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No.092

步步幾乎不敢讓自己停下來一秒，她的心跳像失靈的發動機，開動法不停地極限跳動。伊豪還沒有暈過去，他身上的血已經流了一地，大紅的地毯變作了殷紅，他像個已經死亡的鬼魅，沖着步步展現着可怕的陰笑。

“喂，120嗎？皇家公館十二樓發生持械鬥毆，有人受了嚴重刀傷，請速來搶救！”

步步挂掉電話之後，她将淩華扶起來背在自己身上，緩緩朝大堂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她才恍然清醒。進來的時候門口站着兩個職業服務生，看着身手就該不錯，能為伊豪做事的人該不是什麽好人……

猶豫着，步步還是敲了敲雙開的大門，外面的人一定以為是伊豪要出來了，将門拉開之後正準備規矩地站回原位。不過，他們很快發現了異樣，步步緊張喊道:“兩位大哥，伊少爺突然犯病要殺人，你們快進去看看吧！”

兩個人互視一眼，雖疑惑步步為什麽會背着淩華走出來，顯然更擔心金主的安危，将信将疑就沖進了大堂裏。步步趕緊加快步子，走進電梯時，腿腳一軟摔在了電梯裏，倒不是痛，她只是恐懼極了，怕那兩個人追上來，或者找來更多的幫手。

她扶着電梯門站了起來，點了去地下停車場的按鍵，皇家公館說白了也是伊豪家的資産，他們往人多的地方去，簡直就是挨抓。

淩華被她摔在了電梯裏，伊豪那個混蛋一定抽了他很多血，他能獨自坐着的力氣都沒有，步步只能将他扶靠在自己身上。

淩華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小的可憐，他說:“打電話……”

步步會意，拿出上衣口袋裏的手機，卻不知道要打誰的電話，傷人的是她，打警察的電話嗎？那會被抓的人是她……

淩華突然說了一串數字，步步剛撥出去電梯就到了，而在電梯門口，已經有十來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正等着他們。電梯門在打開的瞬間就被兩個男人按住了，他們随時可能沖進來将他們打死，或是将他們拖出去打死。

步步看到一個男人手裏拿着注射器，她精神已經恍惚了，以為他們又是要抽淩華的血，将淩華死死護在了身後。而那注射器的目标是她，當注射器刺進她脖子裏的時候，她瞳孔放大，一張驚恐而疲憊的臉也就安靜了下來。

那幫人要将步步拖走，淩華是有意識的，他想抱緊步步，不讓那些人将她拖走，可他做不到。步步被拖出去後他也跟着被拖了出去，很快，那幫人将他們丢上了一輛黑殼面包車。

步步跟淩華被帶到了郊外，她清醒了過來，不過處于跟淩華一樣的狀态，四肢癱軟，渾身無力。

在他們身後一米外站着幾十個黑衣人，前方一米處擺着一把檀木椅，椅子腳被兩只闊氣外張的腿遮擋住了。那雙腿的腳上穿着一雙老式皮鞋，價值昂貴，擡頭往上看，腿屬于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他穿着黑色華服，胸前的袋子上挂着懷表鏈，現在還着這種裝扮的人，大多是些商業界較為低調的大角色。

他留着簡練的大背頭，夜色昏暗，察覺不出發裏是否摻白，抹了高級的發油，五官威嚴，俨然一副五十年代上海灘斧頭幫幫主的專屬形象。

步步已經沒有心力害怕了，她趴在地上，索性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睜着眼睛真的太累了 。

一個黑衣人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他附嘴到坐着的男人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男人突然變了臉色，很快又恢複令人打顫的凜冽。

“把他帶回去。”伊聞仲冷哼道，他萬萬沒想到被他抓來的年輕男人會是淩戈的親孫子。

伊聞仲心下埋怨，伊豪平時玩心大也任性，這次他私用自己的名義将淩戈的孫子給抓了，要不是屬下人及時探知，他真就會将淩華一起誤殺了。到時淩戈要是查出是他動了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獨孫子，可就成了甩不掉的大麻煩，以淩戈的勢力，要同他們伊家抗衡，指不定輸贏。

按着輩分來說，伊聞仲還低淩戈一個輩兒呢，這商場上看誰的面子多些，以前只能國外跟國內，不相往來，而現在錦瑟年華已經在臨鳶根深蒂固了，再來比拼，誰都得對誰客氣幾分。

淩戈見有人要将自己帶走，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剛一被人從地上帶起來，伊聞仲起身接過屬下遞來的一根絕版高爾夫球杆，高揮而下，目标在于蜷縮在地上的一顆頭發淩亂的人頭。淩戈奮力掙開攙扶着自己的兩個人，撲在了步步身上，那球杆也在落尾之時瞬間停在他的咫尺之距。

步步受力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可還是太累了，她又昏了過去。

淩華對上伊聞仲冰冷的眸光，懇求道:“放了她……”他聲帶無力，周圍是濤濤江水，根本無人能聽見他在說什麽。

伊聞仲将球杆丢在一邊，擡了擡手，示意手下将兩個人都帶回去。

步步醒來的時候已經次日中午，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雪白的大床上，四周簡單的裝飾尤為熟悉。她知道了，她一定是在做夢，如果這是個美夢的話，她應該走去廚房，興許高升會在那裏給她做着早餐。

她赤腳走在偌大的房子裏，房子分為兩層，裝潢簡單而不失華貴，這該是幢別墅。這裏不是俞觀，不是她跟高升的家……

江司辰從樓梯口走了上來，見步步愣在回廊裏，溫笑道:“步步，你醒了！”

“江司辰……。”步步更加懵了，江司辰怎麽也在這裏？

看來她的夢有些離譜了，她伸出雙手，一齊發力扯了扯自己的腮幫子，是疼的……。可這也不能表明她就不是在夢裏，因為有些夢境是很真實的，具有情感牽動，具有喜怒哀樂，包括知曉痛覺……

淩華從廚房走到客廳，他擡頭看着樓上呆呆站着的人，很快上了樓。看到他出現，步步更為訝異，也不顧向她報備，他走近直接将她抱下了樓。

……

以前淩華不會刻意去問自己失憶之前的事，他每天都很忙，忙于學習做生意，忙于處理各種事務，他以為自己失憶以前也是這樣的生活，天生的孤僻性子造成了他對外界缺失了一份好奇心。來到臨鳶之後，他才開始真切的感受生活，有了了解過去的渴望。

收到步步點出去的那個電話提示之後，老爺子趕緊命人對淩華進行了定位，稍後便打了江司辰的電話，讓他去伊家接人。

淩華終于向江司辰問了自己跟步步的在他失憶之前的關系，就算是一場難以啓齒的糾葛他也想知道，想找到為什麽她要在危險面前袒護他。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兩次靠近他都是為了利益，她不是已經得到了利益了嗎，昨晚的局明顯是伊豪為她設下的，她為什麽還會去？

她明明害怕到了極致，為什麽還能保持理智？他身臨其境，深深地知道她有多在意他的安危，在她慌亂而執拗的眸光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映像，為什麽在危險的當頭她會将他護在懷裏？

他不信她不愛他。

“哥，因為爺爺給了我尊貴的身份，我以前一直試着逃避自己的曾經，每每到我覺得自己比別人少了半世記憶的時候，就會刻意植入一些虛虛實實的曾經來填補缺失的記憶。”他告訴自己，他以前便是如此，貴為業界奇談淩戈的獨孫，他天賦過人，對珠寶有着與生俱來的感應，擁有執掌CL的能力……

“哥，你是知道關于我所有過去的吧。”

“你想知道的，怕只是關于一個步步吧。”

“哥，如果她真的只是因為有所圖謀才靠近我的，你不會允許的吧。”在醫院的時候，江司辰的态度沒有任何反對他跟步步交往的意思。

“一旦知道了，你會更放不下。你确定要知道嗎？”淩華如果知道步步跟他結過婚，還給他生下了一個孩子，以他現在對步步的感情……

到時候，淩華跟家裏人勢必會鬧翻，步步能忍着這麽久不說出真相，怕也是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哥，不管知不知道過去，我已經放不下了。她，就是我的女人。”

“她是你的妻子。”

“……！”

……

難怪第一次見到他，她會莫名其妙流眼淚……

難怪他第一眼見到她，就隐隐有想流淚的沖動……

她原來是他的妻子，她還一手帶大了他們的孩子，可悲，他全然不知。

……

“高升……。”

淩華愣了愣，輕聲應道:“嗯。”

步步以為這就是高升沒錯了，果然還是做夢的好，她可以見到他，他依舊對她展現溫柔。

“我已經好久沒有夢到你了，我以為，你連夢都不給我了……。”她沒有哭，相反很甜蜜，他将她放在沙發上，她順勢輕輕環上了他的腰。

一陣熟悉的電流直擊心脈，淩華僵持在她的懷裏，她曾經也喜歡這麽抱着他……

“高升……。”

“嗯。”淩華哽咽，她的身體柔軟的可怕，他被她抱着，竟覺得她就要消融消失。

“以後你好好做淩家少爺，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裏？”

“一個見不到你，也夢不到你的地方。”

“步步……。步步！”淩華将她揉進了身體裏，她卻還以為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夢境，依舊一臉輕松。

“高升……！你又哭了……。”步步意識到的時候瞬間慌亂，她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安慰道:“高升別哭，我會好好的，你也答應我，你也要好好的……。”

步步又睡了過去，昨晚大腦接受了生死存亡的刺激，她一旦回避自己的存在就會昏睡過去，也是機體潛能，她在現實認為自己在夢中，所以機體催促她醒來反而會睡去。

淩華本想帶她下來吃點東西，看上去她還很疲憊，他不得不又将她抱回卧室讓她繼續休息。

江司辰還是頭回見淩華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步步的刺激使他恢複了以前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