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山藥糕裏面确實包着有機的——溫宜在店後面小陽臺上自己種的,滿滿一盆栽的紅辣椒通通都是有機無農藥栽培,保證新鮮熱辣夠勁,對身體好處多得不得了。
“真想看到定先生吃下去那一瞬間的表情啊!”
溫宜覺得自己變壞了,但是真爽。
這種酸爽度大概只比在醫院裏吐槽“莫醫生和朱醫生”時,稍微少一點點而已。
她想,像定先生這種豪客損失了雖然可惜,但杜絕了後面無窮的麻煩,這筆帳算起來她還是有賺的。
溫宜不明白,明明他身價富可敵國,料想吃遍中外頂級美食,自己這一手家常糕點究竟是怎麽入了他的眼?
可她心知肚明,不管再美味的東西或人,對大部分予取予求慣了的男人而言,一時熱烈也不過是嘗個鮮罷了。
第二天,晚上九點半,溫宜洗刷完了最後一個鍋子,倒扣在架上,脫下圍裙挂好,采洋蔥式裹法的穿上背心、毛衣小外套,最後是一件長版羽絨衣,背上皮包就關掉了粥鋪裏的燈,才上鎖好,一轉身卻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BMW休旅車。
車窗降了下來,露出莫謹懷郁郁而深幽的眼神。
溫宜有一剎的面無表情,随後朝他禮貌地點個頭,就往左邊捷運站方向走去。
車門“砰”的火速開了又關,兩三聲急促腳步聲追趕了上來,她的手瞬間被牢牢抓住了!
“小宜,我們談談。”
她挺直了背脊,回頭注視着他,淡淡提醒他,“莫醫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你……”他英俊臉龐有些狼狽和落寞,微微咬牙。“是,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我仍然關心——”
“不用了。”她眼神冷了下來,諷刺地道:“我現在很好,如果你和朱醫生能幸福美滿并且離我遠遠的,我會更好。”
莫謹懷像是當頭挨了一記悶棍,苦澀到極點,也不免有一絲惱羞成怒的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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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紫君一開始單純只是同事,沒有你想的那麽龌龊,在那段婚姻裏,我并沒有出軌,我從來沒有背叛你,為什麽你就是不相信我?”
盡管溫宜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他再也不能傷害她一絲一毫,可是她從來沒想到,時光真的是把殺豬刀,把她記憶中還留有幾分磊落溫潤內斂的男人,亂刀砍成了一片面目全非的不堪。
“莫謹懷,你忘了?”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難掩悲哀和解脫。“離婚,是你要的。”
他霎時臉色蒼白,無言以對。
片刻後,他澀澀的笑了,眼眶發紅,喃喃道:“是,離婚是我要的,我以為……”
那是對你,對我最好的選擇。
不再有矛盾争吵和束縛,天與地的落差,他能夠專心地追求自己更高的理想與成就,而溫宜也可以不再面對他母親種種嚴厲的要求和責難。
是,他知道溫宜已經竭盡全力的做好一個媳婦所能做的一切,但對他母親而言,她的出身永遠是硬傷……
是,這些他都知道,但他又能怎麽樣?
莫謹懷頹然不已。
溫宜靜靜看着他,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曾經那麽高大穩重可靠如山的身影,此時此刻卻怯弱幼稚無助得像孩子。
她輕聲開口,“謹懷,既然已經放手,就別再回頭,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
“小宜,我心裏很難受。”在夜色裏,他的眼底隐約有淚光,滿布掙紮和迷惘。
她直視着他。“嗯,我曾經也是,但熬過來就好了,沒事的,離婚和失戀一樣,只要自己不找死,通常是死不了的。”
他臉色漸漸變了,幾乎無法呼吸。“你真的……”
不愛我了嗎?
“謹懷,你和朱醫生之間是怎麽回事,我一點也不關心,當然我不會那麽虛僞違心的說祝福你們,我和你們的交情并沒有那麽好,我更希望以後我們繼續當陌生人就好,”她溫和而決絕的道:“連一年三節傳LINE貼圖招呼問好都不必的那種。”
“小宜,如果……”莫謹懷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顫抖。“如果我們……”
溫宜胸口一痛,鼻頭微微酸楚,可更多的是想冷笑。
“一邊籌備訂婚事宜,一邊和前妻糾纏,莫醫生不愧是心髒外科權威,自己一顆心的左心室和右心室還能這麽二分法,真是長見識了。”
一個深沉冷淡嘲諷的聲音在他倆身後響起,莫謹懷和溫宜不約而同望過去。
如同猛獸般靜靜栖息在前頭路邊的義大利限量超跑Lamhini Veneno Roadster車門側,斜靠着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矯健的男人,黑色長風衣,咖啡色套頭羊毛衣和名牌牛仔褲,冷峻漂亮得令人心悸的陽剛臉龐,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莫謹懷臉色一白,瞬間又鐵青起來。“這位先生,我和我太太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溫宜一聽到他的話,面帶愠怒。“莫謹懷,我們已經離婚了。”
“小宜,他是誰?你認識他?”莫謹懷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眸底掠過受傷之色,低吼道:“你——就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連我們的過去也要一筆抹煞嗎?”
——你瘋了!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如果不是從沒有使用暴力的習慣,真想當場給他一拳。
陳定嘴角的微笑消失了,雙手插口袋,一個箭步上前,修長有力的長腿迅速一腳将莫謹懷踹得半跌跪在地。
溫宜登時呆住……
“你!”莫謹懷小腹被踹個正着,呼吸劇痛,喘咳着狠狠擡頭。“咳咳咳,你究竟是哪來的流氓?知不知道我可以立刻告你傷害罪!”
“你文明,你是斯文人,捅人不用刀很厲害嗎?”陳定輕哼了聲,眼神犀利森冷蔑視。“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以為你有多重要,值得我浪費這一腳的力氣?”
溫宜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心頭有股莫名複雜的熱流淌過……不知道為什麽,她眼眶漸漸濕了。
此刻她心裏的感覺,就好像獨自走在又黑又冷又遙遠得看不見盡頭的夜路,突然有人送來一盞小小的燭火,雖只是些微的光亮,也足以供應她這一刻的取暖。
莫謹懷掙紮着站起來,目光燃起盛怒,一站穩身子,就猛然對陳定重重揮拳過去——
“住手!”她心髒一抽,喉嚨緊縮,想也不想就撲過去攔在兩個火爆對峙的大男人之間。
——定先生只是為了幫她,不能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還有莫謹懷,外科醫師的手等于是第二生命,你不要你的手了嗎?
猝不及防,莫謹懷驚恐地瞳孔一縮,眼看着自己拼盡全力的拳頭就要失手擊上了他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他的妻子……
可電光石火間,那挾帶怒火和猛烈力氣的拳頭卻只擊中了空氣!
陳定不知何時已經一個錯步,閃電般伸臂摟住溫宜的細腰,側身,後退,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地将她遠遠帶到安全距離,黑色長大衣翩飛的下擺随着他的身形斂止,這才靜息服貼在長腿側。
猶如黑色老瘍淩空盤旋俯沖而下,抓起獵物飛回巢穴後再優雅收起雙翼的模樣……
驚魂甫定的溫宜傻傻地被圈在他寬大強壯的懷裏,明明是寒夜裏逼近十度的低溫,她卻可以清楚感覺到自他胸膛透衣輻射而出的灼熱體溫,暖得令人心不覺陣陣發燙。
醇厚魅惑的古龍水和淡淡煙草氣息融合,竄入了她的鼻息呼吸間……溫宜腦子“嗡”的一聲,慌得急忙忙掙動着退開了他的懷抱。
見鬼了!
“謝謝……對不起……”她低頭結結巴巴開口,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呃,我是說,謝謝你。”
他眼神閃過一絲複雜光芒,随即嘴角微勾,“你知道我的來意,還要謝謝我嗎?”
她霎時卡住……噢。
——他是來算辣椒那筆帳的。
“溫宜,對不起,你、你有沒有怎麽樣?”莫謹懷心如刀割,他滿滿愧疚又止不住惶急驚痛地上前想要拉過她,親自仔細檢查才能放心。“都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陳定高大的身軀牢牢擋住她,嗤笑了一聲,揶揄道:“莫醫生,今晚也夠了,你該回去了。”
“關你什麽事?”向來內斂的莫謹懷今晚在陳定面前被打擊得潰不成軍,理智幾乎盡失,雙眼赤紅,咬牙怒吼,“我警告你,你最好馬上滾出我視線,別再介入我和我太太之間的事,莫家雖然一向低調,但不會讓人踩到我們頭上來!”
“嗯,我很期待。”他濃眉斜挑,有一絲興味濃厚。
忽然間,陳定覺得自己背後肌肉被一個小小軟軟的東西輕輕點了點,他背脊驀地流竄過一陣奇異的酥麻感,呼吸一窒,思緒暫停了兩秒才恢複運作,側首瞪向那根“惹禍”的雪白柔軟食指……以及它的主人。
溫宜蒼白的小臉被凍得雙頰隐隐酡紅,神情溫軟而歉然,見他注視着自己,小小聲地道:“定先生,不好意思,連累你了,還是我來處理吧,畢竟你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陳、莫兩家都在上流社會社交圈中,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你不必要為了我一個人——”
“你意思是我多管閑事嗎?”他臉黑了。
“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搖頭,眸底歉意更深,有些艱難地道:“我只是不能讓你難做人,我,早就應該跟他說得更清楚……總之,本來就該由我自己來收拾善後。”
尤其,那個人,是她曾經愛過也嫁過的……個中苦甜,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就愛多管閑事,你管得着嗎?”陳定神态冷俏,強硬霸氣。
一時錯愕楞怔地仰望着他,溫宜腦中忽然憑空浮現六個大字——
後來,後來溫宜腦子有點混亂,還有點痛,反正也不知道定先生又對莫謹懷說了一句什麽,然後莫謹懷滿懷憤怒重重地甩上車門駕車離開。
再然後……
她看着身材高大長手長腳、一臉嫌惡坐在自己套房裏唯一一張雙人沙發裏的陳定,剎那間頭更痛了。
好想捂臉,告訴自己,她的眼睛有業障啊,其實她看到的都是假的啊!
唉,她到底是怎麽失心瘋答應他送自己回住處的?
雖然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坐價值高達四百五十萬美金的超跑……短短二十分鐘車程,如果換算成計程車費的話,恐怕她賣一年的粥都不見得付得起。
可她覺得,其實超跑坐起來真的沒有比公車舒服……半躺往後傾斜的姿勢,真心确定符合人體工學嗎?
——不過,也許富豪的身體構造和她這種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樣。
她買不起超跑,所以也很難理解。
正胡思亂想間,就聽到纡尊降貴的定先生開口——
“你欠我‘真正’的棗泥山藥糕。”
她臉不自禁微微一紅。咳。
“從來沒人敢耍我陳定,”他皮笑肉不笑。“溫小姐,這是第幾次了?不如你自己說說?”
“……”她眼神有點發虛地略略亂飄了。
溫宜一向是個最心軟、自責和容易感到愧疚的人,可是幾次打照面下來,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會踩到她的雷區。
所以她昨天才會一時失常,沖動的在山藥糕裏頭裹了辣椒捂成的醬……
但誰會想到,今天他居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地出面幫了她一把,于情于理,如果沒能好好感謝他一下,那她豈不成了自己最讨厭的那種忘恩負義的家夥嗎?
唉,要是他的嘴不要那麽賤的話就好了……
溫宜有些苦惱。
“怎麽,想不認帳?”他敏銳地察覺到她臉上那一剎的異樣。
“我沒說不認啊。”她嘆了口氣,認命地套上圍裙,走向不大的流理臺,打開了冰箱。“大部分的食材都在店裏,我家也沒有山藥和棗泥了,先做點別的行嗎?”
“看你誠意了。”他忽然嘴角微揚,笑得她有點緊張起來。
都快午夜十一點了,工作了一整天的溫宜其實有些累,但是背後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餓狼……恩公(債主)……她還是努力打點起十二萬分精神來,将冰箱裏那份早上出門前用電鍋坎煮好的糙米飯拿了出來。
平常她煮粥品都是從生米冷水開始熬煮到糯爛的,可是今天太晚了,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但如果随手炒個飯,夜深了,吃了腸胃也不怎麽好消化。
考量他可能的食量,她添了兩碗糙米飯放進不鏽鋼鍋中,注入經淨水器過濾的潔淨甘甜清水,再切碎一些梨山高麗菜,紅蘿蔔細丁,玉米粒,洋蔥丁,雞茸進去,混合後在外鍋倒一杯半的水,按下開關。
趁電鍋煮稀飯的時候,她想了想,又從冰箱裏拿出一只保鮮盒裝的胭脂鵝脯,從上冷凍櫃中取下另一只長方形的保鮮盒,裏面一排排早前做好凍起來的奶油松瓤卷酥,卷酥是生的,要吃的時候入鍋油炸或烤制起來,才會新鮮酥香甜脆。
而她自己用紹興酒和糖、鹽、蜂蜜、蔥段、桂葉、紅曲做成的胭脂鵝脯,可以當涼菜,也能回籠蒸酥爛了熱熱的吃,口味鮮香鹹甜,還具有藥膳食補的功效。
其實這些工序都挺繁瑣細致的,現代很少人會花那麽多時間去精心炮制一道道大菜小點。
但溫宜既是中文系畢業,平時喜歡歷史,文化,古籍和大量的閱讀,自己又愛動手做吃食,所以這些林林種種,對她而言從來不是麻煩,而是說不完的樂趣。
尤其快樂的做菜還能快樂的賺錢,更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幸福。
人最單純也最可貴的喜悅之一,就是能看見并實現自己。
無論是理想、夢想、野望……
不是為了誰誰誰,而是我就站在這裏,我做着我喜歡的事,我先取悅了我自己,我值得過上一個誰都搶不走、也無權踐踏的,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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