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徹底毀了

他的那些随從也跟着呼啦啦走了,只留下十幾個手持鋼刀,虎視眈眈的侍衛。

程靈慧的手腳得了自由,推開床前給陸曉曉擦洗的宮女。只見陸曉曉雙目圓瞪,臉色煞白。程靈慧心頭一陣哆嗦,試探着叫道:“曉曉。”

陸曉曉置若罔聞。

程靈慧伸出顫抖的手指,在陸曉曉鼻端試探了一下。一顆心稍稍落地。陸曉曉還有呼吸,她還活着。程靈慧的眼睛頓時模糊了。她好像看見了多年前的二姐,傷痕累累的縮在柴火堆裏。

“是俺害了你……”程靈慧緊緊抱住呆若木雞的人兒,眼淚啪噠、啪噠往下掉。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她情願裝男人騙陸曉曉一輩子。

程靈慧模樣不差,雖然沒有吳末名白皙,可穿上男裝比吳末名顯得英挺、硬朗。讓人一看就是個器宇軒昂的大好兒郎。這樣一個人,抱着倍受摧殘的少女,痛斷肝腸卻只能無聲落淚,誰人見了不心酸?

那些宮女在一旁忍不住就跟着落淚。連那些冷冰冰的皇家侍衛都止不住有些動容。其中一人大約是首領,向手下衆人大個眼色。那些侍衛紛紛收了手中鋼刀。

那人道:“常大人,我等暫退。還望大人體諒,不要讓我等為難。”說完率先下樓。那些侍衛一下子走的幹淨。

那幾個宮女可沒有那些侍衛的膽量,不敢擅自離開,可也默默退到屋子的角落裏。留程靈慧和陸曉曉兩人在千工床邊。

程靈慧只顧落淚,沒發現陸曉曉呆滞的雙目忽然轉動了一下。她緩緩擡起手,撫摸着程靈慧的頭發。許久長長吐出一口氣。

程靈慧擡起淚眼望着她。

陸曉曉蒼白的臉忽然飛起一片紅雲:“你叫什麽名字?”

程靈慧一顆心直往掉:“曉曉,你不認識俺了?”

陸曉曉一臉嬌羞:“看着有些面熟。”

程靈慧道:“俺是程默之啊。”

陸曉曉似乎陷進回憶之中,目中忽然蘊起一片水光。捏起粉拳,沒頭沒腦的的向程靈慧打去:“你這壞人,得了人家的身子就不想認賬了。那你就別娶我,讓我死了算了。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程靈慧将她抱的更緊:“俺錯了,俺錯了。是俺對不起你,你可不能想不開。只要你高興,俺養你一輩子。”她現在最怕的就是陸曉曉尋短見。

三從四德,三貞九烈把女子捆綁的死死的。女子被夫家休棄在世人看來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陸曉曉的遭遇。這樣的女子簡直無法被世俗所容。

程靈慧是女子,她知道這其中的悲涼無助。陸曉曉這一輩子,是徹底毀了。

陸曉曉回抱着程靈慧嚎啕大哭。

那些宮女看得個個垂淚。其中一個年長些的走過來,輕聲道:“常大人,時間不多了。還是讓夫人先收拾一下吧。”她自然是聽到程靈慧自稱‘程默之’的。可但凡能在高門大戶立住腳的,哪個不是玲珑心肝?自家主子認為這人是常繼文,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就只能稱呼這人‘常大人’。

跟在吳末名身邊久了的人都知道。吳末名這個人很多時候都是無害的,但他要是變态起來就不是人。所以,這些宮女還是十分怕他的,就算有心體諒程靈慧二人,也不敢忤逆自家主子的命令。

吳末名說給程靈慧半個時辰,那就一分都不會多給。

程靈慧收起眼淚。陸曉曉牽着她的手不放:“你欺負完了,又要棄我而去嗎?”

程靈慧吸了吸鼻子道:“只要俺有一口氣,一輩子都不會抛棄你。你先收拾一下回家等俺。俺還有事要做。”

陸曉曉戀戀不舍:“什麽事比我還重要?”

程靈慧道:“俺要掙錢養家啊,要不然用什麽養你?”話一出口,莫名心酸。類似的話她拿來糊弄過程蘇。如今又用來糊弄明顯有些不正常的陸曉曉。

他們原本是和自己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路人,可陰差陽錯就和自己這個鄉下土包子攪和在了一起。成了她生命中和親緣骨血一般的存在,放不開,舍不下。

她今日踏進疊翠園,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後悔嗎?不後悔。

程靈慧從來不是個怕死的人。可想起老邁的母親、奶奶,還有常繼文父子,程靈慧胸口就堵得難受。

陸曉曉抓着她的手握的更緊:“你真的不騙我?”

程靈慧點頭:“真的不能再真。”

陸曉曉松開她:“那你轉過身去。”她顯然忘掉了一些事情,比如剛剛的遭遇。比如程靈慧曾說過,程靈慧就是程默之,程默之其實是個女子。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陸曉曉被吳末名折磨的傷痕累累,但還勉強能走動。宮女給她梳洗起來,換上簇新的綢緞衣裳。有小黃門擡來一乘輕紗小轎。陸曉曉執拗着不肯乘坐。牽着程靈慧的手,将身體依偎在她懷裏。兩人慢慢走出疊翠園。

程靈慧想要去和常繼文見上一面,那些侍衛将她攔了回去。看着陸曉曉一步三回頭的身影消失在綠色掩映的道路盡頭。程靈慧只覺得面前關上了一扇沉重的大門。門外是生,門內是死。

“過來。”吳末名斜靠在軟塌上,雖然穿了外袍可還是光着腳。他似乎特別不喜歡穿鞋。

程靈慧走了過去。拳頭捏的咯吱作響。

吳末名玉白修長的指頭間分別捏着兩個玉杯。杯子裏盛着不知名的液體。吳末名輕輕搖晃杯子,看着那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子邊沿留下一道淺痕,然後消失。他樂此不疲,好像完全忘記了跟前還站着程靈慧這麽一個大活人。

“喝。”吳末名忽然把其中一個杯子遞到程靈慧唇邊。

“這是什麽?”母親的本能讓程靈慧無法忘記自己腹中還有一塊骨肉。她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那杯子。

吳末名咧嘴一笑,仰頭把那杯東西喝下:“你害怕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說完把剩下那杯也倒進嘴裏,順手一扔。那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杯子‘骨碌碌’滾出好遠。其中一只磕到牆角,一聲脆響,四分五裂。而吳末名看程靈慧的眼神,仿佛饑餓的狼在看一頭鮮美的獵物。

他身形暴起,撲向程靈慧。程靈慧錯身閃開:“你想幹什麽?”

吳末名舔了舔嘴唇:“我想幹什麽你不清楚嗎?我餓了,饑渴難耐,想你身上血液的味道。”

程靈慧不着痕跡的退到屋子裏對自己有利的地方:“這簡單。拿刀來,俺放給你。”

吳末名眼角一挑。立刻有侍衛過來拔出一柄匕首遞給程靈慧。同時有一個宮女拿了一只碧玉碗來。

程靈慧松開箭袖上的護腕,露出手腕。拿起匕首就割了下去。暗紅的血液滴進碧玉碗裏,片刻就在碗底積存成一汪血池。

吳末名迫不及待的端起碗深嗅一口,擡頭将多半碗鮮血一飲而盡。側着頭似乎在回味的樣子。

管家望着他,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管家就會意的樣子,上前向程靈慧道:“常大人,請跟老奴下去拾掇一下。”很明顯是讓程靈慧去包紮傷口。

程靈慧跟着管家出去。立刻有一名老者過來給她止血包紮。

管家向那老者道:“黎老,您看用不用開個補氣益血的方子?”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伸出手。程靈慧有些擔心自己這樣放血會影響到腹中的孩子,把沒有受傷的手腕伸了過去。

老者略搭了一下脈,寫下一個方子,轉身就去一旁喝茶去了。

管家見怪不怪,拿起方子正要交給旁邊的小厮,忽聽吳末名道:“拿來我看。”

管家一溜兒小跑進屋,把方子遞給了吳末名。吳末名兩指捏着方子掃了一眼,忽然沖了出來。兩眼直直望着程靈慧,似乎要用眼神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管家提心吊膽的跟着他,不知道自己主子這是又要抽什麽瘋。

吳末名忽然伸手捉住了程靈慧完好那個手腕。吳末名的手沒有受傷之前是暗器高手。出手速度很快。程靈慧這一段時間的狀态都不好,竟然被他捉住。

程靈慧想也沒想就要還手,吳末名道:“莫動,你身體似乎有異常。”

程靈慧一驚,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孩子。

吳末名一臉凝重,程靈慧忍不住懸心:“你到底會不會號脈?”

管家在旁邊道:“這是什麽話,我家公子可是黎老的關門弟子。”

話音未落,吳末名腳下一個踉跄,松開程靈慧的脈搏,失魂落魄的往一邊走。他直直的往前,根本不看路徑。吓得管家急忙喚人扶住他。

吳末名忽然抱住柱子大哭。管家和下人忙着哄他,程靈慧這邊兒反而一個人都沒有了。沒人看着,程靈慧可不會乖乖待在這裏。那就不是程靈慧了。

她乘人不注意身形一閃往另一邊兒滑去。繞到了假山後的小道上。

疊翠園她是來過的,雖然不熟悉,可找到出去的路還不難。吳末名又沒說不許她走。即便是有人看見她,也不怎麽理會。程靈慧就這麽一路無阻出來了。

她一口氣下了山,跑到路口。遠遠看見常繼文帶着幾個人還等在那裏,頓時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飛撲進常繼文的懷裏,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夫妻二人急忙忙離開這是非之地,将将在城門關閉前趕回家中。程靈慧這才想起陸曉曉。得知她被陸公美府上的人接走了,一顆心才稍稍落地。

想起陸曉曉的遭遇,心裏又十分不是滋味。程靈慧長這麽大,雖然吃過不少苦,可骨子裏不是受氣的人。登聞鼓她都敢敲,可況一個吳末名。就算是告禦狀,她也非替陸曉曉出這口氣不可。

可鋪開紙張,寫下‘狀紙’二字,她又踟蹰了。她這狀紙要是遞到官府,陸曉曉可就真得不能活了。要是不告,她又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把吳末名繩之以法,難道就讓他繼續逍遙法外?

程靈慧一夜輾轉,常繼文也是怒火中燒。不管怎麽說,陸曉曉都頂着常家三奶奶的名頭呢。是個男人都咽不下這口氣。可這狀不能告。不但不能告,還不能張揚。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陸府那邊兒也好不到哪去。

陸家雖然門生衆多,但是關系到家門名聲的事,也是有口難言。更何況牽扯到長公主,這事就算捅出來,也不見得能動吳末名一根毫毛。

吳末名其人,常繼文和程靈慧不大清楚。陸公瑾可是清楚得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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