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陳定回到了高樓豪宅,陰郁着臉,越過近百坪的大客廳,推開了落地窗,走進冬季寒風中的大露臺,在面朝大半個臺北市美麗夜景的大沙發上坐了下來,揉了揉眉心,仿佛想借由冰冷的空氣讓自己腦子冷靜冷靜。
他為什麽要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感到煩躁?
她不過就是做的一手好點心,有點合他的胃口罷了,除此之外,确實什麽都不是。
“脾氣這麽差,難怪在莫家生存不下去。”他喃喃,卻覺得說出這句話後,心口那股悶澀感越發重,莫名有種想狠狠擂自己一拳的沖動。
媽的,他陳定什麽時候也心胸狹窄到會在一個女人過往痛苦的傷口上撒鹽了?
一?一大樓如寶劍般屹立在周圍高低建築物閃動的璀璨光海中,整片大臺北最繁華熱鬧的昂貴區域如撒在地面與半空的各色珠寶,有人長期盤據、有人偶然拾得,有人則是默默黯然退出……
他眺望着這片極致壯觀的夜景,沒來由的想起了溫宜居住的那間,位于窄小陋巷中的四十幾年老舊公寓。
樓梯狹長,扶手搖搖欲墜,轉臺的小夜燈一明一滅,像是即将報銷了。
她的套房只有一扇窗子,還正對對面公寓的廚房排煙口,那天她做菜時,煙氣順着窗戶旁鑽出的小排煙口往外,可依然無可避免地有些微油煙味飄散在套房裏。
——那是間能住人的房間嗎?
但在四道淡淡米黃色的牆面之中,她用一張簡單的木質單人床和墨綠色雙人沙發,隔成了兩個小小舒适的空間,幹淨得一塵不染的磁磚上頭鋪着紅白毛線球紮出的小地毯,那張小地毯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手工做的,因為上頭的紅色白色毛線球還剪得不平均。
廚房也很小,他第一眼懷疑那麽小的空間恐怕連顆蛋都煎不出來,但她卻在那裏煮出了一頓令他至今回味無窮的消夜。
套房裏的衛浴門微微敞開一角,他可以一眼就看見麻雀雖小五髒?全的衛浴也維持得很幹淨,隐約透着縷淡淡沐浴乳的花香味。
整間套房裏的家具等,除卻單人床、小雙人沙發和小茶幾,二十寸平面電視夕蔔,就只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衣櫥和一套靠角落的小桌椅……
他幾乎可以從那套桌椅看見她曾經伏案勤寫專欄的模樣。
那麽小的位置,是如何寫出那麽多充滿女性幽微心事,以及鼓勵女性如何在愛與現實中尋找屬于自己的“獨立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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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定有一些失神……他左邊心室悶悶的,微微泛着一絲說不出來的疼。
她離婚後過得如此窘迫,可“女人志”的專欄,還是他無意中間接奪走,給了江顏的。
現在就連粥鋪店面被迫收回,也是“拜他所賜”。
“混蛋。”他自言自語低咒了一聲。
——罵的是自己。
難怪她今天晚上口氣不友善,抗拒和疏離的态度明顯至此,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她的專攔和粥鋪也不會接連不保……
他思及此,忽然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掏出手機找出一組號碼。
“定先生?”
“張揚,”他聲音低沉地對電話那端的特助道:“查一查江顏最近做了什麽,還有,看看是誰那麽有勇氣敢調查我的行蹤。”
“是,我馬上處理。”張揚語氣肅然凜冽起來。
“另外通知趙信,明天中午到辦公室找我。”他下達命令後,結束通訊,神色莫測高深地盯着手機通訊錄中的其中一則。
——江顏,希望你記住什麽叫好聚好散。
阿May醒過來的時候,空氣中有着淡淡溫暖的米香味。
她望向在流理臺前忙和的溫宜,呆呆地看了許久……
“溫宜,如果我也是像你這樣的賢妻良母而不是事業女強人,周偉是不是就不會對外尋求慰藉了?”阿May脫口而出,下一瞬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但溫宜只是回頭對她笑一笑,溫和地道:“真心愛你的人,不管你是賢妻良母還是事業女強人,都會一心對你好,舍不得你難過。可惜我們遇不到這樣的人,但是,我們至少還能愛自己……這不是心靈雞湯,這就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現實’。”
明明她的語氣很溫柔,很平緩,幾乎是輕描淡寫地說起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阿May卻不知不覺淚水奪眶而出。
自從婚前發現周偉劈腿以來,一直到強忍委屈、強迫遺忘的走進婚姻……日日夜夜,聽着謊言,假裝太平無事……可是那麽多個午夜他偷偷起身接的電話,甚至是草率敷衍的性生活……阿May以為自己是個行事俐落果決,眼睛容不了一顆沙礫的,她也最看不起為了個男人把自己踩進塵埃泥地裏的哭哭啼啼女人。
可因為周偉,她一步步淪落到自己向來最輕視的,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受害者”。
“溫宜……”阿May有些艱難而迷惘地問出心裏的疑惑,“我是不是把自己搞得很失敗?”
她替阿May盛了一碗白粥和小蔥豆腐,一碟子炖得爛爛的馬鈴薯牛肉,放到沙發前的小桌上,依然溫言道:“你不失敗,只是卡到陰,驅完邪就沒事了。”
“噗!”阿May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逗笑了,雖然是紅着眼眶的笑,卻不自禁越笑越開心了。
“去刷牙洗臉,吃完早飯後,我們好好商量,你接下來想要怎麽做。”溫宜也不自覺松了口氣,笑吟吟地道:“當年你可是爆發力和戰鬥力驚人的辯論社社長阿May,昔日辯垮打趴好幾輪全國辯論社學長的英姿雄風到哪去了?周偉今天敢這樣欺負你,不過是仗恃着你愛他,如果你不再成為他手中的人質,他還能拿什麽糟蹋你?”
阿May盡管想起周偉時心中還是隐隐抽痛,好像早已融入自己骨血中的東西要被硬生生抽離拔除,可溫宜說得對,周偉敢背叛她,甚至弄出私生子,不就是仗恃她愛他嗎?
如果她不再愛了……
不,也許她深愛的那個周偉,早就在他出軌的那一天死去了。
那個腼腆緊張紅着臉向她跪求交往的男孩,那個和她互相依靠了那麽多年,總是逗她笑,陪她瘋的男人……其實已經不在了。
現在的周偉,已經不再是那個人了。
阿May已是淚流滿面……
是啊,那男孩已逝去,她苦苦守着的一切,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溫宜,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淚眼模糊的阿May,臉上已有了決絕之色。
溫宜送走了盡管悲傷隐隐依舊,整個人卻已不再透着灰敗氣息的好友,她伫立在巷子口,看着計程車載着正前往為自己下一站人生而奮戰的阿May離開,自己郁郁的胸口也仿佛破雲而出的陽光,疏朗明亮了起來。
“我也要加油!”她笑了起來,那溫柔的眉眼,高舉為自己打氣的拳頭,顯得越發可愛動人,“加油加油——”
“你精神還真好。”一個低沉戲谑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心一跳,愕然回頭。
——陳定?一大早他又來這裏做什麽?
隆冬早晨的空氣清冽而舒服,分外醒腦,可溫宜在這一刻卻覺得自己腦子有點糊塗起來。
昨晚他們不是才不歡而散嗎?而且她話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
身材高大颀長的陳定今天一身灰色長大衣,裏頭是黑色套頭羊毛衣和藍色經典不敗款的牛仔褲,裹住了他一雙長得堪比男模還要好看的長腿……
今天他又換了一輛車,不再是時髦風騷的款式,而是賓利的Continental GT千萬跑車,走沉穩內斂奢華風格的銀灰色系。
嗯,富豪标配之一。
溫宜眼神平靜無波地望着他,“定先生早。有事嗎?”
“我送你去店裏。”他低頭看着她。
這人一大早吃錯藥了?
她狐疑而不安地後退了一步,秀眉微蹙。“謝謝,不用了,我——”
“我有事跟你說,上車。”
“可是我沒什麽好跟你說的——喂!你幹嘛?放開我!”她又輕輕松松被他一把扛上肩,輕柔地扔進副駕駛座了,氣得溫宜都快失控的張牙舞爪起來,她拚命拍着車門。“陳定!放我出去!”
他閑适松快地坐上駕駛座,不顧她的怒目而視,深邃黑眸透着一絲笑意和微微光芒,“坐好,待會一腦袋撞上擋風玻璃可別哭。”
“誰要哭了?”她都被他氣昏頭了,駁斥完才驚覺車子已經迅速發動,往前沖駛而去……本能摸索着要拉安全帶,她可不想陪這瘋子死……卻沒料到手碰到的是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她像燙着了般一縮。
他熟練地一手掌控方向盤,腳下踩着油門,右手替她扣上安全帶——方才無意中碰觸到了她柔軟的手,心口陡地一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兩秒,而後暗笑自己幾時變得那麽純情少年了?摸到小姑娘的手就會臉紅?
陳定心中言之諄諄告誡自己,可是他沒發覺自己耳朵竟微微發燙着,而且呼息間都是近在咫尺的她身上混合着清甜誘人的女性氣息,以及令人莫名垂涎的淡淡米粥香味兒。
他覺得胸膛和下腹部無法自抑地一陣陣悸動、發緊……某個無法言說的部位逐漸“蓬勃發展”起來。
“咳!”他重重清了清喉嚨,不自在地稍稍挪移了一下姿勢,懷疑自己應該是昨晚睡不好,腦神經有些渾沌錯亂,否則此時此刻怎麽會無比清晰深刻地感覺……身邊這充滿“家常五谷雜糧油煙味”的女人很可口?
“定先生,你有什麽話可以說了。”溫宜絲毫不知他現下的“煎熬”,面色微愠地道。
盡管她沒有說出下一句——話說完就可以滾了,但陳定何許人也,如何看不出她強忍住的不爽?
他嘴角不禁越發上揚,眸底愉悅光芒更濃。“你就這麽讨厭我?”
她不說話,清秀的臉蛋隐隐悶惱。
“我到底幹了什麽,你那麽讨厭我?”他更進一步,也不知是戲谑還是調笑,總之他自己說得很高興。
溫宜有揉太陽穴的沖動……頭都痛了。
這位定先生到底在搞毛啊?
“我沒有讨厭你。”她終于開口,在他眼神一亮的剎那,補充道:“身為店主,我怎麽會讨厭我店裏的任何一位客人呢?”
……這小妮子真愛記恨。
他又好氣又好笑,恨得牙癢癢之餘,心也不自覺癢癢的……陳定開始強烈懷疑自己有隐性的被虐狂。
否則他幹嘛放着一大堆等待他“臨幸”的美女模特明星、甚至名媛千金女菁英不甩,偏偏要屢次上門自找不痛快?
可他就覺得她最有意思,既溫暖又棘手,像是烤得熱騰騰的一顆小蕃薯,外面燙手得慌,又容易弄髒手,可是如果克服了外在的一切麻煩,剝開來咬下的将會是香氣撲鼻、軟糯甘甜、入口即化到心坎底的好滋味。
便宜,但又異常好吃暖胃。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就情不自禁想吃這顆熱呼呼的小蕃薯。
“你就不想知道事件的後續?”他笑意隐隐地略一揚眉。
“什麽事件?”她一楞,随即恍然,皺眉道:“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沒興趣,也沒、資、格。”
“哈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大笑。
最後還是開車的人最大,溫宜硬是被他載到盛焰集團,那棟時尚現代的商業大廈最頂端——總裁辦公室。
占地百坪的總裁辦公室遠比電視劇和電影裏的寬敞明亮優雅太多了,甚至有一整牆面的巨大書櫃,大落地窗,大核桃木辦公桌和真皮座椅,另外一端是一整組義大利真皮沙發,角落養着一大盆常綠喬木的米蘭,養得極好,就連冬季也顯得生機勃勃,嫩綠葉面和米黃淺白的密密麻麻小花相映成趣,散發着馥郁花香……
米蘭的花語是:有愛,生命就會開花。
溫宜有一瞬間的失神,又立時回過神來,暗暗笑自己——中文系畢業的就是愛胡亂敏感多思,一點點小觸動都能腦洞大開、無限延伸到天上人間古往今來。
她還是好好想着該怎麽打點起十二萬分精神,對付眼前這位難纏的“大人物”吧。
“坐。”陳定率先在單人沙發椅上坐了下來,長手一擺。
溫宜謹慎地在距離他有兩臂之遙的三人長沙發上坐下,纖細的腰杆挺直,一副備戰狀态。
在來的途中,她還焦慮着今天店內的大小事,但一想到反正粥鋪的平靜步調已經被打亂了,僅剩倒數九天就得暫時結束營業,她也就強迫自己別去想那麽多,只要早上十點前趕得及回去熬一個半小時的粥品,把今天的外賣訂單完美送出就好。
所以她也在稍早傳訊息給阿博,讓他今天十一點再到店裏準備外送就可以了。
幸虧這幾個月來她攢下了點錢,還有手頭上這張“違約金五十萬”的支票,進可攻,退可守,她已不再是大半年前那個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溫宜了。
思及此,她僵挺的背脊微微松弛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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