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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3-30 18:00:03 字數:5110

卯時一到,皇宮內午門城樓上鐘聲大起,百官魚貫入宮。

依古禮,太子不須上朝,除非皇帝要求或許可,但這一次,慕韬天自請上朝,讓皇帝很是驚訝,不過也該是讓這小子學習政務的時候,故而準許了這個請求。

待百官于殿內站定,大臣們便開始奏事,直到左相李大人禀奏北方目前物價飛漲一事,慕韬天就挺身而出,痛陳因羅剎教攔河之舉導致漕運運費上揚,百物皆漲、民生凋零一事。

“竟有此事?”皇帝皺眉,“當地刺史竟沒有将此事禀報?”

“兒臣親眼所見,千真萬确。”至于他如何親眼所見,相信父皇自然不會在大殿上質問他,只有以後再說了。“兒臣敢請皇上将此事交由都察院查辦,勿枉勿縱渎職失職之官員,令民生恢複。”

都察院是一個中立的監察機構,據慕韬天了解,院內執掌官員皆對朝廷忠心耿耿,不結朋黨,因此用來對付那些顯然傾向某一勢力的地方官員們最有效果。

“準奏!”見太子越來越有大将之風,皇帝自然欣慰不已,何況他所陳又合情合理。“太子尚有什麽事要說?”

“至于羅剎教半路攔船,導致運費帶動物價飛漲一事,兒臣有一建議。”這個建議,慕韬天早已和北方各大船行達成共識。“朝廷于民間建立船行公會,出一人為代表,運費價格由各船行代表及朝廷代表議事訂定,以控制無理漲價。同時公會每年繳交稅捐,此稅則用于訓練水軍,保護河道。”

由于有共同的敵人,且此事于雙方都有利,因此當他向各船行提出這個方案時,并沒有遭受太大的反對,也增加了他說服父皇的信心。

果不其然,皇帝一聽他的建議,高興得一拍龍椅,“好方法!左相你認為呢?”

李大人緩緩站出來,恭敬地低頭道:“太子建言甚為有理,且為國家增加稅收又能保護入民。我大朝有此儲君,實為百姓之福。”

老臣子的禀奏到後來當然也要拍一下馬屁,但左相的話或多或少也說中了朝中官員的想法,過去他們只知太子仁和但脫離世俗,如今太子只是微露鋒芒,就輕而易舉地擺平這麽一件大事,如何不讓他們刮目相看?

然而畢竟姜是老的辣,李大人想到了皇帝沒想到的事,“不過依太子之計,要說服北方的船行,又不能激起民怨……”

“李大人所言甚是,本座早已派人向各船行代表溝通過,一切沒有問題,待皇上诏令一下,公會很快便可以組織起來,依律行事。”慕韬天态度從容,言語間卻有不容置疑的威儀。

在和各船行談判時,他可是算準了天時地利人和,有了羅剎教的推波助瀾,不愁船行們不妥協。何況陸老大為各船行領頭的人物,經他大力保證,各船行也不過是望風響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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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是皇帝第二次在朝會上叫好,足見他十分滿意太子的表現。“朕馬上派人着手去辦。太子足堪為大事之人才,過去未讓你上朝,倒是小觑你了。”

朝會一直進行至午時退朝,百官才——退下,但在衆人贊美太子的聲浪中,卻有一道眼神在暗中冷冷地注視着太子。

“太子足堪為大事之人才,朕倒是小看你了。”

師元兒老氣橫秋地坐在石頭上,壓低了嗓門,雙手往兩旁張開虛懸,學的就是皇帝在龍椅上的樣子。

“我學得像不像?”她調皮地向一旁表情好氣又好笑的慕韬天眨眨眼。“我說啊,太子這回在朝會中大大出了風頭,全皇宮都知道了,以後誰還敢在背後批評他呢?皇帝肯定這麽贊美他的。”

“很像,簡直一字不差。”若不是心知她不可能參加朝議,慕韬天幾乎要懷疑她是派了卧底在父皇身邊,演出臺詞居然就是父皇說的。

兩人再次溜出宮,已是朝會隔天,太子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連她這幫了大忙的小宮女都頗為沾沾自喜,因此還沒走到鬧市,她便忍不住在個小竹林旁說學逗唱起來。

“然後呢,一定有大臣會拍太子馬屁……唔,最有可能的,就是老成持重的左相李大人,他最會讨皇帝歡心了。”由石頭上跳起來,她順手摘下一片竹葉,就當成了笏板,眉毛皺成倒八字,躬身垂首啞着聲道:“我朝有此太子,實為百姓之福。”

迎上她仿佛詢問“像不像?”的眼神,他只能失笑道:“确實如此。”

“接着就是太子喽。”她雖沒見過太子,但自認也能猜出個七、八成,又摘了幾片竹葉,展開如扇,立直身子揭了幾揭,接着竹扇一收,指着他淡然地道:“這回本座在朝會說服皇帝,造福黎民百姓,你厥功甚偉,是否要什麽賞賜?”話剛說完,她便跳了起來,“怎麽樣怎麽樣?太子有沒有這麽誇贊你?”

慕韬天見她連太子也學,只覺有趣。原來他在外人面前是這種形象?他發現自己很難在她面前維持着淡定的表情,因為她總有辦法引他發笑。“這次就差得有點遠了。太子不用扇的,但氣質倒是捉摸到了幾成。”

“廢話,氣質是學你的嘛!俗話說‘武大郎玩夜貓,什麽人玩什麽鳥’,主人是什麽德性,做屬下的自然就是那個樣子。你不曉得你不說話的時候,活像就快羽化成仙一樣,那種出衆的氣質可是很吸引人的……哎呀,我不會說啦!”

她沒注意到自己不小心透露了些對他的傾慕之意,倒是他聽出了端倪,目光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所以你究竟有沒有和太子讨賞呢?”她好奇地問。

“沒有。”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啊,不知人間疾苦……”

方才說他羽化成仙,現在又道貌岸然了?慕韬天被她弄得罵人也不是,大笑也不是,只能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聽她繼續說話。

“那你有沒有告訴太子最重要的事?”

“什麽最重要的事?”他以為他所有重要的事都說了?

“就是這件喽。”師元兒打量了他一眼,學着他那每每表情淡漠的臉,微一拱手咬文嚼字地道:“啓禀太子,微臣此次立下大功,完全是因為有位宮女相助,若有封賞,不如封賞于她。”才學完他,她便瞪着他。“你懂了嗎?這就是最重要的事啊。你有沒有将姑娘我的大名給報上去?”

慕韬天一時無語,好一陣子才失笑道:“太子知道你的名字。”

“真的?!我呢?太子怎麽說我的?”她急着想知道自己入不入得了“龍眼”若有,從今以後在後宮都能橫着走啊。

“他沒說什麽。”見了她失望的表情,他不由得改口,“不如我幫忙把你調到東宮裏……”

“不不不!千萬不要!你可剮那麽雞婆,我寧可不要封賞,也不要你把我從冷宮調走。”

師元兒的頭搖得都快掉下來了,急急忙忙把這人人都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往外推。

“你不是說太子仁和,又想在太子面前有所表現,調過去不好嗎?”慕韬天那種矛盾的心态又來了,聽到她斷然拒絕,還真讓他有些受傷。

“我在冷宮裏自由自在,才不要卷入權力中心呢。何況,也只有在冷宮裏服侍,我才能有這麽多時間陪你出宮亂走啊。”

師元兒一副“我都是為了你”的樣子,意外地讓慕韬天的心情又波動起來,那從來未因任何異性言語而觸動的心,竟失常的悸動了一下。

“那你想要什麽封賞?我賜……我幫你向太子說吧。”他做好了當冤大頭的準備,就算她要什麽南海珊瑚北海珍珠的,他都不會吝惜。其實賞賜她也不過分,在這件事情上,她确實有不小的功勞。

想不到她聽了卻是狡猾地嘿嘿一笑,“我要加俸祿。”

“加多少?”十倍?二十倍?“加這樣。”她伸出炱指與中指比了個二,“每月加二兩。”

“二兩?!”他幾乎是失聲叫出。

“怎麽?太多嗎?你要知道最近物價高漲,光憑我每月六兩,還要拿回家給弟弟,根本就不夠用呢……”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獅子大開口吓到他了,連忙解釋。

慕韬天很驚訝她如此不貪心,能好好敲詐的機會,她竟然只要二兩?“這樣吧,我将你的俸祿加到二十兩如何?”

“二十兩?!”這次換師元兒大叫了,她瞪大了眼,連連搖頭,“不不不,這不成,要是比領頭太監領得還多,我在宮裏就不好過了。這麽着,十兩吧,這是我能接受的最高金額了。”

兩人居然為了一個宮女的俸祿在街頭讨價還價,而且出錢那方拚命擡價,收錢那方卻抵死砍價,令慕韬天覺荒謬又好笑,不過他倒真欣賞她這種個性,後來便随着她了。“那便十兩吧。咱們走。”

“去哪裏?”師元兒突然呆了,一方面是這十兩月俸仿佛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砸得她暈頭轉向;另一方面,太子不是解決了船行公會的事,還要去哪裏?

慕韬天若有所思地一彎唇,“我們還沒替陸老大将船讨回來。你怕嗎?怕可以不去。”

“怕?怎麽可能?”師元兒一聽,立刻挺起了胸膛,“沖着這十兩的月俸,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去啊。”

***

經慕韬天與陸老大打聽,得知這羅剎教在京城有個據點,便是一座人聲鼎沸的賭坊。

京城裏的賭坊大多位于城東,說來也妙,如此龍蛇混雜的地方居然離東市相當近。可細究起來倒也不奇怪,各家賭坊背後的勢力往往是財大勢大的王公貴族或高官貴賈,離東市近也理所當然。

何況,要讓有頭有臉的權貴們隐姓埋名地去賭,自然不能離家門太遠,路長就容易出問題,因此賭坊當然臨近權貴出沒之處。

這日慕韬天仍是一身布衣,就這麽大搖大擺地來到城東,羅剎教的賭坊人山人海,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大大方方地帶着師元兒進去,自然也沒人阻攔。

他們稍微晃了一下,賭局有玩天九的,有玩骰子的,還有馬吊之類的,花樣百出,看得師元兒眼花撩亂,不禁小小聲地問着身邊的男人,“你懂得怎麽玩嗎?”

“不懂。”他答得明快又老實。

“不懂你還來?”她眼睛瞪得都快凸出來,香腮微鼓,好不可愛。

他瞄了她一眼,控制自己不要去捏她那白嫩的臉頰,淡淡地道:“我只會玩一種。”這一種,還是他出宮前臨時找高毅惡補的,一般人玩可能是憑運氣,但他這種高手來玩,可就是靠功力了。

“哪一種?”她不明白他如此信心滿滿的原因。

他淡淡一笑,将她帶到賭大小的賭桌前。這大概是全賭坊最簡單的游戲了,看了半晌,連原本不懂的她也看了個半懂。

三顆骰子開盅,十點以上為大,九點以下為小。賭大小的賠一倍,賭數字的賠十倍,若是賭到豹子,那賭率則提高到三十倍。

慕韬天先放了一粒碎銀到師元兒手中,讓她試試手氣。師元兒第一次到賭場,什麽都十足新鮮,也不客氣便把銀子押在了“大”。

莊家搖完骰後開盅,一、三、四,八點小,碎銀轉眼間便消失在莊家的笑容裏。

師元兒哀嘆可惜地扁着嘴,見狀,慕韬天又給了她一粒碎銀,但這次他在她耳邊輕聲道:“再押大。”

她半信半疑地照他說了押錢,果然就開出了大。她開心地大叫,又聽從他的意見大大小小押個不停,把把賺得眉開眼笑,最後甚至放棄了大小,直接把骰子押在數字上,居然也是百發百中,讓其他賭客都忍不住跟風了。

當朝太子帶宮女到賭坊開賭,可說是離經叛道到極點,偏偏這太子見宮女裸得開心,又不斷加注讓她玩個過瘾,恐怕皇帝要是知道了這事,第一個就摘了他的太子頭銜。

不過慕韬天倒是沒在意那麽多,他只是突然領悟為何賭坊裏人人狀似瘋狂,因為贏錢和輸錢的感覺都會麻痹人心,他見師元兒這麽開心,這瞬間也覺得肩上的重擔好似都消失了一般。

瞧這賭大小的賭桌都快被人翻過來了,一位膚色略黑、留着落腮胡的粗大漢子擠了過來,對着眼前銀兩都快疊成小山的慕韬天道:“我和你賭,如何?”

他不對着下注的師元兒說,反而對着慕韬天說,代表他看出了這兩個狂贏的賭客根本是男方在主事。

慕輻天見對方來意不善,心中暗自戒備,表面上仍是淡然地道:“你能代表莊家?”

只見那粗大漢子和莊家交換了個眼色。“可以。”

就這麽一個小小動作,慕韬天心中便有了譜。眼前此人雖然穿着漢服、說着漢語,但從他手上的厚繭可以看出他是使彎刀的。

加上對方行止作風都頗有胡風,慕韬天幾乎可斷定此人是北方狼族無疑。然而羅剎教徒和北方狼族之間居然好像頗為熟識,還能代表對方作主,這其中蹊跷就相當耐人尋味了。

兩方隔着桌子互相對立,由狼族粗漢執盅,而慕韬天這次依舊讓師元兒下注,自己則站在她後方。

此時其他賭客全都讓了開來,津津有味地看着這場難得的高手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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