表舅從小就腦子好使, 哎喲那時候他走過一次，第二次就能一個人跑到吳家鎮來給我們送東西！”

兩個孩子今年也才剛上初中，對褚博沒啥印象，現在聽祖奶奶說表舅小時候的事，兩人不由好奇地去瞅。

恰好褚博聽了姑婆的話笑着擡眸從後視鏡看回去，跟兩個孩子的視線對上。

褚博笑了笑，自認為很和善，可惜卻讓兩個孩子都縮着脖子收回了視線。

咋祖奶奶跟爸媽說的話不一樣？

爸媽都說表舅小時候壞得很，那時候他們爸媽還在談對象，表舅就帶着一群娃娃往他們約會的大樹後面扔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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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抓青蟲往他們媽腳上扔，差點吓得他們媽不想繼續跟他們把談對象了。

想到這裏，兩兄妹對視一眼，又偷偷瞅了前面開車的表舅一眼，紛紛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姑婆還在樂呵呵的說褚博以前就如何如何聰明孝順，為啥不說別的？

沒辦法，除了這兩樣，別的優點褚博也沒有。

曾孫增孫女不配合，龍健卻十分配合姑婆的話，他還更不要臉，把褚博誇得都能開成一朵花了。褚博既不臉紅也不心虛，淡定從容，偶爾還出聲補充說明一下。

這可把兩個少年少女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說難道有出息的人都是需要這份厚顏無恥的功力？

到了堂姑家，姑婆被曾孫女扶着下了車，一擡頭就見到了相互攙扶着站在院子邊等她的大哥小弟，一時笑得流下了眼淚。

三兄妹裏，就她身體最差，近幾年她都很少過來了。

之前小弟家裏出了那樣的事，一把年紀了還得留在城裏辛苦幹活掙錢養孩子，姑婆是指望不上了。

好歹還有大哥背着菜過來看她，也算是一種安慰。

後來大哥摔了一跤，姑婆還在家裏哭了好幾天，以為以後只有自己死的時候能再看見自己兩個兄弟，沒想到現在好了，三兄妹又團聚了！

褚爺爺跟伯爺爺看姑婆抹眼淚，兩人也是眼眶濕潤，趕緊上前拉着妹子/姐姐，三人就往屋裏去，自顧自說他們自己的話去了。

堂姑帶着兒媳婦在廚房裏忙活，褚博被龍健拉着說話，楊聰在一邊湊熱鬧，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

知道褚博他們第二天才走，姑婆就不想回去，留在這邊歇一宿。按她說的，他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活一天少一天，團聚的日子也不多了。

老人們這麽決定，堂姑就讓堂姑父去找人借被褥。這個天兒打地鋪肯定是不行的，不過可以把人往沙發上安排，涼椅板也能打開鋪成床，讓幾個重量不大的孩子睡上面。

三個老人再是高興，到底精神不濟，晚上泡着腳在樓下一起說了說話，八點多就紛紛上樓休息了。

“當年鬧饑荒的時候，家裏沒吃的，我們去幹了的河溝裏挖泥巴，挖出了泥鳅拿回家煮湯，你伯爺爺跟姑婆就把自己的泥鳅肉分給我，還騙我說自己吃飽了……”

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初褚爺爺也才十多歲，沒啥見識，腦子就笨笨的，哥哥姐姐說啥就信啥。後來想想，那時候能有啥能吃飽肚子的啊？還不就是喝水。

褚爺爺追憶曾經，褚博摟着褚禾一起聽老頭子說。

結果說到最後褚爺爺自己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褚禾被他的呼嚕聲感染了睡意，腦袋一歪，也睡了過去。

褚博的今日份感慨已經用完，腦子空着啥也沒想，閉着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睡着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睡前啥也沒想，結果夢裏褚博卻夢見了自己成了個老頭子，拿着厚厚一沓照片跟人追憶曾經。

那絮絮叨叨的樣子，就像晚上他爺爺說話時的模樣。

褚博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夢裏，努力去看自己老了以後的樣貌，嘿，跟他爺爺像兄弟似的。

褚博又去看旁邊聽他說話的人，看不清長相，只知道是個白頭發全都用黑網簪打理得服服帖帖的老太太。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褚博好半晌沒回過神來，因為他在夢裏費勁吧啦看了一宿，終于在即将夢醒的時候看清了老太太的臉。

那哪兒是什麽老太太啊，純粹就是染了個奶奶灰的淩清如啊！

這夢咋就這麽古怪呢？褚博想得不由自主地就有點多了，甚至好奇起淩清如老了以後是個什麽樣兒的。

“哥，堂姑喊吃飯了！”

褚禾從外面跑進來，喊褚博起床。

呼——

褚博長出一口氣，坐起來穿衣服，“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

褚禾“哦”了一聲，轉身又咚咚咚的跑了。這兩天跟幾個孩子一起玩，褚禾都變活潑了不少。

今天褚博他們就要回姑蘇鎮了，姑婆也要回吳家鎮，一商量，幹脆就褚博開車繞一段路，直接把姑婆跟她兩個曾孫一起先送回吳家鎮。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回城裏還要不少時間嘞。”

姑婆覺得自己坐客車回去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她家就在鎮上，下了客車走幾步路就到了。

褚爺爺跟伯爺爺都不準，褚博直接讓兩個孩子上車。姑婆說不過，樂呵呵地接受了。

雖然不想給晚輩們添麻煩，可後輩這麽孝順，哪有老人家會不高興的。

“博哥，我那事兒，啥時候給安排啊？”

龍健眼看着褚博要走了，急得抓耳撓腮，他倒是想坐車上跟着褚博一起走，可褚博之前跟他說的是把他安排到沿海那邊去。

可這兩天褚博也沒說得太詳細，他一問吧，褚博就讓他別心急，說什麽幹這行的最忌諱的就是沒耐心，搞得龍健只能憋着。

褚博上了駕駛座，手肘搭在降下來的車窗上，想了想，朝龍健招手。

龍健趕緊就共腰湊了過來。

褚博說：“你要不要留在家裏過大年？”

龍健自然是直搖頭，在家裏能有啥好玩的，至于舍不得爹媽？可瞎瘠薄扯淡吧，甭說他了，就是他自己爹媽都沒這個想法。

褚博點頭，“行吧，那你這兩天自己上來江城找我。”

不等他說完，龍健就問：“博哥，我現在跟着你一起走成不？”

要走也不是不行，還能多點時間帶他出去練練，可車上都已經有這麽多人了，褚博是不樂意讓自家老頭子跟小孩兒被擠到的。

哪怕到了吳家鎮姑婆三人就要下車，那後車座不是還要讓老頭子辦路上睡一覺的嘛。

所以褚博搖頭，一本正經地說到：“你這個事也不是電話裏就能說得清的，我還要回去好好安排一下，成不成都不一定，你也別急。”

啥？成不成都不一定？都這樣了還讓他別着急啊？

褚博也不管他，收回了胳膊自己拉好安全帶，“看你自己吧，要是着急不願意等，那你自個兒想走哪就走哪，跟以前一樣繼續潇灑不也挺好的？”

龍健還盼着跟褚博一起去幹大事呢，拍着胸脯保證自己對博哥是萬般信任，“博哥，我就在家一直等着，絕對不會有別的想法！”

褚博笑了笑，看後面的人都上來坐好了，跟堂姑堂姑父伯爺爺他們擺擺手說了再見，這就升上車窗開車走了。

回老家跑了一趟，倒說不上累，就是心裏不舒坦，像是堆積了太多負面情緒在胸腔裏。

可仔細去分析琢磨，卻又自己都不明白這些負面情緒是從哪裏來的。

不知道因，自然沒辦法解開。

到了家褚博一個人抽空去清水河南邊的青石板巷子裏順着當初跟淩清如一起轉悠的路線走了幾圈，心情這才好多了。

“不留下來過大年了呀？”

回家的第二天晚上，褚爺爺在給褚博裝東西，無非是煮好的鹹鴨蛋皮蛋花生這些東西。

褚博在旁邊收拾衣服，其實也沒幾件，畢竟他回來的時候早就入冬了，所以應季的衣服大部分留在了帝都。

“嗯，不過了，老牛他們都要回工作室了，我不回去不行。”

他不在，工作都鋪不開。

褚爺爺也明白，嘆了口氣，坐在褚博的床上，“那行，自己出門在外注意身體，跟新聞的時候也要注意安排，惹到人了就跑。”

褚博笑出了聲，回頭朝老爺子點頭，“放心吧，論跑路還有誰比得過我？”

當初剛入行的時候跟明星，遇到脾氣不好的，被人發現了直接攔住車拖下來揍，不過被揍的時候褚博也出色地完成了工作，做成新聞賣出去以後那些明星就不敢輕易硬剛了。

畢竟那人也是有點手段的，揍人的時候選的路段一定是沒監控的，揍完了也絕對搜過身砸過機器，結果還是讓這狗仔把照片給拍了出來，這就讓人忌憚褚博的手段到底有多隐秘了。

等後來在圈子裏有了一定的名氣，再加上褚博也是個挺有原則的娛記，明星也樂意跟他搞好關系，來個和氣生財。

褚禾在一邊坐在凳子上晃腳丫子，安靜地看哥哥跟爺爺說話收拾東西。

褚博裝好了衣服，伸手揪着他頭發輕輕扯了扯，“頭發長長了記得去平頭王那裏理發，自己一個人去沒事兒，錢不夠就跟哥說，我給你單獨辦了張卡，回頭每個月我都給你打零花錢在裏面。要是考試考好了，哥單獨給你獎勵。”

好歹也是小少年了，男孩子嘛，還是要有個自己的小金庫，萬一啥時候跟個偷偷喜歡的女生一起去喝奶茶，總得要兜裏能掏出錢來吧？

褚爺爺知道褚博現在對褚禾寵得很，瞧着真跟當爸的寵兒子似的。

想起當爸的，褚爺爺心裏難免又難受起來了，他家小孫子命苦啊，小時候也沒享兩年福就沒了爹媽，他這個當爺爺的沒能力，還讓兩個孫子跟着一起過了這許多年的苦日子。

幸好他哥有出息了，還懂事了，對他這個弟弟也全盤接受了，家裏這日子也慢慢好起來了。

“對了，你大學畢業證的事，啥時候能拿到啊？”

褚爺爺突然想起這茬。

褚博想了想，說：“沒事，論文我寫得差不多了，回頭開學了回來一趟，辯論之後就能領證了。”

這些都多虧了郝書跟廖凱，兩人确實給他用郵件發了不少寫論文的幹貨過來，褚博靠着請教陳爽跟淩清如，東拼西湊也已經寫得七七八八了。

他那所學校，為了畢業率，一般不會随便卡人。

當然，褚博還是感謝曾經在大學裏認真念書認真考試的自己，要不然分沒修夠，學校想發證書給他都沒辦法。

人都是念不得的，褚博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才感謝了一下這兩人，晚上十點多準備睡覺的時候郝書就在企鵝上敲了他。

褚博這裏剛點進消息，郝書就把他給拉進了一個群裏。

褚博一看，嘿，大學同學群裏。

之前褚博就沒進，現在倒是進了。

褚博在學校裏也算是小有名氣的球場小旋風，一進來也有人捧場，列隊歡迎鼓掌。

人家都這麽熱情了，褚博也笑嘻嘻冒泡左調右侃，瞧着确實有他年青時候的風範。

“班長小跟班：咱們都要畢業了，約個時間一起出來聚一聚呗？”

這班長小跟班說是跟班，卻是人家的“領導”，女朋友一發話，班長自然積極組織，現在大家都面對畢業分開，自然還是很惆悵不舍的。

不像是分開幾年以後那麽冷清，大家都熱烈響應。

褚博沒吭聲，先私敲了郝書，“怎麽突然把我給拉進去？現在這事兒搞得多尴尬啊，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帝都了。”

哪有時間參加什麽同學聚會啊。

要聚，回頭跟郝書廖凱單獨聚一聚不就行了，再不成把當初一起球場拼殺的兄弟都叫上也成啊。

班上這些，事兒多，還忒煩。

郝書發了個哈哈哈的憨笑表情圖過來，“博兒，這不是團結友愛嘛，聚會應該就安排在咱們集體領證那天，不耽擱事兒。”

褚博覺得這厮肯定有事兒隐瞞自己，繞着彎子逼供，最後郝書特不好意思地認錯了，“博兒，我那不是喝多了就管不住嘴嘛，誰知道就在宿舍裏說說也能讓人傳出去？”

原來當初褚博跟人說自己有對象了，讓那個暗戀他的小花花死心了，結果郝書這小子回頭在宿舍裏跟室友喝送行酒的時候喝多了，不知怎麽被人問起這個問題，于是一時就給禿嚕嘴了。

褚博一聽，哪能不明白，這是有人成心的啊。

你說這氣不氣人？這不是戳他痛腳嘛！

是，哥是喜歡上一個人，人家是不喜歡哥，可也不能這樣拆穿是吧？

得，褚博這就是純粹的遷怒，好在他就是在心裏暗搓搓地這麽想。

剛憋着一股氣呢，另一邊跟淩清如開的對話框有了新消息。

褚博暫且沒回郝書，點開對話框讀了新消息。

今晚他們倆不知不覺聊到了各自讀書時在學校的情況，因為褚博提了一嘴自己回頭要回江城交畢業論文的事，于是就順口問了淩清如現在去演戲，會不會耽誤她畢業。

說學校的事，說完了學習，當然會說起有沒有談戀愛這種讓暗戀老狗褚博偷偷興奮的話題。

淩清如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發現褚博的“居心不良”，态度挺尋常的接了話頭。

知道兩人在學校都沒談過戀愛，褚博當然就順勢聊起了各自的戀愛觀。

單身男女之間，一旦聊天內容扯到了這個話題，絕對是夠暧昧的，觸覺靈敏點的還能從中試探到對方心裏對自己的好感評估。

可惜褚博當初在面對別人的暗戀時是足夠敏銳的，可換成了他自己，就兩眼一抹黑，智商直接欠費中，盡以為是自己在偷偷摸摸搞暧昧，還生怕被淩清如給發現，從而做出疏離的态度無言拒絕。

所以剛才想到郝書可能是被誰給成心算計打聽了關于他的戀情狀況，褚博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還有一更

隔壁文還有幾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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