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No.022

房間裏的燈突然黑了，步步自然反應身子一顫，基本上只能看清床邊坐着一個人影，她小心問道:“高先生，你是忘交電費了嗎？”她們家已常常斷電，以為工作忙，只有斷電了才知道該交費了。

“估計是雷電擾動了電線。”高升說着站起了身，走到窗戶邊，拉開了恰到好處隔離外界的紗簾。

他也是在電腦上看到天氣預警才知道外面下了雨。

窗戶外電閃雷鳴，想來是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步步竟不知外面的世界何時下起了暴雨。對面的一片樓區陷入了完全黑暗，只有天空偶爾劃過的閃電給與混沌短暫的光亮。

光起的時候，有光影打在步步的身上，她的目光投注在窗邊的那抹纖長，她淺淺問道:“有蠟燭嗎？”

“你怕黑嗎？”他問。

步步知道他一定在看自己，低了低頭道:“沒，你不是還不睡嗎？我怕你看書不方便。”

“沒事，你睡吧，我走了。”他随手合上了窗簾，說着真就走了出去，還替她拉上了房門。

步步無意瞟了一眼窗戶的方向，吓得一大跳，一道閃電恰好劃過，她竟然看到了窗簾之後隐隐約約有一個人頭，挂在那裏搖搖晃晃的，好不瘆人。

床上只有一床薄棉被，步步趕緊把自己裹了起來，心裏還是不踏實，她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應該是塑料袋子飛來剛好挂那兒了而已。這種時候她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傻子，這樣就不用去想象有一雙眼睛正在窗簾後面盯着自己了。

房間裏突然響起一聲重物砸在木板上的悶響，步步一哆嗦，死死地将自己包在了被窩裏。她一向膜拜關蒙蒙的腦洞，其實她自己的腦洞還要更勝一籌，她開始猜測是不是凝香出門被車撞了，靈魂回到了這間屋子。

她覺得凝香就站在床邊雙眼無神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要她露出頭去，她就會沖自己示意一個陰森的微笑，然後掐斷她的脖子，抓破玻璃跟防盜欄，将她的屍體往五樓丢下去，或者直接丢活的，看她怎麽被活活地摔死。

人真的不能做虧心事……

步步從小生活在無光的童年裏，她對黑暗或多或少是恐懼的，加上此時的她正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她要被自己逼瘋了，呼吸越來越困難。忍無可忍，她從被窩裏面彈了出來，對着空氣就是一頓亂抓。

床邊沒有人，夾着朦胧光芒的窗簾上卻依舊吊着一顆随風飄蕩的人頭，她跳下床，光腳踩到了什麽東西，涼涼的，滑滑的，還伴随着碎裂的聲響，吓得她什麽也不顧了，憑着記憶沖到門把邊。本以為拉開門後就能看到一絲光明，沒有，眼前更是漆黑一片。

步步慌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做了噩夢，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醒過來，她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疼，可是她就是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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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害怕，蹲坐的牆邊，顫巍巍喚道:“安娅……！蒙蒙……！安娅……！”

沒人回應。

“高升……！高升……，你在不在……？”

前方的走道裏有光亮逐漸向步步這邊移動，是手機屏亮，看着光源的高度，該是高升聽見動靜從卧室走出來了。抛開惶恐，步步此時有些尴尬，高升一定會覺得她很矯情……

“怎麽了？”高升将手機的光亮打在步步的身上，冷冷問道。

步步盡可能鎮定地回應說:“高先生，房間的窗簾後面好像挂着什麽東西，您能去看看嗎？我的手機不知道去哪兒了。”

高升繞過她直接走進了房間，來到窗戶邊，拉開簾子開始檢查起來，窗簾沒問題。窗戶是鎖死的，他擡頭隔着隔音玻璃探視，不知道是惡作劇還是意外，窗框上飄着一只暗色的氣球，窗戶偏左一米就是空調換氣箱，那氣球的繩頭該是挂在承有換氣箱的鐵架臺上了。

步步跟在他邊上，借着他手機的光亮，也發現了那只随風搖曳的氣球。

心情莫名複雜，他一定覺得她草木皆兵，大驚小怪……

高升将手機的光照到了床邊的地上，一只白色外殼的手機正安靜的躺在那裏。步步上去将手機撿了起來，屏幕坍塌了，還能頑強的顯示出主屏幕。

搞事情，她自己踩碎了一千六，剁腳！

“你要是怕黑，我把筆記本給你拿過來開着。”

步步想回家，這個房子又大又恐怖，她想她的女人們了……

“你來。”高升拉過她的一只手，因為目前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安心的，她跟着他走出了房間，經過客廳，來到了他的卧室。

“……？”步步心想，他不會是要跟自己換房間吧？如果是這樣，她情願回去煎熬，因為高升的房間更大更黑更陰森……

“你睡這裏，我在邊上守着你。”

步步擡頭，光線的聚集不在他臉上，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

“是因為我心甘情願幫你，你覺得虧欠，所以你才對我好的嗎？”步步高興不起來。

“你在我的家裏，我有責任照顧你。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快睡。”

步步心裏有些失落，他分的确實清楚。

爬到床的一角，步步別過頭閉上了眼睛，她上身仍穿着一件白襯衫，下身是白天穿的七分西裝褲，在別人家裏，她沒有随意。突然身上一沉，她撐開眼皮，高升将一張毛毯搭在了她的身上，他明明溫柔細心，卻又總是面若冰霜。

——————

病床上坐着一個面色憔悴的年輕女子，二十五歲模樣，五官很精致，房間裏水藍色的厚重窗簾沒有關上，窗外的雨小了，在玻璃的的隔離之後，默默無聲。

從俞觀出來她的腹部就疼痛的厲害，距離人民醫院比較近，她就近求醫，胃痙攣，醫生給她開了藥，安排她暫時在此休息。

“護士小姐，可以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嗎？”

在病房裏檢查點滴瓶的護士聞聲看向了她，因為認識凝香，護士心中激動，停下手裏的動作，說:“凝香老師，您是要通知家裏人過來嗎？”

“對，我哥哥，你用我的手機打給他，就說我胃痙攣昏倒了，現在一個人在醫院裏。”說着凝香将自己手機屏幕上定格良久的一串號碼點動了，随即把手機遞給了護士。

護士很機靈，接過手機，壓了壓喉嚨組織語言，可按了擴音的電話裏只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

護士撇頭看着凝香，表情顯的有些尴尬，而凝香雙手緊扣着白棉睡，神色蒼涼，有些駭人。

凝香壓制下自己滿腔的憤怒，她展現給護士一個虛弱而甜美的笑容，說:“我家裏還有急事，必須回去一趟，麻煩護士小姐了。”

“可是凝香老師，您現在還需要好好休息，外面積水深了，您還是打電話叫人來接您吧！”護士好心提醒着，凝香卻拔下輸液針，從床上站了起來，吃了藥，她已經沒事了。

“嗯，謝謝你，我會讓經紀人到醫院門口來接我的。”

凝香從口袋裏取出一副黑色的鏡框戴在鼻梁上，獨特的面容得到三分掩飾，又随手紮起了丸子頭，再加一個藍色的一次性口罩，完美的形象也就被完美颠覆了。以前的她是溫婉知性，氣質優雅，被譽為娛樂圈的一股清流，稍作反差之後，她性感的身材，加上俏皮的丸子頭，顯的青春活力，完全給人另一種審美感，如此，就算她大搖大擺走在醫院裏，也無人能認出她來了。

步步醒了，眼前的景象讓她如沐臨鳶二月的溫陽，如賞臨鳶三月的繁花，如品臨鳶四季的清茶，他的臉近在咫尺，像靜好歲月，似流光美好。

高升趴在床邊睡着了，而她因為半夜小作翻身，面向了他落下的俊顏，他是那般的好看，步步的心跳已經不再恣意狂跳了，她喜歡這種感覺。

步步覺得自己跟高升之間存在一種奇妙的默契，他對她造成了一種潛在于內心的吸引，有他她會很安心，明明還是不熟悉彼此的不是嗎……

“醒了，我去做早餐。”

步步剛小心翼翼跨下床，高升就睜開了眼睛，他雙腿側坐在地板上，坐的時間太久，腿麻，打消了暫時起身的念頭。步步明了，她走上去攙扶他，高升眼中訝異，還是撐在她肩上站了起來，她并沒有立即松開他。

高升蹙眉，她是不是對身邊所有的人都如此心細……

與他何幹？他輕輕推開了她，遲緩地走出了未合門的卧室，步步杵在原處半晌，撇了撇嘴，理好床鋪才走出去。

已經來電了。

早餐是面包加奶醬，一碗清粥，步步自覺走到餐桌前坐下，高升從消毒櫃裏取了兩個湯匙回來，她主動伸手，他自然而然遞給了她，看起來兩人真就像多年默契相處夫妻。

高升無心去想這些，所以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同步步在一起生活的惬意，也是因為太默契，反而感覺不到異常。

吃完早餐後步步率先收拾餐具，高升知道她要收拾殘局，索性回房整理着裝，快月尾了，他得去公司。

他的衣服都在床身的隐櫃裏，抽出最左邊的一層抽屜，他從裏面挑了一條黑紋領帶，随手系在了白襯衣的領子上。因為步步在家裏，褲子跟襯衫他昨晚都沒換，走到客廳，他将沙發上的黑色外套披在了身上，很快出門了。

步步聽到關門聲，知道他走了，心裏一陣輕松。她打算中午回家去沖個澡，總歸是在高升家，高升在時她怕尴尬，高升不在，她又怕他突然回來尴尬。

夏天悶熱，廚房的垃圾容易起味，步步臨走的時候将廚房跟洗手間裏的垃圾合一塊兒準備一會兒順便提下去。高升這個人擺放東西很有規律，按着他的分類，她果然在廚房的雜物櫃裏找到了一大卷垃圾袋。

步步推開門剛走出去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她吓得趕緊退回了門框裏，原來是高升突然回來了，他像是正準備要按門鈴的，而她便從裏面冒冒失失走了出來。

“對不起高先生！”步步愧疚道。

高升并沒有生氣，望了她一眼走了進去，突然駐足說:“我去公司剛好順路，一起吧。”

步步愣了愣道:“好。”

一分鐘後步步跟高升先後走進了電梯，到四樓的時候一個胖胖的女人帶着一對雙胞胎走了進來，步步往高升邊上退了退，為這一家子騰點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