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從公司跷班出來之後,藍翎拉着希平各花了二十元買了捷運車票,就一直搭捷運列車,換不同的線搭,漫無目的地閑逛。

藍翎為許久未來臺北的希平介紹地方的變化,說累了,便停下來,只是看着車外的風景、車和人。

在搭完一站又一站之後,兩人再度回到出發的原點站,然後藍翎牽着他的手說道:“回家吧!”

“嗯!”這三個字奇異地讓他全身發熱。

藍翎去超市買了一堆菜回去煮,說要好好地招待他,只不過他看到那些物價,不禁搖頭咋舌,臺北居真是大不易。

兩人在廚房嘻嘻哈哈地消磨一下午,為了豐盛的晚餐而努力,飽食後,便一起在廚房收拾殘局。

“沒想到你的廚藝也挺不錯的!”希平說道。

“和你比起來差多了,我呀,非得一板一眼的照着食譜來不可。”

小小的廚房水槽前擠着兩個人,一個将碗沖洗幹淨,一個則擦幹擺好碗筷。

“但照食譜就可以做得這麽好,你一定有常練習。”

藍翎點點頭。“那是當然的,每道菜起碼都練習過三、四回才抓到訣竅的。”不過一想起自己是為了誰拚命的練習煮菜,原本帶笑的臉變得黯淡起來。

希平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轉變,但不打算點破。“那今晚你煮的,可是最佳的成果?”

“對呀!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幸運?”她再度打起精神,不再讓自己的思路一直繞着那人打轉。

忘掉他!從今天起,要開始學會忘掉那一個人!

她把注意力轉到希平身上,看着他修長的手指頭将每個碗盤洗得幹幹淨淨,不禁嘆道:“真好!如果每個男人都像你一樣那麽會洗碗就好了。”

“其實男人多半會洗,只是他們怕太過侵占女人的廚房領域,會讓女人對洗碗一事感到自卑。”

“胡說八道!女人在辛苦煮完一頓飯之後,當然也想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報導,幹還要站在廚房洗油膩膩的殘碗剩盤?懶就是懶,少找那種爛借口。”

“是!是!你是新女性主義代表。”

嘻嘻笑笑一陣,兩人把手擦幹之後,回到客廳。

“你先坐一下,我去端個水果。”

希平擡頭看鐘,指針指着九點半,沒想到他們吃一頓飯竟花了這麽久的時間。“別忙!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走?”她皺眉。“你要去哪?”

“去找間旅館住下來。”

“高希平!”她聞言立刻兩手插腰,橫眉豎眼地瞪着他。“你今晚敢踏出這屋子一步,我們就宣布斷交,老死不相往來。”

喝!怎麽會這麽嚴重?“別這樣,只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麽呀!也不想想幾天前,我都是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讓我回報。”她走到他面前。“為什麽要這麽見外,我們不是好朋友、是親人了嗎?”

他看着她,目光柔和。“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因為這裏不是島上,我怕我在這,會讓你困擾。”

“別想這些,你永遠都不會帶給我困擾……”她往前傾,額頭貼着他的胸口。“永遠都不會。”

這種近似家人、知己的信賴和依存感,只有從他身上可以同時感覺得到。

他伸手輕輕擁住她,對她的溫柔和疼惜之情,溢滿整個胸口。

一會兒,她擡起頭,目光有些蒙眬。“怎麽辦?有你在,我變得好依賴、好愛撒嬌。”

“傻瓜,‘親人’是幹什麽用的?”

“說的也是。”她直起身子,展顏露齒笑道:“我去端水果出來,吃完之後,你就去洗個澡,準備休息了。”

“好……”

在藍翎去廚房時,希平走到外面的陽臺,俯望社區的中庭,藍翎住在十七樓,往下看,可以看到不少住戶門面狀況,有些沒拉上門簾的,客廳的情況都能見得一清二楚。

像住在斜對面的十五樓,就可以看到男主人正跟兩個孩子趴躺在地上玩耍,和樂融融的模樣,讓人看了好羨慕。

這也曾是他小時候想像過自己未來長大後的模樣,但,大了之後,卻舍棄不敢再想了……

他閉上眼,偏頭傾聽着,這小小地方有人聲、各個電視頻道和電腦游戲的聲音,很熱鬧,但他卻已開始想念海濤的樂音。

啾~~

門鈴聲響起,打斷他的冥想,他看了看門,此時他離門最近,應當他開才是。

再看向屋內,藍翎端着水果站在廚房門口注視他,面無表情。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便向前打開了門。

門口站着一位個兒比他高、穿着白襯衫,手臂挂着西裝外套,領帶雖已松垮,可無減氣勢的英俊男子,一見到他,即使沒人為他們介紹,仍明白他是誰。

冀東玄沒想到會是一個男人來開門,而且是個這麽俊美的男人,他皺起眉頭,腦海中拚命搜尋藍翎曾經告訴過他的親朋好友名單,可沒有這個人的資料。

東玄眯細了眼。“藍翎在嗎?”

藍翎走出來,立在希平的身後,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我在,找我有事?”

東玄走向前,不客氣的将希平推開,走到藍翎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走!我有話對你說!”

“去哪裏?”被他抓得手疼,她忍不住掙紮起來。“放開我!”

“快放開她!你沒有看到你已經把她抓疼了嗎?”

東玄松開手,轉向希平。“你是誰?”毫不掩飾他的敵意。

希平躊躇了一下,望向藍翎,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

“他是我朋友!”藍翎本能的站在希平前面,不想無辜的他被波及。“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看到她竟然像母雞一般的擋在他面前,東玄難以置信的瞪着她。“——這才是你想跟我分手的真正理由嗎?已經有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竟做這樣的指控?!直覺地就要開口做辯解,可最後卻放棄了。

解釋又有何用?是怕惹他不開心?怕讓他對自己厭惡?現在……這些重要嗎?

已不想再有瓜葛,又何須在意那麽多?她已經決定不要再愛他了,要徹底死心。

既然如此,何不幹脆一點!

她擡起頭,仰起下巴。“對!是因為這樣!是他讓我想早點将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給做個了結。”轉過頭,看着希平。“你既然有想娶的人,而他願意比你疼我、愛我,我為什麽不接受呢?”

冀東玄難以置信。“賤人!你在玩我嗎?一邊說愛我,一邊卻與另一個男人勾搭。”他真的無法相信,藍翎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希平臉一沉。“你說話客氣一點。”

“客氣!”一直壓抑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爆發出來,他一把抓住希平,掄拳就揍過去。

“你別這樣!”藍翎想也不想地就撲了過去,讓自己擋下那一拳,而這一擊,可讓她撞倒在地,頭碰到玻璃門,發出好大的聲響。

“藍翎!”希平立刻沖過去扶住她。“怎麽樣了?”他又急又驚。

這一撞和那一舉可不輕,東玄則愣立在那,完全無法反應,只能呆呆注視藍翎的臉頰慢慢腫起來,而嘴角流下血絲。

藍翎在短暫的空白後慢慢恢複意識,她扶着希平,不穩地站起來,強忍着去觸碰臉頰,那兒火熱得像被燙着一般。

有些虛弱地靠在希平的懷中,她睜開眼直視東玄。“你走吧!”

“藍翎,我……”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只是單純地來看她的情況,怎麽會脫序至此?!

“我們既然說好……‘Gameover’,我希望……你可以祝福我,就如同我祝福你一般,希望你……可以和劉小姐……白頭偕老。”她走向前,來到門邊,将大門敞開。

“再見!”

冀東玄擡起手想觸碰她的臉,可看到她竟往後退,流露出戒懼的神情,他的手僵立在空中,然後他發出難聽的嗄笑聲。“哈!哈!沒想到我居然會蠢到這種地步……”說完後,他便像風一般地轉過身子,按住電梯,原本就停在這樓的電梯門立刻開啓,他頭也不回的走進去,離開她的視線。

藍翎把門關上,伫立一會兒,轉過身,希平就站在她身後,一臉擔心地望着她。

她想露出微笑,告訴他她很好,可才一扯動嘴角,臉頰便像要撕裂一般。

“如果你要我去揍他,現在說還來得及。”看到她臉上愈發明顯的腫脹,他不禁怒火中燒。

“算了!當我自找的,誰叫我把你拖下水……”她轉身靠在陽臺,搭着護牆往下看,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冀東玄正快速地穿越中庭。

她咬緊下唇,這是不是他最後一次來到她住的地方呢?

也好——就讓曾在這屋子中所享有的歡愉甜蜜,同他的離去一起消弭吧……

突然東玄停下腳步,擡起頭,往上看了過來,她內心一緊,他會看得到她嗎?她沒有避開,定定地注視他,從上往下看,可以看清楚他的動向,但從下往上看呢?

在這重重疊疊的樓層中,百戶燈火中,他可真能認得出,哪一間屋子才是她的?能見得到她立在此處嗎?

無聲的問題,無解的回答。

冀東玄低下頭,再度轉身大步離去。

直到再也見不到他。“多奇怪……剛剛,在他面前宣告我也有‘其他男人’了,看到他震撼不信的模樣,的确讓我有種快感,但是……為什麽我現在卻覺得好空虛?覺得好悲傷。”她喃喃低語道。

希平輕嘆。“如果你不是真心愛他,又哪會難過?……別說了,你的臉都腫成這樣,先做冰敷吧!”

她轉過身,默默走進屋子。“……對,現在是療傷時間……”

……就這樣吧……

讓時間複原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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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冀東玄無意識的開着車,腦袋昏沉沈,像塞滿了一團又一團的棉花,不停地踩着油門,想透過速度,将腦中的紊亂厘清。

才短短一天,他的世界好像被翻轉了過來,而禍首不是別人,正是目前在他生命中占最重要地位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女友,一個是他的……秘密情人。

一直自信,他能夠輕易掌控這兩個女人,快意游走其間,可——是從何時開始失控的?

他認定欣慧會是最佳伴侶,一如她也是這麽想的,兩人無論外貌、家世、社會地位都相當,和她一起走,一路會順暢無比,但,突然間,在欣慧的眼中,人生伴侶遠不如兩個女人之間的戰利品來得誘人,贏得他比愛他這件事重要多了。

同樣地,他以為藍翎是最愛他的,她的愛經常讓他感到滿足和驕傲,可——何時她也有其他男人了?

赫然發現她身旁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所帶來的打擊是完全超出預期和難以接受的。

怎麽會如此?他不得不提出質疑。

——當藍翎說愛他時,另一個男人是否也在她心中?

——當他為她的愛而感到自負和歉疚難安時,是否又都是虛幻的謊言所致,讓他自以為是……

這樣算什麽?他在她們的眼中到底是什麽?難道她們不愛他?!

不!這太荒謬了!尤其當他已經對藍翎動了比自己原先所認知還要多的真情時……

他再也不能自欺,以為藍翎可以成為他生命中一段美麗的插曲,尤其這一年,她的愛像水滴般,不斷地滴進他的心、他的靈魂,使得總以為“愛情”只是小女孩夢幻之物的他,也開始在意、有所期待了。

可笑的是,讓他明白這一點的竟是欣慧。

欣慧攤牌時,對他說出那份理智、也是他所認為最好的“合夥關系”時,他竟打了個寒顫。

難道——這就是他原先所計劃的?一個不需要愛、信任、忠誠,完全便利的互利婚姻?

不!突然間發現,他已經不想要了,這樣充滿算計的婚姻,令人感到無來由的厭惡,和一個無法再愛自己的女人、看透自己的女人共同生活一輩子,他不願意!

所以,他急切地想找到藍翎,想告訴她,他決定要好好地、專一的愛她,再也不三心二意了,只是——

一見到那個男人,他就紅了眼,昏了頭。

等等!

那個男人真的是藍翎的“新歡”嗎?會不會藍翎只是拿來做幌子,要與他斷得一幹二淨?這不是不可能的,依藍翎的個性,她是會這麽做的。

想到這,胸口的郁悶稍稍纡解,思索片刻,決定再回去找藍翎弄個明白,否則他不輕易罷休。

思及此便立刻行動,他開始回轉方向盤,打算把車子開回去,可他太心急,竟沒留心到路口的燈號已變,由于他是在高速下回轉,等他掉轉車頭,見到迎面而來的車子時,已經來不及踩煞車。

猛轉方向盤,可徒勞無功,依舊與來車擦撞,他斜斜地往路旁的屋子直沖過去——

尖銳的煞車聲後——

砰!

黑暗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識。

藍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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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聲尖銳的哭喊将希平從半夢半醒中完全驚醒,他從軟鋪上爬起來,飛快地跑出書房,來到藍翎的卧房,幸好門沒鎖,他可以輕易地轉開。

一進去便發現藍翎躺在床上,眼睛緊閉着,不安穩的轉動着頭,口中直喊不要!不要!顯然是被噩夢給糾纏住了。

希平走過去扶住她。“藍翎,醒醒!醒過來!”輕拍她的臉頰,不停地喚她,直到她終于睜開眼睛。

藍翎先是目光茫然的看着他,然後突地坐起身,急促地打量四周,在确認這時真的是置身在自己的房間後,才松了口氣。

“我……我怎麽了?”

“你剛剛在夢中尖叫,我被你吓得跑過來。”他伸手抹去她額上的汗水。“作了什麽夢?讓你吓成這樣?”

她用手環住自己,好像很冷一般,她吞了吞口水。“我夢到他了……”

“夢到……冀東玄?”

“嗯!”想到方才的夢境,她不禁用力抓緊手臂。“我夢到他……全身都是血的來到我面前,我被吓得不停地跑,可他也一直追在我的後面,想抓住我……”愈說愈心驚,因為那夢真實得吓人。

“你想太多了,所以才會夢到這些亂七八糟的。”

她的心緒還是無法平靜下來。“真不明白,為什麽在夢中我會吓得逃跑?他是我最愛的人,不是嗎?”她搖搖頭。“在現實中,我才是拚命追他的那個人……”目光變得蒙眬。“即使他滿身都是血……”

“那只是夢!別再想了!”他輕輕将她推回枕上。“快閉上眼睛再睡吧!”

她拉住他,眼神露出哀求。“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不敢再睡了,怕再夢到渾身是血的冀東玄,吓得她心髒都快停了,此刻萦繞在她心頭的不安和難受,仍揮之不去。

他看了看她,輕輕點頭。“好!”在她身邊躺下,一如他們在海邊屋子時的情況,只是今日需要慰藉的人換了。

兩人面對面側躺,互相看着,了無睡意。

“這裏沒有海濤聲伴眠,睡得着嗎?”她起了個話頭。

他苦笑,她果然了解他。“嗯!一直游移在似睡非睡之間,不過比起前兩天好多了。”

“前兩天怎麽了?”

“嗯,想你想到睡不着。”他很老實地說道。

她聽了不覺睜大眼睛。“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說的是真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希平流露出有些悲傷,又帶着無奈的神情。“你離開後,我的周遭突然變得好安靜、好安靜,靜到我以為所有的聲音都随你而去,一點音樂都聽不到……”他眼神飄過她。“其實我應已習慣這份安靜,可竟莫名怕了起來,不!應該是說厭惡。”他視線再度回到她的臉上,露出苦笑。“怎麽辦?你讓我開始害怕孤獨了。”

他從沒這麽恐懼過,洛賓死後,他以為自己會就這樣一個人一直過下去,直到死,可因為她的出現,使得原先所習慣的生活起了波動,再也難以平複。

曾認定自己不會再在意任何人了,可對她……就是放不下。

為什麽會這樣?他想找出答案,所以離開了小島,追随她而來。

她的心因他的話而感到刺疼,原來如此。

其實害怕孤獨的背後,是個受傷累累、害怕與人接觸、怕再度受傷的靈魂呀……

看進他的眼,從他的眸中看到反射的自己——呼應的是另一個孤獨的靈魂。

其實她也有這種感覺,盡管才與他相處短短不到幾天的時間,但有某部分的自己遺落在他與那座島上,而在她離去時,亦帶走某部分的他……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他們,有着雙子的命運和緣分吧?!否則上天為何要安排他們在最孤寂、無助的時候相遇呢?

驀地,一個念頭形成了,而且愈想愈覺得可行,她坐起身,并将他一并拉起。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那我們一起生活吧!我們兩個一起組成一個家,一直在一起。”父母已不在,手足皆有自己的家庭了,而她的愛人……則要與另一個女人結婚,她無所牽累,孑然一身了。

他的情況也和她差不多,沒有至親、沒有摯愛,同樣孤單的一個人,而他倆卻又是這麽的契合……

組一個家,一直在一起,互相關愛、照顧……

希平被這個想法給震撼到,在細思過後,他并不排斥,甚至有點躍躍欲試。有個家人呀……但另一層顧慮立刻湧來。

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能一直在一起嗎?”一層陰霾蒙上他的臉。“如果有一天,你再度愛上另一個男人——”

她搖搖頭。“不了!如果可以選擇,這輩子我情願不要再主動愛上人,我寧願選擇被愛、被疼,然後我再愛他……”看向他。“你可以吧?不要愛情沒關系,是親情、是友情……”說到此,她梗住啞聲。“只要是愛,不會傷人的愛就好……”覺得自己要被分為兩半了,理智告訴她,這是她所選擇的,所以現在還能堅強面對這一切,情感則像被強酸融蝕一般,痛極了,她不想再去掀開,去面對!

他伸手摸摸她的臉,她神色是那樣的脆弱、透明,好似玻璃人一般。“你現在當然會這麽說,但是——”他很想,可理智卻讓他無法馬上開口答應,因為說出口,便是承諾,用他唯一、僅剩的心所建立的,如果得再一次面對分離,他絕對受不住。彎身在她額上親了親。

“先別這麽急,這段時間我們會在一起,一起度過你這個難關,我們再想想未來該怎麽走,好嗎?”他柔聲說道:“這是一輩子的事呢!”

她聽了之後安靜下來,良久,她點點頭。“好……等過了這一關再說。”現在的她,就像獨自掉落在茫然大海的人,急着想抓到一根浮木。

“睡吧……”

“嗯!”

兩人再度躺下來,藍翎閉着眼睛,試圖再找回睡意,她不敢讓自己想事情,只能專注地想一張白紙,讓腦袋空白,同時也感覺到希平規律的呼吸聲,那是能讓她心安的規律,于是便開始數着他呼吸了幾下……

一下、二下、三下、四……

過了許久,希平聽到藍翎的呼吸聲終于變緩、綿長。

“藍翎……”他開口輕聲喚道。

“睡了嗎?”她沒有回應,他偏過頭,定定注視她的睡臉半晌。

看樣子真的是睡着了,但他現在卻了無睡意。

“有些事我不想對你隐瞞,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說,所以只能用這笨方法……”

他深吸口氣。“我跟你說過我是同性戀,對不?但我發現……我只愛洛賓這個男人,其他男人……我沒有辦法接受。”說到這,他停下來思索,雖然她已睡着,可他還是試着想完整表達出自己的感覺。“我對你的感覺一直很特別,連我都難說得清……”他深吸口氣。“你對我而言真的很特別,是除了洛賓以外,另一個讓我如此在意的人,所以——我怕我自己可能不會只甘于當你的朋友和家人而已……我這樣說,你可以明白嗎?”最後一句,幾乎低不可聞。

已睡着的她當然不可能回答。

他側身面對她,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也閉上眼。

——但願噩夢不要再侵擾她了。

等她清醒後,也從這次的事情平靜下來,他會将方才說的話再說一次。

隔天早上,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不停之前。

他倆正作了一個短暫、平和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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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這樣?

夢成真了?!

藍翎慘白着臉,透過加護病房的探視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冀東玄,全身裹着紗布,暗紅的血漿正一點一滴的流進他的血管中,為他補充血氣和生命力。

藍翎晃了晃,若非希平在她身後扶住她,早已不支倒地。

她勉強挺直身軀,努力撐着不讓自己崩潰。

轉過身,和葳葳以及一幹業務部的同事面對面,大家全都是早上接到緊急的電話趕來,她看向比較早趕過來的葳葳。

“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嗎?”她嗄聲問道,喉嚨像火燒一般,聲音都快出不來了。

“不清楚……我來的時候,劉經理也沒多說什麽——”

是劉欣慧通知大家的?!藍翎轉過頭看坐在走廊另一側椅子上的女子,正滿臉疲倦,閉目養神,顯然……已在這待了一整夜。

想當然她會是第一個趕到的,冀東玄的父母都在大陸投資做生意,而劉欣慧是他的未婚妻,理所當然是他在臺唯一的“親人”。

“聽說事情是昨晚十點多發生——”

十點多!她猛地轉頭瞪着葳葳:心髒急速收縮。這、這麽說,他是離開她家後沒多久就發生了,那、那……?

希平聽了也神色凝重,不安感也愈發強烈。

“可怎麽回事我不清楚,警察有找到公司的名片,所以打電話到公司去,警衛就立刻通知劉經理了……”

她轉身,拖着腳步走到劉欣慧的面前。“……經理。”

劉欣慧睜開眼睛,眸中有着血絲,一看到藍翎,目光轉冷,表情也變得猙獰,站起來,二話不說便打了藍翎一巴掌。

“你還敢來?他都是被你害的!”客氣、冷靜的面具不再,毫不保留釋出敵意,她的音量和動作驚動所有的人,葳葳和其他業務部同事則全被吓到,只能愣立在原地看着她們兩人。

被打了一巴掌,應該會感到痛,但藍翎什麽也感覺不到,她垂着頭。“請告訴我,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我還要問你呢!他不是去找你嗎?為什麽他會出車禍呢?”她揚起掌,欲再打下去。

多不甘心呀!他竟還是再去找她了!當她從警方口中得知他出事的路段與他家完全相反時,她就知道了。

有那麽一刻!她真恨不得他就這樣死掉算了,可來到了醫院,生死未蔔,守在手術室外面焦急等待時,她又迫切的希望他能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她不停地禱告。

但看到藍翎,她無法不恨,全都是這個女人的錯!都是她!

可這巴掌還未落下,就被另一只手攔住。“夠了!有話好好說,別再亂打人!”

欣慧立刻瞪向那手的主人,卻發現那是一個陌生的俊美男子,不禁愣了愣,然後大力的抽回手,意識到其他人的注視,她的自尊擡頭,不容許人家看笑話,她勉強控制住自己。

藍翎不理會她的話,繼續問道:“請你告訴我,他現在情況怎樣?”感覺到現在只有一根很細、随時都可能斷的線在支撐着她。

“我幹告訴你?”劉欣慧揚起下巴,眼中流露出輕蔑。“你是他的誰?我才是那個有資格知道的人。”

啪!斷了!

藍翎睜大眼睛,淚水一顆顆地滑出眼眶,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

欣慧不為所動,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越過她往外走去。哼!憑什麽哭?該哭的人是她才對吧?!

希平惱怒地抓住欣慧的手臂。“你——太過分了!”

“做什麽呀?”雖然對方是美男子,可她還是不願意他的碰觸,見到他對藍翎一副保護者自居的模樣,不由冷笑。“啧!啧!這麽快就有新的保護者,難怪你可以這麽幹脆地甩掉冀東玄,你夠厲害。”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後,便轉身離去。

希平則壓抑着憤怒瞪着欣慧的背影,她雖是個美麗的女人,但他一點都不欣賞這種人,憑什麽随便亂打人?講話夾槍帶棍的。

葳葳跑了過來。“藍翎,怎麽回事?劉經理幹打你?”她擔憂地問道,被眼前的狀況給完全搞糊塗了。

藍翎沒有反應,淚水依舊不停地流出,看到此希平非常憂心,但不知該怎麽安慰她,他此刻亦心亂如麻,如果冀東玄是在從藍翎家離開後發生車禍,會造成其精神如此不穩定,他也得要負責任……

天呀!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他的心都這麽難受,那藍翎就更不用說了,她一定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不斷地自責。

“你先冷靜下來,她不告訴你就算了,我去幫你打聽。”希平盡可能冷靜的說道。

現在最迫切的就是要了解冀東玄的傷勢,可當他與葳葳先扶着藍翎到旁邊坐下,正要去打聽相關訊息時,卻與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面對面。

他吃驚地瞠大眼睛,并本能的往後退。“盧維德!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盧維德英俊的面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而眼神則是燃着欲将人燒起來的熾熱火焰。“這裏是我工作的醫院,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在這,那又該在哪?”

什麽?盧維德在這家醫院工作?!“你——換醫院了?”

盧維德搖搖頭。“可見你有多不關心我,連我換工作地方都不知道。”臉上雖挂着笑容,但眸中全無笑意。

該死!為什麽就那麽巧?偏偏在此遇到他這輩子最不想再看見的人。

希平無視那令他反胃的大膽目光,用最冰冷的聲音說道:“我不是來找你的,請讓開。”

“你确定?我手上可是有你想要的消息,而且除了我,恐怕沒有人能比我說得更詳細了。”盧維德嘴角一邊微微挑起。

希平瞪着他,穿着白色醫師袍的盧維德散發出令他心驚的自信。“你……在這裏多久了?”他看到了多少事?

盧維德輕笑,但笑意未達他眸中。“從你一進醫院我就看到你、跟着你,然後很驚訝地發現,你——”說到這,他特地停了一下,帶着深意望向藍翎。“和你的‘未婚妻’,跟我昨晚花了整夜時間搶救的車禍傷患有關系。”

果然!盧維德是負責治療冀東玄的醫師,希平看了看仍毫無反應的藍翎,壓下心頭的翻滾與擔憂,鎮靜地轉向盧維德。“那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那位傷患目前的狀況如何?有生命危險嗎?”

盧維德沒有馬上回答,相反地只是淡淡一笑。“我可以告訴你,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得到我想要的!”

希平沉下臉,握緊拳頭,毫不掩飾厭惡地瞪着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醫生有這個義務告知病人的情況吧?!而你居然想拿這個當籌碼?!”

“沒錯!醫師是有義務這麽做的,但對像只限于親屬,而你——是這傷者的什麽人?或者該問的是——”盧維德用下巴點了點藍翎。“她跟傷者有什麽關系?”

“他們是同事!”

“是嗎?就只有這麽單純?”盧維德用手環在胸前。“那為什麽傷者的未婚妻對她的态度會如此惡劣?更別提——”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頭。“傷者被送來時,雖然意識幾陷于昏迷,但口中還是下停地喃念着‘藍翎’這個名字,本來……我是沒想那麽多,只覺這名字有點耳熟,可沒想到,還真是認識的,你說這個世界真小,是不?”維德拾起頭,對他露齒一笑。

看到這笑容,希平感到一股惡寒從腳底升上。

世界真小……

這是否意味着,他和盧維德這一回,再也不能像上一次那般順利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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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東玄下半身癱瘓,無法再行動!

這項宣告,有如晴天霹靂,欣慧完全無法動彈。

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用力抓住盧維德的衣袍。“你胡說什麽?之前不是說胸骨破裂,造成肺出血,腿骨骨折、出血嚴重而已嗎?!”

盧維德皺眉推開她,拉齊自己的外袍,不喜歡被女人觸碰,尤其是被太過美麗、自以為是的女人。“他的脊椎骨也因為這次大力的撞擊而受損,以目前的觀察及測試他的反應,這次的傷害已确定造成他下半身癱瘓。”他保留了“可能”及“暫時”沒講。

欣慧無法相信,怎麽會……冀東玄下半身會癱瘓?“這……這麽說,他以後……就再也不能動、不能走路了嗎?”

“現在是有困難,但是經過複健治療,還是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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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