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眼拙

“知道對方是誰嗎?”孟雲卿問。

子碧就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道應當是将軍府的客人,可這花園內都是女眷,不當有男子的。但對方就是不肯還,剛才正好遇到思凡來尋人,小姐怕事情鬧大,就只能跟着思凡一道回來,畫扇還在對方手上呢。”

子碧越說越急,這事關乎小姐清譽。

侯府二房的庶女本就不好做,小姐一直小心翼翼。

出了這檔子事情,要是傳到二夫人耳朵裏,還不知道日後會如何。

子碧就也快要哭出來,“都怪奴婢不小心,沒留意,害死小姐了。”

子碧一急,沈妍就更急。

孟雲卿拉了拉她衣袖,輕聲道:“馬上就要進去了,你這幅模樣若是被旁人瞧見,就不用等到傳到二夫人耳朵裏了。”

她一提醒,沈妍僵住,趕緊斂了眼中情緒。

她本就謹慎,方才确實是慌了。

各府的夫人和小姐都在,若是問起來,她只怕是根本搪塞不過去,幸好有孟雲卿提醒。

“只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見到了能認得出來嗎?”孟雲卿又問。

沈妍篤定點頭。

“子碧呢?”

即便要把畫扇拿回來,也不能再讓沈妍露面,子碧同她一道,她能認得出,子碧也是應當是能認出的。

子碧猶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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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進去再說。”孟雲卿牽了沈妍的手,示意她別慌。

沈妍也跟着颔首。

不知為何,總覺得孟雲卿的淡定自若讓她心安,事到如今慌亂也沒有用。

“雲卿姐姐……”她低聲喚了句。

“容我想想。”孟雲卿并未胡言亂語,這裏是将軍府,再如何還能讓衛同瑞能幫上些忙,她其實有了些主意,只是在想如何找時機才不會突兀。

沈琳同梅嘉言走在前端,并未多留意她這段。

沈陶又正同小婵在說着什麽,根本沒注意到她和沈妍。

孟雲卿看了看四圍,各府的姑娘小姐們都從花園內往後庭堂裏去,夫人們因為是從偏廳過來的,所以大都落座好了,身邊留了不少空位是給各府的小姐們的。

她們剛進後庭堂,韻來就上前來迎。

“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表姑娘。”韻來過來迎她們,卻見少了兩人,“咦,五小姐和六小姐呢?”

沈陶就道,“她們同別府的小姐一道去玩了,走得遠些,應當稍後才會過來。”

韻來就點頭,“那我們先過去,奴婢稍後再來接五小姐和六小姐。”

恰好梅夫人的婢女也來尋她,“二小姐,咱們正好同沈二小姐一桌呢!”

梅嘉言就很高興。

沈琳幾姐妹就同梅嘉言一道去了約好的位置。

主桌坐的是将軍夫人親戚家的女眷,還有侯夫人,梅夫人,相國夫人和顧夫人等幾位京中相熟的夫人。世子夫人和沈媛等坐在離主桌不遠的地方,沈琳他們落座的也離主桌不遠。

都是侯夫人,梅夫人和顧夫人家中的姑娘,喚一身還方便見禮。

顧昀寒當不當正不正也在這一桌。

沈琳和梅嘉言都已習慣了,沈陶就悠悠嘆口氣,又是擡頭不見低頭見。顧昀寒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倒是見到孟雲卿和沈妍也在這一桌就有些驚異。旁的地方還留有兩個位置,應該是留給三房那兩個小丫頭的。

詫異的就不止顧昀寒。

還有顧昀寒身側的陸都統女兒,陸容嬌。

陸容嬌沒見過孟雲卿,但沈妍卻是見過的,沈妍不是侯府二房的庶女嗎?

怎麽也在這桌上坐着?

“怎麽回事?”陸容嬌眼神就有些怪異得看向顧昀寒,顧昀寒适時端起茶盞,沒有說話,身後的子枝就朝陸容嬌輕聲道:“沈三小姐身邊的就是侯府的表姑娘。”

這就是那個孟雲卿?

方才閑聚的時候陸容嬌就聽過,聽說侯府的這位表姑娘很有心機,才來京中不久,就讨好了平陽王妃和将軍夫人想攀高枝。将軍夫人就算了,本就是侯夫人相熟,許是客套時她順杆子往上爬的。

可平陽王妃到京中後就少有出府,時常在京中幽居,她倒是有些手段攀附上了。

誰不知曉平陽王是朝中的香饽饽,但異姓親王,說好聽了在朝中得勢,說難聽些,也不知何時就會觸怒殿上的逆鱗,這高枝可不是這般好攀附得,這表姑娘倒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再加上聽聞孟雲卿的出身不好,陸容嬌對她本就有些偏見,眼下見她一個表姑娘的身份,堂而皇之坐在這桌裏,更覺是個不懂規矩的主兒。再細下打量她的面容一番,資質平平,妝容打扮又素,衣裳也老氣了些,不像個聰明入流的姑娘,就不知道這孟姑娘哪裏來的自信。

再看孟雲卿,眼神裏就有些輕蔑。

再加上子枝在一側道,“定安侯府也是,就算同将軍夫人再相熟,也不應将表姑娘和幾個庶出姑娘的位置安在這桌,多難為情呢!”

陸容嬌也覺得是。

顧昀寒将好放下茶杯,輕聲訓道:“多事,管好你的嘴。”

子枝就不說話了。

陸容嬌不樂意,“我看子枝丫頭也沒說錯,你訓人家做什麽?”

顧昀寒也不接話,好似沒聽到一般。

陸容嬌的身旁又是刑部尚書,禦史臺和吏部尚書家的女兒。

子枝離得近,方才子枝說的話她們都是聽得見的。加上先前就同顧昀寒她們一處在花園中,侯府的這位表姑娘早就聽說過了,雖然覺得傳言不可信,聽聽便是,但在這桌見到孟雲卿,都覺傳聞怕是坐實了。

正好沈楠和沈瑜兩姐妹也來了堂中,方才跑遠了去玩,也不知道提前開席了,丫鬟尋了好久才找到她二人,衆目睽睽下就穿過堂中到了沈琳這一桌,堂中許多夫人和姑娘們都見到了。

人群中就有竊竊私語聲。

沈琳看了看對面幾人,眼中正好有揶揄,不想被沈琳見到。

沈琳是定安侯的嫡女,在京中素來強勢,這幾人都是有些怕沈琳的,便斂了眼色不和她沖突。

沈瑜和沈楠也悄悄坐下,兩個丫頭也沒想到位置安排在這裏,又驚又喜,但見到對面幾位小姐看過來的目光不太友善,又都紛紛低頭,不敢出聲。

“沈琳,怎麽也不介紹下這幾位姑娘?都不曾見過。”陸容嬌笑盈盈開口,就等着沈琳應聲。

孟雲卿便罷了,她哪裏不曾見過沈妍,沈楠和沈瑜,是故意難堪罷了。

一旁的幾個姑娘就跟着掩袖笑起來。

沈陶颦了颦眉頭,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府裏如何不喜歡沈妍,在外面卻是自家姐妹,無論如何都要維護侯府顏面的。沈陶就要開口,沈琳踢了她一腳,示意她不要出聲。

沈陶也是有眼色的。

沈琳給了暗示,她就從善如流,順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旁若無事一般。

沈琳就也笑眯眯開口,“嗯,雲卿妹妹容嬌是沒見過的,怎麽我們侯府的其他妹妹容嬌沒有見過?”

她也不着急反駁。

見沈琳上鈎,陸容嬌輕咳兩聲,笑道,“平日裏和姐妹們走動的大都是各府的嫡出小姐,其餘的哪裏認得完呀,我眼拙,沒認出是侯府的幾位庶出姑娘,這也是的,我哪裏想的有旁的姑娘坐我們這桌,一時糊塗了,還以為侯府什麽時候又出了幾位嫡姑娘呢!”

言罷,身側幾個小姐也跟着笑起來,應聲附和的也有。

“這可不是!不怪陸姐姐,我也沒認出來。”

“我是認出來了,還當真不敢認呢!”

“啧啧,你們也真是,平日裏見得少也就罷了,這麽一說,多讓侯府的幾位妹妹們尴尬呀。”

顧昀寒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飲茶。

子枝就和這幾位身後的丫鬟對視一眼,會意一笑。

這話便算說得極其難聽了,沈陶捏了捏杯子,快要忍不住,又想起母親出門前的叮囑,便耐下性子來。再加上方才沈琳踢的這腳,應當是有後手的,她只是有些憋得慌罷了。

只能又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莫不發作。

心裏郁悶之時,就聽沈琳開口,還是笑容自若,絲毫沒有受先前幾人的影響,慢悠悠道:“将軍夫人壽辰,邀請的都是親近世家的後輩,侯府裏的姐妹們都受邀來了。我還納悶呢,怎麽陸家就來了容嬌一人呀,後來想想,容嬌的妹妹們要是都來了,怕是光這一桌都坐不下才是。”

陸容嬌僵住。

沈琳是諷刺說她家姨娘和庶女多,拿不出手,也帶不出來。

侯府的姑娘都是将軍夫人邀請來的。

陸容嬌身旁幾人也覺勢頭不對,只覺沈琳要将禍水引到自己身邊來,便各個自危,警覺起來。

沈陶好笑至極。

沈琳這個侯府嫡女的氣魄向來是有的,依次瞄了一眼旁的幾人,繼續慢悠悠道起,“定安侯府又不是小戶人家,雨藍你有什麽不敢認的?”

喚作秦雨藍的姑娘就臉色一黑,他爹是刑部尚書。

秦家說起來連發跡前的顧家都不如,秦尚書近年來是踩着惠王之亂的鮮血上臺的,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雖然位及尚書,但在朝中其實名聲不好。

越缺什麽便越怕什麽,拼命擠破了頭讓女兒往京中貴女圈中擠。

沈琳同梅嘉言一處,秦雨藍一直攀不上,才竭盡心思往陸容嬌和顧昀寒這頭靠攏,先前也是昏了頭,才跟着陸容嬌去揶揄定安侯府的。

眼下就悔得不行。

秦雨藍身側的姑娘也坐立不安,生怕沈琳順勢說到自己這裏,臉上很是窘迫。

梅嘉言卻開口,“寧妹妹今日的妝容有些花了,可是眉線沒描好?”

方才坐立不安的那位就背後涼起,眼線?若是妝花了,那可丢人了,怎麽婢女沒有提醒?就轉向去看自己的婢女。

婢女無辜搖頭,沒有呀,小姐的眼線哪裏有花?

孟雲卿就險些笑出來,這梅嘉言年紀不大,說話卻極有意思。

眼線描歪是假,是暗指她眼拙。

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是說她缺心眼兒。

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梅嘉言看起來是文弱了些,也是個難惹的主兒。

待得姓寧的姑娘反應過來,桌上各個都面露笑意,她恨不得掘地三尺藏下去。

孟雲卿就看向剩下的兩人,不偏不巧,就是方才她在樹蔭乘涼時,遇見的兩個姑娘。

孟雲卿莞爾,微微朝沈琳道,“二姐姐,這兩位是?”

那兩人驚異擡眸。

沈琳雖不知道她何意,但她孟雲卿行事她素來是清楚,不會無緣無故問起。沈琳就眯了眼兩人,笑道:“是姚太傅家的千金姚岚和姚瞳。”

“沈琳姐姐。”兩人面面相觑,又紛紛應聲,先前的那幕她們沒有參與才是,就不知道孟雲卿為何忽然問起她們。

沈琳也問:“雲卿認識姚岚和姚瞳兩位妹妹?”

孟雲卿彎眸,“嗯,方才在花園乘涼時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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