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宴席
顧昀寒極受平帝和皇後寵愛,平日也見過世面,知曉如何應對眼下的尴尬,倒不至于因為方才的一幕而自亂陣腳。
于是嘴角微微勾勒,輕聲道:“是啊,沒想到正好在此處遇到宣平侯。”
好似方才之事統統沒有發生,只是偶遇一般。
若非剛才親自在場,險些以為是錯覺,段岩也算是開了眼界。
段旻軒就順水推舟:“嗯,是巧得很。”
顧家是定安侯府的姻親,他如今借住在定安侯府,今日又是家宴,他不應拂了定安侯和世子的顏面。
定安侯世子心底澄澈,“既然如此,兩位就我一起進去吧。廳內才剛剛開席,請的仙樂坊歌舞助興。”
仙樂坊是京中久負盛名的歌舞坊。
在燕韓,歌舞助興是雅事。
定安侯世子何等心性,一句話也算化解先前的尴尬,段岩和子枝都暗暗舒了口氣。
子枝才跟着顧昀寒身後入了正廳。
“喲,人來了。”沈媛先出聲,衆人便循聲望去。
恰好定安侯世子領了宣平侯和顧昀寒入廳,兩人一左一右。段旻軒一臉笑意,顧昀寒卻面色帶着微紅,好似羞怯一般。沈媛就和顧昀鴻對視一眼,心中有了好的猜想。
段旻軒果然讓出一條道來:“顧小姐請。”
顧昀寒不好發作,只得抿唇颔首,領着子枝去往沈媛一側落座。
燕韓以右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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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在左列,客人在右列。
顧昀寒就恰好在沈媛和顧昀鴻的鄰桌,與段旻軒只隔了一桌。
方才一幕看在眼裏,沈媛輕咳兩聲,轉向顧昀寒道:“怎麽有如此巧的事情,正好就和宣平侯遇上了?”
沈媛雖是單獨問的顧昀寒,聲音卻不小。
侯夫人攏了攏眉頭,看向定安侯。
定安侯不置可否,只是遙遙舉杯,敬才落座的段旻軒。
段旻軒便以茶代酒,飲了一口。
子枝臉色很是窘迫,顧昀寒正好應道:“西院太大,有些認不清路,就和子枝一道耽誤了些時間。”
默認了巧合之事,也對旁的只字不提,只說西院大,旁人就猜測他二人一路同行了多久。
加上顧昀寒今晚盛裝打扮,腦海中不乏遐想。
沈媛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便也不再追問。
顧昀鴻也适時舉杯,遙敬鄰桌的段旻軒。
段旻軒照舊以茶代酒。
顧昀鴻有些錯愕,但依稀記得方才定安侯舉杯,他也是以茶代酒的,莫不是有何緣由?
侯夫人正好拂了拂衣袖,廳中的舞姬見狀,退到一側,廳中頓時安靜下來。
“本是家宴,也不必拘禮,今晚不醉不歸。諸位,先敬各位一杯。”定安侯先飲為盡,廳中便紛紛效仿,就連沈媛都清淺沾了一口。而後互相敬酒,一時氣氛便熱烈起來。
歌姬們也回到場中,水袖起舞。
賓主盡歡。
……
今晚沈琳沒來,顧昀寒自然而然就成了廳中的焦點。
加之沈媛頻頻提起,酒過三巡,廳內聽得最多的便是顧昀寒相關。
顧昀寒深受平帝和皇後喜愛,顧昀寒騎馬射箭盡顯女兒風流,顧昀寒知書達理是京中閨女典範,等等等等……
有了先前的一幕,顧昀寒是聽得有些煩躁。
侯夫人眉間更是有些不悅,奈何沈媛卻像看不懂眼色一般,卯足了心思幫襯,就連世子夫人都有些看不過去。
恰好顧珊珊在一處呵欠。
世子夫人就适時樓了婉婉在懷中,開口道,“小孩子便是小孩子,到了時辰就犯困,母親,我先帶婉婉先回芷蘭苑,稍後回來。”
侯夫人滿意點頭。
見沈媛沒有出聲,世子夫人又起身道:“我看姍姍也困了,姑奶奶要不同我一起?”
恰好姍姍又打了個呵欠,眼淚都出來了。
沈媛只得點頭。
世子夫人就抱了婉婉,與沈媛和姍姍一道出了大廳。
沈媛一走,便只有顧昀鴻和顧昀寒兄妹二人了。
趙世傑在客座首位,與段旻軒毗鄰,就舉杯敬他——眼神微挑,言外之意,正戲怕是眼下才開始。
段旻軒輕笑。
顧昀鴻果然出聲,“宣平侯此番來燕韓會呆多久?”
段旻軒應道:“待了段時日了,老爺子在家中念叨,該是再過幾日就動身。”
顧昀鴻就道:“再幾日就是端午節,正好可邀宣平侯去看賽龍舟,今年京中的龍舟會正好是家父籌辦的。”
“多謝顧侍郎美意,卻之不恭。”段旻軒端起茶盞敬他。
如此便是同意了,顧昀鴻心中欣喜,看來宣平侯應當是對昀寒屬意的。顧昀鴻正欲開口,又聽段旻軒道:“恰好前日裏,定安侯世子相邀,一道去看龍舟節。”
顧昀鴻就楞住。
沈修文前日相邀?這是?
定安侯世子就道:“哦,是這樣的。母親近來想讓府中兄弟姊妹多親近走動些,箐箐尋思讓府中的公子和姑娘們一道去看龍舟節,正好宣平侯也在,應了我的邀。”
段旻軒應道:“唔,從未見過燕韓的龍舟節,定安侯世子相邀,我也想去,同定安侯府的公子和姑娘們一起熱鬧些。”
言外之意,他會和定安侯府一道。
只是不想拂了顧家的好意,才道龍舟節見。
顧昀鴻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斂了起來。許是因為沈修文先邀請的緣故,宣平侯無法推脫,并非不想同昀寒一道。沈媛不在,又不能讓昀寒自己開口,顧昀鴻只得再出聲:“那便同宣平侯再龍舟節見。”
段旻軒以茶代酒回敬。
顧昀鴻就喝得幾分不是滋味。
平陽王和宣平侯是客,往後的話題,多圍繞在他二人身上,顧昀鴻不好明插話,有些着急,就趁着斟酒,瞥向顧昀寒,示意她動作。
顧昀寒為難,別人也就罷了,她與宣平侯的過節一時半刻根本同兄長說不清楚,她作何都是自取其辱。
索性低眉,不管他。
顧昀鴻有些氣,父親臨行前交待好的,這丫頭突然如此想做什麽。
奈何沈媛不在,他只得自己硬着頭皮開口:“宣平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家中可曾娶妻?”
都是在聊平陽王和宣平侯,他這般問也不算過分。
但未免太過露骨,定安侯看了他一眼,也不做聲,侯夫人倒是豎起了耳朵聽。
段旻軒笑道:“不曾。老爺子看得緊,不讓旁人往我府內送人。”
這一句便極有意思。
一層是他不曾娶妻,二層是就算他要娶妻也必須是老爺子首肯的姑娘,老頭子眼光毒,一般的姑娘入不了眼。至于最後一層,一門心思想往宣平侯府送女人的人多了,老爺子不許,他也沒有心思。
便恰恰是這最後兩層,直直打了顧昀鴻的臉。
就連一直低頭默不作聲的顧昀寒都覺臉上火辣辣的。
侯夫人心中唏噓,看向定安侯時又多了幾分慶幸。
幸好侯爺看得明白,否則她險些将琳姐兒當笑話給繞進去了。
門當戶對,侯爺說得極其明白,只是顧家近年來仕途太順,忘了這個道理。
場面一時就有些尴尬。
誰出來圓場都作死得很,唯獨平陽王例外。
趙世傑便笑:“那祝你早日抱得美人歸。”
一句玩笑話,場上尴尬便解。
段旻軒應道,“借平陽王吉言,可惜段某不勝酒力,否則一定同平陽王痛飲一杯。”
場內紛紛笑起來,趙世傑又問,“修頤呢,怎麽今晚不見他?”
定安侯世子道,“今日是季老夫子壽辰,三弟是季老夫子的關門弟子,去拜壽了。”
原來如此,季老夫子是燕韓大家,在蒼月都赫赫有名。
定安侯世子一說,平陽王便會意,又順勢道:“我今次去鳳城,還見到了修頤。當時同韓翕和同瑞一處,說是侯府的老夫人念得緊,他是去接侯府的表姑娘回京的。”
孟雲卿?
定安侯,侯夫人,定安侯世子都擡眸看他。
只是定安侯眼中有警覺,侯夫人和定安侯世子卻是旁的意思。
侯夫人就道:“沈蕪妹妹過世了,雲卿無人照顧,老夫人垂憐,就接回京中來撫養。”
“抱歉。”趙世傑有歉意,似是提到不當提的事。
“平陽王言重了,多謝記挂。”侯夫人還是知禮數的。
段旻軒又忽然開口,“說起來,我恰好見過孟姑娘,茶藝過人。”
“哦?”趙世傑一唱一和,似是真的一般。
定安侯世子道:“沈蕪姑姑過去就愛煮茶,雲卿是從姑姑那裏學來的。”
他來應這句話便絲毫沒有違和感。
趙世傑舉在半空的酒杯就突然凝住,似乎是倏然起的興致一般,眼中流光溢彩,便向定安侯和侯夫人道:“本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侯爺和夫人首肯。”
段旻軒就低頭飲茶。
“王妃幽居府中,此番随我來京兩月,水土不服,也不大愛出門。王妃一直喜歡茶藝,我想請孟姑娘到王府,陪王妃煮煮茶解悶。”
平陽王的封地在西邊的郡縣。
殿上此番召他回京,平陽王妃随行,确實聽說有些不适宜,京中很少露臉。
平陽王的邀請并無不妥。
侯夫人看了看定安侯,随即道:“平陽王客氣了。”
意思便是許可。
“敬侯爺和夫人一杯。”以示感謝,定安侯和侯夫人卻之不恭。
段旻軒蹭茶,“我随身帶了些茶,都是老爺子心頭好,正好送與王妃。”
“那便也謝謝你。”
一來二往,倒是将顧昀寒和顧昀鴻兄妹二人忘了一番,顧昀鴻臉色很是難看。
昀寒在京中從來都是受人傾慕對象,哪像今日這般受人冷落過。
這宣平侯!顧昀鴻有些悶氣。
……
宴席結束,各自回了苑中。
世子夫人自然是有手段的,到宴席結束,沈媛都沒有機會抽身回來。
侯夫人就伺候定安侯更衣,“今日多虧了世子夫人。”
她對沈媛有些失望。
嫁去了顧家,也不應讓娘家難做。
“她有她的難處。”定安侯沒有說明,但單看今日顧昀鴻的作為,媛姐兒不得不如此。
自己教出來的女兒,定安侯自然清楚。家宴上逢場作戲而已,世子夫人一開口,她也只是為難了幾分,帶着姍姍走了。提早幾日就書信通知回門,還帶着顧昀寒,就是點透了意思,不想讓家中難做。換做別家的昏頭女兒,怕是早領着顧昀寒往有朋閣去了。
“倒是修頤那孩子,我看是中意顧昀寒的。”侯夫人焦心,可顧家心大,不合适。
“若非殿上的意思,當初也不會讓媛姐兒嫁到顧家,有一樁親事就夠了。”
不管顧長寧多心高氣傲,他是不會讓顧昀寒嫁到侯府的。
“倒是雲卿,前幾日母親有提,想撮合修頤和雲卿。”老夫人疼愛外孫女,若是嫁到侯府中,就名正言順住在府中。加之沈修頤時常外出游學,成親了,便可長留下來。
老夫人是打得這些如意算盤。
“雲卿的事我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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