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當天晚上,虞家在老夫人的松濤院的花廳裏擺家宴。

因是家宴,男女席雖然分開,卻并不設屏風隔開。虞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置,看着下面的兒孫滿堂,還有再次懷着身子的長孫媳婦、還有一個正在坐月子的嫡次孫媳婦,身邊還有最疼愛的外孫女,一個晚上都是笑吟吟的。

老太太高興,下面的媳婦和兒孫們也跟着開心。

家宴過後,霍姝扶着外祖母回房去歇息,又親自伺候外祖母歇下,才回房休息。

這次沒能跟霍姝一起去雲州城的丫鬟櫻草因為自家小姐歸來十分激動,親自接過伺候小姐的活,一邊詢問雲州城有什麽好玩的。

“好吃的好玩的挺多的,下次有空,再帶你去。”霍姝保證道。

等洗漱完,見艾草正在收拾箱籠,想到聶屹贈的那枚玉佩,霍姝忍不住将它置于手間摸了摸,方才依依不舍地交給艾草。

艾草狠心地無視了自家小姐的依依不舍,這東西是個高危物品,必須得收到專放重要東西的箱籠裏鎖起來,永不見天日才好。

翌日,霍姝去給外祖母請安,就見舅母們都在,還有幾個表哥,濟濟一堂,熱鬧極了。

虞老夫人見外孫女粉面桃腮、精神飽滿,便知她這次去雲州城确實如她自己所言般玩得極開心。至于霍萍這位姑母會不會受到娘家靖安侯府的影響,以為霍姝的命格不好,對她有意見,虞老夫人起初還有些擔心,不過爾後一想外孫女的脾性,倒放下心來。

如今仔細看罷,虞老夫人終于完全放下心。

這次讓外孫女去雲州城給霍萍賀壽,實則也有她的私心。縱使她不願意承認,可外孫女卻是姓霍,是靖安侯府霍家的七姑娘,以後總會與霍家的人接觸,甚至霍府若想要将她接回去,也是名正言順的,她能攔一次,卻攔不住二次。

虞老夫人不得不提前作些準備,不管将來如何,讓外孫女提前先接觸霍家人,讓她對霍家心裏有個底,總歸對她沒有壞處。

霍姝給長輩們請安後,轉頭就見虞從烈給她使眼色,當作沒看到,繼續和虞倩說自己這趟去雲州城的經歷。虞倩聽得津津有味,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堂哥正在瞪她們。

虞從烈被她們氣個半死。

其他人見狀,忍不住好笑,不過都當作沒看見,由着這些小兒女們自己去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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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虞從信心疼小弟,對虞老夫人道:“祖母,這次在邊城,十三弟親自尋了一雙雪狐崽子,特地讓人調教好後,說是要送給您養着玩。”

事實上,這是虞從烈特地送給霍姝養着玩的,當初得到這兩只雪狐時,他就叨念上了。不過家裏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堂妹,不好厚此薄彼,虞從信便說是送給祖母的,反正霍姝就住在松濤院,也相當于養在霍姝跟前。

虞老夫人一聽,忍不住就笑了,看向虞從烈,“你們去哪裏打獵?”

虞從烈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陣兒得了空,就和幾個哥哥去附近的雪山打獵,沒想到幸運地得了一對雪狐崽子,想到祖母,就帶回來了。”

接着,就叫小厮将那對雪狐崽子送過來。

兩只雪狐崽子确實還小,放在一個鋪着棉花和綢布的竹籃子裏,除了一雙翡翠色的眼珠和鼻子外,渾身上下竟然無一絲雜色,雪白雪白的一團,兩只擠在一起,用那雙水汪汪的碧色眼睛看着人時,萌得人心都化了。

虞佳和虞倩欣喜不已,當下就要伸手去摸。

兩只雪狐崽子都是被調教好的,加上還沒斷奶的小崽子,全然沒有野性,乖巧萬分,被人摸了也不惱,就用那雙翡翠般的碧色眼睛瞅着她們,軟軟地叫了一聲,可将兩個姑娘給叫得心都軟了,對它們喜愛萬分。

虞老夫人見兩只雪狐崽子确實乖巧,将孫子招過來,拉着他的手仔細打量了下,欣慰地道:“烈哥兒長大了,能給祖母送狐崽子了,不愧是我們虞家的好兒郎。”

虞從烈嘿嘿笑了下,然後遞給霍姝一個得意的眼神。

霍姝朝他一撇嘴,也湊過去看兩只雪狐崽子。

兩只雪狐崽子至此就養在松濤院中,讓專門的丫鬟照看,虞佳和虞倩想看雪狐,下課後可以過來。

她們心裏也明白,虞從烈怕是專程給霍姝帶回來的,不過心裏卻并沒有什麽嫉妒,畢竟霍姝和虞從烈的感情之好,虞家上下都是知道的,這兩個打小就一塊兒摔打着長大,曾經霍姝在外行走時,還用過虞從烈的名字,要不是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胡鬧,兩個現在還不知道鬧成什麽樣。

簡而言之,虞從烈和霍姝,那就像真的“兄弟”一樣,感情非比尋常。

得了兩只雪狐,霍姝自然對虞從烈好生感謝。

虞從烈不高興地說:“我好心地讓人專程調教好,帶回來給你,你卻看都不看我一眼,有這麽當兄弟的嘛?”

“行啦,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們一起去打獵,我将五舅舅送我的獵鷹送給你。”

虞從烈頓時轉怒為喜,“那就說定了。”

兩人一起擊掌為盟。

虞從烈高興了會兒,目光落到霍姝身上的大紅遍地金水草紋褙子,和頭上插着的嵌綠松石花形金簪,忍不住就嘆氣,“你怎麽打扮成這樣,看了真不習慣。”

他自幼就跟在這表姐身後長大,那時候這表姐還不是這樣的,她和他們一起習武,她的力氣大、悟性好,虞家的一套槍法練得又快又好,可将他羨慕壞了,和他們年齡相近的幾個兄弟都比不上霍姝。

加上霍姝曾經救過他的命,他心裏便視她為兄弟。

哪知道——過了十歲後,這兄弟突然穿上華服戴上首飾,被拘在後宅跟着姐妹們一起上閨學、學習規矩禮儀,漸漸地很少出現在演武場上了。

虞從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些年和他好得跟兄弟似的“表姐”,那真不是兄弟,而是真的表姐!是一個姑娘家!

他傷心壞了,一起闖禍的“好兄弟”怎麽會變成表姐了呢?

直到現在,他仍是不能習慣霍姝的女裝打扮,在他心裏,霍姝就是兄弟。

霍姝忍不住叉腰,跳到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他:“那你想要我穿成什麽樣?外面都在傳我是個力大無窮的黑醜妞,這事兒還是被你連累的呢。”

虞從烈一聽,就慫了,馬上認錯,“是我的錯,不過你放心,以後誰要是敢說你是黑醜妞,我幫你打得他們不敢再說。”然後又瞅瞅霍姝的臉,肯定地道:“你現在很白,一點也不黑醜,祖母能将你這黑猴子養得這麽白,可見祖母她老人家的厲害。”

霍姝忍不住一巴掌拍過去,将就想要逃的虞從烈捉住了,她的力氣大,虞從烈現在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力氣竟然比不過她。

将出言不遜的表弟教訓了一頓後,霍姝方才詢問他這次去邊城的事情。

表姐弟兩個站在臺階上聊天,屋子裏,正和樊嬷嬷說話的虞老夫人擡頭就能看到窗外的兩個孩子,陽光從臺階上走過,清風吹過院子裏的海棠樹,清脆的笑聲傳來,使得這副畫面看起來唯美之極,讓人會心微笑。

虞老夫人看到兩個孩子無憂無慮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爾後想到什麽,嘆了口氣,說道:“眼看着素素長這麽大了,明年及笄,就該操心她的婚事了。”

樊嬷嬷是最明白老太太的人,笑道:“姝小姐是個有福氣的。”

虞老夫人撚着佛珠,“她是嬌娘唯一的骨血,這些年若不是有她陪伴,我也無法渡過喪女之痛。婚姻是女人第二次生命,我不能再像當初一樣,因為一個疏忽,害了孩子一生。”

說到已逝的女兒,虞老夫人滿眼傷痛。

樊嬷嬷忙安慰道:“姝小姐是個好的,她不像嬌小姐當初的性子,以後不管嫁到哪家,都吃不了虧。”

虞老夫人緩過心情,繼續道:“我倒是想将她留在虞家。”

樊嬷嬷絲毫沒有驚訝,瞥了一眼外面站在陽光下的臺階上說話的兩個孩子,青梅竹馬的感情,最是真摯,光只是看着,就覺得那兩個孩子的感情有多好。

不過……再好的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罷了。

虞老夫人自然也看得明白,她既然想要将外孫女留在虞家,那自然要為她安排最适合的。夫妻之間,如果只有親情,沒有愛情,反而不美,總不能到洞房花燭夜時,新郎官還持着兄妹之禮,連洞房都沒想過進吧?

男女之間,多少也需要些男女之情,特別是這些打小一起長大、感情和睦的表兄妹。

“她自小和烈哥兒的感情最好。”虞老夫人笑着說。

樊嬷嬷笑着點頭,不說十三少爺年紀比姝小姐小了一歲,就說他們之間那真真确确是姐弟之情,就将十三少爺排除了,左不過在九少爺、十少爺、十一少爺這三人間選一個适合的。

只是,不知為何,樊嬷嬷覺得,估計最後這事情有些懸。

就在虞老夫人琢磨着哪個孫子和外孫女相配,能産生男女之情時,虞家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

“衛國公世子?”虞老夫人吃了一驚,看向虞夫人,“你确定是他?”

虞夫人也頗感驚訝,看了一眼拜帖,點頭道:“來者是這麽說的,還遞上了衛國公世子的拜貼。”

虞老夫人确定後,趕緊讓人去請,她也親自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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