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亂葬崗上借屍還魂(2)

更新時間:2017-06-06 20:00:05 字數:5254

裹着暑氣的秋風迎面襲來,裘化真眼前一陣花白,不知道是日光太刺眼,還是餓得太慘,導致她幾乎是垂着頭拖着腳走。

“化真,你是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适?”小清瞧她腳步越發不穩,擔憂地走到她的身側輕問。

裘化真無力地看她一眼,黑潤的眸子掃過周邊,确定這縣城街上的人潮不多,才壓低聲嗓道:“小清,我餓了。”

她初來乍到,實在不想一開始就被當成瘋子,讓自個兒往後的日子更難過。

“……餓?”

“我快餓昏了。”她很确定這是饑餓的感覺,如果要問她有多餓,她想,她應該可以吞下一頭牛。

小清聞言,不禁看向另一頭的書生,就見書生笑得溫文儒雅的桃花臉慢慢地冰凍了起來。小清識時務地幹笑幾聲,将心裏的請求用力地咽下肚。

這下怎麽辦?她是鬼,吃不着也餓不了,但化真不成,她是個人了呀,身無盤纏,居無定所就算了,要如何填飽肚子可真是個大問題。

偏偏這陽世之物她摸不着也碰不了,想偷也偷不來,想搶也搶不得,真是教人太為難了,一點法子都沒有。

小清正苦惱思索着,突見面前一個約莫五六歲大的孩子直朝裘化真跑來,她伸手要攔阻,那孩子卻是穿過她的手,直朝低着頭走路的裘化真撞去。

幸得裘化真餓歸餓,這點力道還擋得住,踉跄了兩步,雙手扶住孩子的肩,垂斂長睫,不住地打量着他。

“化真,你沒事吧?”小清急問着。

裘化真眉眼不動,好半晌才沙啞地道:“小清……這小子看起來好好吃……”

“化真?”小清倒抽了口氣,暗忖着她不會是餓瘋了吧。

“放開我……”小孩喘着氣掙紮着,後頭随即跟上幾個小厮怒聲吆喝着——

“還不趕緊放開我家少爺!”

裘化真瞧也不瞧幾個小厮一眼,本要松手,卻瞥見小孩的臉色蒼白得古怪,哪怕腦袋一點記憶皆無,身體卻是早一步有了動作,纖指往小孩的手腕一按,脈息盡顯,她随即脫口道:“中毒?”

再仔細一瞧,孩子的眼下浮腫,氣短紊亂,就連腳步都不穩,這很明顯是中毒的征狀,至于是哪種毒……

診出的脈息在腦袋裏快速地彙整出結果,教她不由頓了下,正疑惑自己怎會知曉的當頭,人被狠狠地推了一把,然後華麗地往後翻滾了兩圈,摔得她頭昏腦脹。

“民兒,沒事吧?”

裘化真狼狽地坐起身,就見一名身着錦衣華服的少婦将那小孩給擁進懷裏。

“二嬸……”小孩像是受到驚吓,緊抓着少婦,氣息紊亂的他彷佛要癱軟在少婦懷裏。

“還瞧什麽!還不趕緊送少爺回府。”少婦一喊,一名小厮趕緊上前抱過了孩子,送上馬車。

眼見少婦要坐上馬車,裘化真一鼓作氣地沖向前,喊道:“這位夫人,這孩子中了毒,得趕緊醫治才成,遲了就來不及了。”

少婦聞言,美目瞪去,瞥見街上有不少人投來注目,随即冷聲喊道:“是哪來的乞兒敢在這兒胡言亂語,還不将她拉下!”

哪怕裘化真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推得連翻幾個筋鬥,趴在地上爬不起來,急得小清都快掉淚,幸好有路人伸出了援手,拉了裘化真一把。

“多謝。”裘化真滾得七葷八素,痛得她眼淚很不争氣地滾落。

“你這可憐的孩子是打哪來的?瘦得都不成人形了。”

頭頂上響起憐惜的嗓音,她費力地擡眼望去,露出畢生最可憐的神情,道:“我沒事,多謝姊姊。”

一聲姊姊讓食堂老板娘黃大娘笑眯了圓圓的眼,吆喝着夥計拿顆包子過來。“你這孩子是摔傻了不成,怎會沖着我叫姊姊,我都能當你的娘了。”

“可是姊姊看起來就像個姊姊啊。”她呵呵笑着,二話不說地接過包子,用力地将口水咽進肚子裏,繼續谄媚。

黃大娘笑得可樂了,幹脆将她拉到食堂外的板凳坐下。“小丫頭,你是打哪來的,怎會一進縣城就招惹上賴家的二太太?”

“我……我只是好心跟她說那孩子中了毒……”裘化真怯怯地說着,水眸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黃大娘的反應。

就見黃大娘驀地一愣,就連周圍幾個聽見的人也停下腳步,一個個伸長了耳朵,像是等着第一手的消息。

“你怎會知道那孩子中了毒?”黃大娘湊近她低問。

哪怕黃大娘神情嚴肅,但裘化真就是能瞧見她那正經臉皮底下的三姑六婆面容。“我給那孩子診了脈,一診就知曉了。”她佯裝局促地道。

她這話一出口,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她目不斜視,但光感覺身上的光線暗了些,就知道人都靠攏過來了。

很好,也許她賭對了。

“你這丫頭懂醫?”

“嗯……懂一些,況且中了毒的脈象很好診出的。”她狀似天真地說着,但她比誰都清楚,這話一出肯定會爆開漣漪般的聯想。

瞧方才那賴家的二太太一身錦衣華服,釵飾滿頭,意味着賴家要不是富便是貴,如此富貴人家請進府的大夫,肯定是縣城裏叫得出名號的,豈可能診不出中毒的脈象?這裏頭肯定大有文章,不只是她好奇,圍繞她身旁的百姓扒糞的興趣恐怕比她還大。

至于她為何如此肯定……應該是她失憶前就是個很懂得揣測人心的人吧。

圍在裘化真身邊的人們一陣交頭接耳後,黃大娘輕咳了聲,道:“不過懂醫也沒什麽用,咱們這兒沒有女的坐館大夫,你在這兒是無法營生的。”

裘化真一聽就明白,黃大娘在這兒是開門營生的,自然不願得罪賴家,所以刻意轉移了話題。

她好不容易挑了個頭,哪會這麽容易就收手。

“我也還沒想那麽遠,只是方才瞧那孩子有些古怪才替他診脈的,誰知道那位夫人就差人把我給推了。”她腼腆害羞地垂着臉,努力不去看手中的包子,省得餓瘋的她一張口就将包子給塞進嘴裏。

“真是毒?”黃大娘忍不住又壓低嗓音問。本不想再追問的,省得招惹了賴家,可瞧她說得言之鑿鑿,不多問幾句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嗯,那毒感覺像是一日日少量的喂食,久而久之,這孩子就會犯目眩頭疼,氣短身虛,而後會像是發了心疾……”她大膽假設着,但看着黃大娘那雙圓眼愈瞠愈大時,她輕輕吐了句,“最終像是患了心疾而亡。”

話一出,身旁響起了此起彼落的交談聲——

“賴家老太太上個月離世不就說是心疾嗎?”

“還有半年前莫名因心疾亡故的大太太……聽說賴家大老爺也患了心疾,上個月有個術士經過咱們重陽城時,不也說賴家風水有問題?”

“不過是術士之言,說什麽祖墳有異,修過了還不是一樣。真要說,應該是去年底賴家老太爺病故後,賴家就沒一日安寧的。”

“可不是,大太太心疾而殁,大老爺也有心疾,三老爺則是兩個月前收帳時,馬兒突地發狂導致摔斷了腿,三太太滑了胎,這真要算起來……”說的那人突地看了看四周,壓低嗓音道:“就只有賴家二房平安無恙。”

這話點得夠明白了,但随即有人又道:“不過這也說不過去,二老爺從小就身子不好,至今也不見好轉,二房也沒子嗣,這二房也不好過呀。”

“這你就不懂了,大太太一死,二太太就接掌中饋,自願照料大房的獨子,這一照料不就又照料出了問題?照這丫頭的說法,那孩子恐怕也是難逃毒手,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賴家龐大的家産。”說的人朝裘化真一瞥,幾個人順着目光望來,不住地打量着裘化真。

裘化真淺淡笑着,仔細地将這些人的交談給記下。

“說的是啊,賴家家大業大,田産就數百畝,繡莊、布莊、織造場,這底下鋪子多得咱們幾個的手指都數不完,任誰瞧了這家産,心都非貪不可。”

“可這說起來又不對了,老太太一死,這賴家也沒分家,三房還不是住在一塊,真要搶家産,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啊。”

“那是因為老太太死得太突然,死前也沒交代這家産怎麽分,而存放契本的匣子又不知道擱在哪,聽說賴家上下都找瘋了,就是找不到那匣子,你說邪不邪門。”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交談着,說得口沫橫飛,要不是黃大娘将人給打發走,裘化真肯定能得到更多第一手的數據。

不過,聽了這麽多,夠用了。她啃着包子,垂眼忖着接下來該怎麽求下一頓溫飽。

“化真,你無端端地何必去蹚人家的渾水?”瞧人都散了,小清才湊到她身旁低聲說着。“無端端地和人提說中毒一事做什麽?”

“我就是故意的。”

“為什麽?”

“這樣才能得到我要的消息。”裘化真笑得眉眼彎彎。“那孩子是被喂毒的,哪怕只是一天喂一點,也會氣血大亂,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瞧他倆穿得那般體面,豈會連找個大夫看診都沒,而看了診卻沒醫好,這其中就有鬼了,我故意這麽一說,光看賴家二太太的反應,就知道事情與她是脫不了關系的,而我提了這個話題,要是市集上有人談起,那就代表我推測正确。”

小清傻愣愣地問:“可這麽做的用意是?”

“當然是因為我不想再餓肚子了。”裘化真說得可理直氣壯了。“瞧,方才我不過提個頭,那些人就争相為我解了惑。這賴府近來是多事之秋,怕是有人為了争奪家産從中動手,且不管其他賴家人是怎樣的品性,顧不顧得及那孩子,只要有人煽點風,這火就會燒得更旺,我在這當頭進賴府,可醫治孩子又能助火燎原,最重要的是我能不餓肚子。”

現下秋風已起,她要是不能趁這當頭攢點銀兩傍身,覓處安身,她早晚死在外頭。眼前有這大好機會,她沒道理放過。

小清聽完,眉頭微微皺起,假裝沒瞧見書生那不以為然地搖頭,低聲問:“可你也聽他們說了,沒有女的坐館大夫的。”

“那咱們就以術士之名,行醫治之實,橫豎醫蔔本一家,只要能救到人又能求得溫飽,又有何不可?”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何懂醫,可她就是懂醫,既然有一技在身,就算當不了坐館大夫,她也要先撈一票,而且是狠狠地撈。

“可那賴家人會信嗎?”

“小清,你沒聽見那些人方才說了,賴家大爺先前也找了術士解愁,甚至還修了祖墳,那就代表賴家大爺是信術士之言的,只要機靈點搭上話,其他都不是問題。”裘化真胸有成竹地說着,彷佛已經看到一桌珍馐美味。

“可是咱們又要怎麽以術士之名?”

“有你啊,小清!”裘化真黑潤潤的眸子閃亮亮。“那賴府裏肯定是有不少鬼魂還逗留着,屆時你可以幫我打探消息,順便看我怎麽裝神弄鬼吓死那幫人。”

小清看着她,內心五味雜陳。

但她說服自己,化真是本性良善的,這一點她是再肯定不過的。

掌燈時分,裘化真目不斜視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瞧也不瞧這奢華富貴的廳堂是怎生的擺設裝飾。

坐在廳上主位的男子正是賴家大老爺,他淺啜着茶水,暗自打量一刻鐘前毛遂自薦的小姑娘。

一開始聽門房通報有仙姑上門,他半信半疑地迎接,一見是個瘦小又衣衫補丁的小姑娘,本是要立刻打發的,然話都還沒出口,她便道:“老爺近來是否頭暈目眩,走個三兩步便氣喘如牛,總覺得眼前一片黑,像是随時都會撒手人寰?”

“你怎會知道?”該要沉住氣的,可他偏是脫口就出。

“自有我的本事。”裘化真笑意淺淡地道。

賴大老爺不住地打量着她,哪怕疑慮頗多,但看在她态度沉定的分上,還是姑且将她給迎進廳裏。

她的外貌看起來頂多及笄,可與他對話口條分明,态度又極為洗練,進了廳堂後神色未變,彷佛不過進了一處小廳,看起來實在不像她這年歲的小丫頭該有的反應,難不成真是入世隐居的仙姑?

垂眼思索了下,賴大老爺放下了茶盞,噙笑問:“不知道怎麽稱呼姑娘?”

“奴家姓裘,今日經過貴府,突見府上黑霧籠罩,本着先師慈悲為懷的教導,所以大膽入內,不為什麽,只為能讓府上一家平安。”裘化真早在打聽出賴府位在何處時,就已經想好一套說詞。

“不知道姑娘師出何門?”賴大老爺輕問着。

“師出何門又如何?重要的是,得要能解賴大老爺心頭上的愁才是正道。”

“姑娘又怎知我心頭的愁?”

“賴家近來正值多事之秋,家人病的病,逝的逝,怎能不愁。”見賴大老爺要開口,她搶了白,道:“當然,這些事要說街上有人嚼舌根,碰巧讓我經過時聽見,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我可以跟賴大老爺保證,只要給我住進貴府三天,定能替賴大老爺除憂解愁。”

“三天?”

“是的,三天。”裘化真再肯定不過地道。

三天解毒已是綽綽有餘,可問題是她得要查出是哪種毒,還要确定不會讓任何人壞事。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她會利用這三天摸清賴府的底細,然後在賴府吃香喝辣,直到她願意離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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