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十年前,項牧霄還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沒錢沒學歷,周周轉轉找到一份摩托維修的工作,沒想到被黑心老板虧欠工資,雙方鬧翻後,他憤然離開。

發着高燒,饑寒交迫,項牧霄裹緊身上唯一一件棉襖,行走在珈珞山的盤山公路邊,耳邊是呼嘯的寒風,身旁陸陸續續一閃而過的轎車,沒有誰願意停下來。

就這樣走了将近兩小時,才走到山頂。

他在山底下的維修店工作三個月,從來沒有來過這座著名的觀音廟,失業後,他不知道為什麽要上山,只是有種預感他将離開C市,在走之前,想來看看這座人人信奉的觀音。

登到山頂只是進入了觀音廟,要見那座靈驗的觀音還需要走很多路,頭腦發熱加上風寒不斷入侵,項牧霄腦袋越來越昏沉,路邊的指示牌都看不清楚,走了半個小時,路越走越偏,他才意識到迷路了。

全身疲寒,頭腦發脹,歪歪斜斜地摸索到一個石椅,坐了下來。

前面的十字路口好像永無止境般,根本走不到盡頭。

好累啊,那一瞬間真想放棄,想回家,就算被爸爸奚落唾棄瞧不起,也好過在這凍死。

靠在冰冷的石椅上,項牧霄疲倦地閉上眼睛,腦袋裏幻想着自己躺在家裏開着暖氣的床上,有香甜的水果、溫暖的棉被還有關心他的媽媽。

迷迷糊糊間臉上出現了冰冷的觸感,擡手一摸,一片濕涼。

睜開眼,暗沉的天空稀稀落落下起了小雪,沒過多久雪下得越來越大。

眼前的畫面其實很美,道路兩邊種着挺拔的青松,郁郁蔥蔥的枝葉上戴着一頂頂白色小帽,石椅旁是一座很有古香氣息的亭子。

他坐在這看着眼前空蕩蕩的一片,除了漫天掉落的雪花,四周一片寂涼。

很符合他現在的心緒,孤獨而又悲寂。

身子已經凍僵了,懶得走到亭子裏躲避風雪,項牧霄就這樣坐在石椅上,眯着眼放空自己。

不知道他坐了多久,直到頭發被人撩了撩,他才猛地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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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穿着粉色大衣的小女孩睜着圓圓的大眼睛看着他頭頂,見他醒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上的嬰兒肥白白嫩嫩的,很是可愛。

兩人對視一秒,然後她穿着手套的手慢慢的将他頭頂積累的雪拭去。

做完這個動作後,她才跳下來,站在項牧霄面前。

女孩很矮,估摸一米五都不到,他雖然坐着還能平視她。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誰都沒說話,直到遠方傳來一道呼聲,小女孩才有所反應,轉身往外跑去,剛走出兩步又跑了回來。

解開脖子上圍着的大紅色圍巾,猶豫一秒,才墊腳将圍巾挂在他的頭頂上。

一個穿着黑色棉衣的少年,頭頂上挂着一條可愛的紅色圍巾,呆呆地坐在石椅上,那畫面滑稽的很。

女孩卻不以為然,做好這一套動作,才轉身離開。

項牧霄不知道自己為何叫住了她,他只記得當時向她問了一個問題——觀音廟怎麽走?

小女孩咬着手指,思考了一會,然後指着左邊的一條路。

後來證明這條路是錯的,與觀音廟背道而馳,但正因為她指錯了路,才讓他遇到了改變一生的人。

思緒回旋,記憶中女孩的長相與照片裏蘇圓的臉漸漸重合,項牧霄垂頭笑了起來。

因緣巧合還是命中注定,當年給他指錯路的女孩竟然是蘇圓,而她不愧是他的幸運星,路雖指錯了,卻帶他見到一生非常重要的人,才有現在的項牧霄。

現在回想,當時那道呼聲好像叫的是“圓圓”,只是時間太久遠,他到現在才想起來。

蘇圓從卧室出來,就看到項牧霄依舊站在牆壁前,傻笑。

以為牆上還有自己的醜照,連忙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墊腳一看,只是自己十二歲在觀音廟拍攝的照片,很正常啊。

撇頭看到項牧霄還在笑,那笑容讓人發毛,她給他當了好幾個月的助理,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麽肆意,就算他簽個幾十億的合同,也沒見他笑的這麽開心。

聽到後背有動靜,項牧霄轉過身就見到蘇圓,現在再看她長相,雖然和十年前有很大區別,但那雙眼睛和臉上的嬰兒肥還是沒有變。

是她,他現在百分百确認蘇圓就是當年那個給他知錯路的女孩。

“圓~圓~”

低沉而略帶驚喜的聲音,含着濃濃的情意,好像好久不見的戀人相見一樣。

蘇圓一聽到項牧霄沖她這麽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擺手,沖他吼:“不要這樣叫我。”

太TM受不了了。

項牧霄見對方暴躁,頓了頓,輕輕地喊道:“寶~貝~”

“這個也不行。”,蘇圓想都沒想就直接反對了,圓圓和寶貝都是家人對她的稱呼,被一個外人叫,總會覺得怪怪的。

“如果我想叫呢?”,項牧霄輕頂腮幫,一臉微笑地看着她。

不知從何時開始,逗蘇圓成為他最愛的一件事,每天逗一逗,将她氣得炸毛,就算心情很差都能一下子好起來。

但對于蘇圓來說,這就是一種折磨。

正當她正準備回話時,蘇爸爸打斷了他們。

然後項牧霄就被蘇爸爸叫去書房了,不知道他倆聊了什麽,直到電視裏春晚的旋律響起來,他們才出來。

項牧霄看下時間,已經不早了。

和蘇家爸媽道別後,他準備回家,畢竟現在還沒追到蘇圓,沒什麽身份待在人家家裏過年。

雖然很想,将近十年都沒有機會跟家人聚在電視前看春晚,能跟家人過年的感覺真的好美。

蘇媽媽讓蘇圓送項牧霄出去,蘇圓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聽話應下。

當蘇圓和項牧霄離開後,蘇媽媽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很好,但不适合圓圓。”

她邀請項牧霄來家裏吃飯,一時為了替蘇圓弄髒別人的衣服道歉,二是為了多多觀察他。

聽到他說要追圓圓時,蘇媽媽心裏其實是開心的,但想起他的身份,很擔憂。

一入豪門深似海,蘇媽媽研讀中華上下五千年史,這種上層階級的黑暗與醜陋知道的不能再少,本心來說不希望自己女兒踏入豪門,那種地方就跟古代的皇宮,雖然比不上古時候的血腥,但也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圓圓這種性子不适合。

蘇爸爸輕輕拍了拍蘇媽媽的手,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終究不能陪她一輩子,未來的路還是要靠她自己,我們還是不要插手幹涉。”

女兒是父親的寶貝,蘇爸爸也很擔心,但他思慮的更遠,他想的是蘇圓的一輩子。

剛才和項牧霄談了一番,知道他是認真的。

是不是豪門不重要,人生路長,他只希望蘇圓能找到一個對的人,幸幸福福就夠了。

C大教師居民樓外,離開了家裏的暖氣,寒風讓蘇圓下意識地裹緊大衣,她很怕冷,一到冬天幾乎把自己包成球。

哈了兩口氣,将手放進口袋裏,她現在真後悔沒帶圍巾出來,弄得現在脖子涼飕飕的。

項牧霄靜靜地走在她身後,見她這麽冷,剛準備将身上的圍巾解下來,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圓圓”

蘇圓一回頭就見到好久沒見的韋嘉仁,他穿着一身淡灰色風衣,襯的他身高腿長,頭發剪短了不少,露出好看的五官,臉上的稚氣褪去,整個人成熟許多。

“嘉仁哥哥。”

看清楚來人,蘇圓很意外,一下子怔住了。

兩家是上下樓關系,韋嘉仁的父親是文學院古代文學系的主任,都住在一棟居民樓。

韋嘉仁比她大三歲,蘇圓那時候不懂事喜歡追在韋嘉仁屁股後面,鄰裏鄰外見他們玩的好,常常拿他倆打趣,韋媽媽每次見到蘇圓,都會叫她“咱家的小媳婦”,有一次甚至說要定娃娃親,因為蘇爸爸覺得娃娃親太封建了,沒同意,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蘇圓長大,知道男女之別,就不再纏着韋嘉仁,而韋嘉仁高中畢業後直接去國外讀書了,兩人之間的聯系就漸漸淡下來。

這麽一算兩人将近八年沒見面了。

“好久不見。”,韋嘉仁輕笑道。

蘇圓撓了撓頭,“是啊,嘉仁哥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他在國外拿到了藥學博士學位,剛回國準備工作,“圓圓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麽可愛。”

說着伸手掐了掐蘇圓的臉蛋,動作親昵。

一直站在旁邊的項牧霄見到這幕,眼眸頓時眯了起來。

蘇圓有些尴尬地垂頭,兩人實在太久沒見了,以前嘉仁哥也喜歡這樣掐她臉,但時間太久,她覺得很陌生。

見蘇圓身體僵住,韋嘉仁收回了手,餘光看到旁邊站着的男人,那股壓迫感無法讓人忽視。

撇頭就對上了項牧霄沉沉的目光,笑了笑,問道:“圓圓,這位是你男朋友嗎?”

除夕夜出現在蘇圓家樓下,看這陣勢難道是……見家長?

蘇圓一聽到這話,立馬擡頭,否認,“不是不是,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支吾半天,才把話說完。

韋嘉仁哦了一聲,饒有意味地打量對方,氣質卓然、英氣逼人,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

在韋嘉仁打量他的同時,項牧霄也将人掃了一遍,儒雅俊朗,一表人才,但與蘇圓的關系……

想到這,他眼眸的光更暗了。

初次見面,兩人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韋嘉仁跟蘇圓又聊了幾句,才告辭離開。

就在他快要走進小區樓時,轉過身,看着蘇圓和項牧霄并排走的身影,鏡框下的一雙好看的眼睛眯了起來。

希望他回來的還不晚。

韋嘉仁走後,蘇圓明顯感覺到氣氛更冷,壓沉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叫你圓圓。”

項牧霄突然冒出一句話,蘇圓啊了一聲,停下來疑惑的看着他。

“他可以掐你。”

“你還親切地叫他嘉仁哥。”

項牧霄聲音低沉,看着剛才兩人親昵的相處,心裏很不是滋味。

終于知道他在說什麽了,想到之前她不允許項牧霄叫她圓圓,不允許他掐他臉,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清咳兩聲,解釋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都習慣了。”

這句話讓項牧霄心情更low,感情還是青梅竹馬,原本平靜的內心現在酸酸的直冒泡。

正準備說話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煙火爆竹聲,蘇圓一擡頭,就見到項牧霄頭上的一片天火光四射,星光閃閃,煙火如花,好看極了。

現在還沒到十二點,但已經有人開始放煙花了,天空接二連三的傳來震動聲,眼前是綻放的煙火。

項牧霄見蘇圓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煙火的色彩,但那裏沒有他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股沖動湧上來,他突然傾身抱住了蘇圓。

蘇圓一直沉浸在漫天煙火中,被人這麽一襲擊,直接呆住了。

等她反應過來,想推開時,環住她肩膀的手更用力,正當她想發話時,只聽到耳邊傳來項牧霄的聲音。

“圓圓,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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