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是啊,我是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郭巧的眼神越過張冀科,落在桌邊的相框上。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有關雙親的照片,關于過去的一切都在這個房間裏,也只在這個房間裏。
而這間房間被鎖起來長達五年之久,郭巧的雙親更是離開了近乎十年的時間。
郭巧漸漸走向書桌,她拿起相框,相片中的人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那樣的陌生,過往的回憶還能被喚起,但是父母的臉已經朦朦胧胧的隐上一層薄霧。
“我以為我絕對不會忘記的,可是現在唯一能夠确信的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郭巧無法直視那張相片,又将相框放在桌上反扣着。
張冀科注視着郭巧顯得十分寂寥的背影,他能夠感覺到她的時間、她的情緒、她的內心一定就在‘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就停止了。
“所以,我不曾覺得你真正的快樂”,他也再一次找到自己和郭巧的相似之處。
“我不止一次覺得真正死掉的應該是我才是,可是我嘗試過各種方法卻始終…始終害怕、害怕死亡”,郭巧抱緊自己,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低語,“在那一個瞬間,我父母又是怎麽想的?經歷這些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很恐懼?”
“那、他們是怎麽…怎麽…”,張冀科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也擔心會再次刺激到郭巧。
“車禍,是車禍”,郭巧吸了吸鼻子,除了房東Jasmine以外,眼前的張冀科是唯一談起這個話題的人。
他不明白,“既然是車禍怎麽能是你的責任呢?”
“我一直、一直、都很不喜歡我的新媽媽,那個法國女人…我不能接受我父親再娶,尤其是我們全家移民過來就是為了給母親治病”,在郭巧的心目中,到底是眷戀自己的母親、還是讨厭有一個跟自己習慣全然相反的外國女人入住……已經無法确定了。
郭巧只知道自己很悲傷,因為喪母,因為離開中國、離開了朋友、融不進新的學校、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沒有自己所認知的一切。
“我就那樣獨自地自我痛楚,抗拒着新媽媽,一度我們家裏岌岌可危的平衡已經要失控……那個時候我至少還有潘潘,可是接連着它也病了、病得很重,甚至去做了隔疝手術”,只要回憶到這一切,郭巧的頭就開始隐隐作痛,她的身體還留有深刻的音像,過去的她在這間父母曾經住過的房間裏哭得那樣的撕心裂肺到心如死灰。
“我聽見他們在餐桌上讨論要不要讓潘潘安樂死,它的肝已經承受了不可逆的損傷,而且左肺也失去了張力呼吸困難”,到現在郭巧還能夠想起潘潘努力用腹部呼吸的方式,她知道潘潘很痛苦。
“但是那個時候的你…已經不能夠失去潘潘了”,張冀科肯定地說道,他知道那種崩潰邊緣的感覺,任何事情、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是觸發內心坍塌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啊,我哭着喊着告訴他們我不能失去潘潘,我甚至對着我父母喊着寧願他們去死…我也不要潘潘離開我”,郭巧終于擡起頭望向張冀科,她再一次重複了十年前她對父母說的話,那句令她後悔一輩子的話,“我對着他們說——我最讨厭你們,不,我最恨你們,幹脆你們也去死?”
張冀科并沒有如她想象的那樣露出錯愕的表情,他只是回望着郭巧,“那又怎麽樣,語言的确能夠刺傷人,也僅此而已。”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他才常常不願意開口說話,因為他也曾經用類似的話語去傷害別人,最終這種暴力的語言都會反饋在自己身上。
“那一天我沒有上學,甚至用鑰匙悄悄地去戳他們的車輪胎”,郭巧多希望自己沒有做這樣愚蠢的事情,“下午開始就下起了大雨,所以我不得不提早回家,卻遲遲沒有見到他們回來……”
最後回到郭巧身邊的只有那一份薄薄的車禍報告而已。
“你是傻瓜嗎?”張冀科忍不住上前戳了戳她的額頭,不提她自己為是的去戳輪胎,是否真的能導致車禍,他想說的是另外一回事,“你的父母離開你了不假,但是你們之間…在我看來并沒有什麽問題。”
“倒不如說,你們之間并沒有什麽問題,他們疼愛着你,也那樣體貼地考慮到了潘潘,雖然那一天你說了不應該說的話,可是你的心裏并不是這樣想,而是你也深深愛着你的父母不是嗎?”在他看來,郭巧的傷口之所以這麽長,是因為她的思念足夠深刻。
“你念着他們、他們愛護着你”,張冀科覺得這簡直是一個很完美的家庭,“無論他們活着與否,你們的關系并沒有改變。”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郭巧急切地追問,“那麽…他們會原諒我嗎?”
“我想他們也沒有怨過你吧”,張冀科對她勾勾手指,“不如我告訴你,怎麽才是互相怨恨地正确方式。”
郭巧地經歷跟他的一比,已經算是某種幸福。
“如果真的要比不幸的話,我的經歷可能更加痛苦”,張冀科坐在床沿上,郭巧不自覺地坐在他身邊。
“出生沒的選,父母也沒的選,所以我的人生也沒的選,別跟我提什麽工作、夢想…我統統都沒有”,張冀科有的,只是一片空白的過去與傷痕累累的身體而已。
“我沒有跟我的父母吵過架,可是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大概比天人永隔還要深”,張冀科曾無數次的問自己,如果從頭再來一遍他想過怎麽樣的生活——沒有回答,可是每一種想象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沒有生活,沒有真正的為了自己活過這一刻,“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為了某一種榮耀、一種他們想要的榮耀,而不曾屬于自己。”
而張冀科自己其實并不真正的在乎自己的運動員生涯能夠走到什麽地步,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輸,因為他也只剩下這一點了不是嗎?
他與郭巧不但現相似在父母關系上大概是極與極的交叉點,極其的特殊,極其的相反。
張冀科想,他的痛苦、奧運選手的痛楚,一般人不會懂,也不可能懂。
“我想要過真正屬于我的人生,可是我突然發現,原來我不曾擁有過什麽,根本無從思考”,他轉過身注視着郭巧,更是在她的身邊,他才突然發現自己所處的那個狹隘的世界——除了乒乓球一無所有的世界。
這一刻,從張冀科的眼中折射出的眼神,郭巧無比熟悉。這一種寂寞的味道,與世界隔絕的味道。
張冀科想要獲得一點自由也好、無拘無束也好…哪怕是一次真正松懈的假期、或是工作,能夠像郭巧那樣神采奕奕地去幫助別人、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想像一個普通人那樣去生活,去存在,這大概就是他眷戀在這個地方、在郭巧身邊的原因之一。
“我有時候在想,眼前的你說不定也是我的一個夢”,一個張冀科躺在康健醫院病床上,一個長長長長的美夢。他伸出手悄悄碰觸到了郭巧地發,順滑地從他指尖穿過,像是一個抓不住的願望。
手指所碰觸的觸感,以及從他手上傳來的令人感到溫暖的溫度,那是一種連痛苦也能退卻的暖意,郭巧的心猛得震動,不知所措的她一下子後退并從站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太過突兀,正想要開口辯解的時候,張冀科比她更快地說道,“既然這間房間已經被打開,不如我們來打掃一下吧?”
老實說,兩個人已經在一堆灰塵中站了好一會。
“好”,郭巧慎重地點了點頭,她的心情也從砰砰跳躍而在此沉重一些。不可思議的是內心的痛楚被減弱了,是因為有好好傾訴的關系嗎?還是張冀科那一副‘你并沒有錯’的态度,讓她的愧疚感退卻一些呢?
明明從未想過會親近的兩個人,卻陰差陽錯地知道了對方心底深處所隐藏的,就連打掃起來也變得默契十足。
郭巧剛擡起腳準備站在椅子上,她打算把窗簾拿下來洗一下,這也許是積灰最多的了。
張冀科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舉動,“這樣比較危險,我來。”
她滿心以為張冀科會代替自己站上去,卻沒有想到他只是代替了椅凳,反而攔着她的腰把她輕松擡起來了。
“怎麽樣?夠得到嗎?”
面對他的詢問,郭巧慌了神,“你、你放我下。”
在她看不見的背面,傳來張冀科篤定的聲音,“沒關系,你很輕。”
“不、不是、不是、我…”,郭巧結巴着,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跳得越來越快的心,他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能夠拉近兩個人的關系。她試圖拿下窗簾,卻越來越做不好,灰塵讓她癢癢得打了一個噴嚏。
肉眼能夠看見的灰塵開始彌漫,張冀科一松手,在郭巧落地時他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揮散撲撲落下的灰塵。
他很專注地為郭巧驅散着塵埃,而她很專注地看着他。
郭巧意識到自己就是在這一個又一個看是很普通的瞬間,喜歡上了張冀科,喜歡他有一些與衆不同的包容,喜歡他稀松平常地維護着自己……就好像兩個人已經親密地在一起好久、彼此熟悉而又像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
郭巧躲入了他的胸前,她低下頭将臉埋在張冀科的胸膛前,如果永遠都不會失去這一份溫暖就好了,但她仍然悶聲地抱怨,“哎,我的頭發都要髒了。”
“這裏還是我來吧”,張冀科覺得郭巧在這裏似乎也只能添亂?畢竟她的清潔能力堪憂。
郭巧輕笑着仰起頭,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得,否則一定不會一臉認真得開始拿吸塵器開始打掃。
“真不主動”,她咕哝了一聲,聲音全被吸塵器的聲音蓋過。
看到郭巧地嘴巴似乎挪動着,張冀科按下暫停鍵,“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說啊”,她嘟起嘴,有些不甘心卻又有些釋然,“你表現這麽優秀,真慶幸當初收養(?)了你。”
全天下敢這麽對張冀科說話的,似乎也只有眼前的郭巧,他輕而一笑,一瞬間展露出清亮逼人的神采,使得本就俊朗的容顏更加明亮,“幸好,被你收養。”
張冀科找到了一樣孤單的郭巧,彼此總是努力在別人面前裝得很勇敢、在自戀與自卑中尋找一種岌岌可危的平衡感。
像單面鏡,兩個人互相照出了對方,互相傾吐着不曾訴說的秘密,這一份不曾預料到的關系讓普通的日常變得如脫胎換骨般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也很想讓這兩個人在一起???
但是這兩個人似乎沒有一點點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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