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求情

自梅渚說過施中翠故意推她之事, 李心歡雖不想以惡意揣測誰,心裏終歸是有點膈應的。

第二日再去幽篁居的時候, 李心歡總免不了悄悄地觑着施中翠,等對方要注意的時候, 又趕忙收回目光,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

施中翠雖未察覺,溫庭容卻是看到了, 他心想, 這丫頭自己能有防備之心是最好的。

李心歡這會子倒是沒看見施中翠用想象中那種怨毒的目光看自己, 但是她發現翠姑娘基本上視線就落在溫庭容身上,旁的很少注意。

不知怎的,李心歡覺得, 縱使再衷心的丫鬟, 也不該是這般, 莫非……她有別的心思?

那到底是什麽心思呢?

李心歡隐隐約約能想到一點,卻想不太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 自顧在桌上鋪了張紙,拿鎮紙來歸刮幾遍, 便專心寫字去了。

不知不覺,也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李心歡見一步堂沒人來催, 心想朱素素必是忙碌,顧不上她,便也沒有回去, 準備就在幽篁居吃飯。

午膳也沒有什麽新花樣,這個季節也就是那幾道素菜,其中有一道十香甜醬瓜茄李心歡是很喜歡的,釉裏紅白的瓷盤子一端上來,她便笑眯眯地盯着油亮的紫茄蠢蠢欲動。

是施中翠布的菜,她把那道茄子擺在了離溫庭容更近的地方,李心歡不站起來都夾不到。

是以,溫庭容頻頻替李心歡夾菜。

施中翠咬咬唇,拉下眼皮靜靜地候在一旁。

用完膳,李心歡還欲拉着溫庭容聊一本蜀地的游記,丫鬟收拾好殘羹冷炙,施中翠好心道:“姑娘要不要回去歇會兒?”

李心歡本欲答應,一開口,不知怎的變成了:“我不累。”

施中翠瞧了一眼溫庭容,鬥膽道:“姑娘不如回去歇會兒吧,爺也得歇歇了。”

不待李心歡開口,溫庭容便道:“我也不累。”

李心歡很識趣,扯扯嘴角,笑望着溫庭容,表情溫和道:“舅舅,那我先回去歇會兒,下午陪陪母親,明日得空了再來跟您學字。”

溫庭容應了一聲,沒多言語。

回去之後,李心歡躺在榻上準備歇會兒,迷迷糊糊的,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施中翠雖未對她如何,卻總讓人覺得不如剛來時候那般好親近了。莫非,梅渚說的是真的?

想着想着,李心歡便睡着了。朱素素進來的時候給女兒拉了拉銀紅色的厚絨毯子,她剛出去,便遇上了溫庭容。

朱素素也有幾日沒見着義弟了,兩人交談了幾句,溫庭容便要走。本來溫庭容要順便去廂房看看李心歡,得知她還在睡,便直接回了幽篁居。

溫庭容回書房之後,施中翠已換了一壺熱茶進來,描花的瓷壺壺嘴熱氣騰騰,溢出清香味兒。

還不等溫庭容坐定,施中翠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似含怨道:“爺去一步堂了?”

“嗯。”好幾日未去見義姐,也總該問候一聲。

施中翠不知為何心裏直泛酸,如鲠在喉,已經鼓起的胸口起起伏伏,不甘心道:“爺便一刻也離不了四姑娘?”

寬袖一揮,桌上的茶盤茶壺,和施中翠手上的茶杯全部打翻在地,溫庭容面色森冷地看着施中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吓得雙腿一軟,施中翠“撲通”一聲跪下來,驚慌道:“是奴婢說錯了……只是爺待四姑娘太好……”

溫庭容掐着她的下颌,目光幽冷警告道:“你記住,她是我外甥女,永遠都是。”

施中翠疼得眼睛蓄淚,面上害怕,心裏卻慶幸,溫庭容只當李心歡是外甥女,那她便還有機會,有機會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松開施中翠,溫庭容讓她出去。

施中翠收拾了碎片便出去了,方才一幕尚讓她心有餘悸,更多的是歡喜……表哥心裏還沒有人,不是嗎?

溫庭容手指“篤篤”得敲打着桌面,回憶起往事。姚媽媽偷吃朱素素的湯,便被他要來了幽篁居,當時本打算饒她一命,将她困在自己院裏好好看管就是,卻沒想到刁奴就是刁奴,惡習難改,竟然敢從李心歡手上搶吃的。

姚媽媽把李心歡惹得掉眼淚,毒啞她還是輕的!

如今又來了個刁婢……義姐再一番好心,他也要駁回去了。

……

夜裏,溫庭容就寝的時候外面還刮着風,他剛吹了燈,就聽見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從床上坐起來,對着黑漆漆的隔扇道:“誰許你進來的?”

施中翠穿着薄薄的紗衣,裏面除了一件紅色肚兜,什麽也沒有。她是看過父母親幹那事,也見過父親和別的女人幹那事,她知道男人喜歡這個,男人拒絕不了這個——她父親就是,隔壁的寡婦故意引.誘他的時候,也就推拒了一次,第二次也就答應了。

男人嘛,都是一樣的。

她父親是秀才,溫庭容也是,那就更該一樣了。

施中翠壯着膽子出了聲,她揪着紗衣聲音又細又媚,“表哥,是我……”

人走近了,溫庭容漸漸看清了施中翠的打扮,窄身紗衣,內裏清晰可見,還真是自輕自賤的玩意,比秦淮河的歌.妓還不如。

溫庭容端坐在床上沒有說話,一雙點漆黑眸隐沒在夜色裏,幽深不見底。

施中翠便以為他默許了,直接走過去挨着他的腿,又嬌嬌軟軟地喊了聲“表哥”。

溫庭容一把抱住她的腰,扯下她的紗衣,譏諷道:“你倒是自學成才。”

施中翠感覺身子已經熱了,縱使表哥說話輕浮,卻更添情趣,而且黑燈瞎火,也不在乎害不害羞了。

攀上夢中人的脖子,施中翠生疏地要親吻過去,溫庭容躲開她,解下她的肚兜,待到把鮮豔的鴛鴦肚兜拿到手上的時候,一把将人推到地上,嫌惡道:“你說我義姐和你祖母看到這肚兜的時候會作何感想?”

施中翠光着身子跌坐在地上,兩腿都在發軟,難以置信地看着溫庭容。姑娘家的肚兜都是自己繡的,繡技就像筆跡一樣,每個人的繡法都不一樣,只要拿出她平日裏用的物什,是很好比對的。有了這種物證,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若是別人知道了她的心思……施中翠簡直不敢想!

施中翠也顧不得羞,撲上去就想搶回肚兜,溫庭容一腳踹在她胸口,還嫌髒了腳,把肚兜扔到地上,扯着她的頭發就往外拽。

施中翠吃痛也不敢叫出聲,頭皮被拉得生疼,光滑的皮膚在地上一路摩擦過去,也是火辣辣的疼。

一直到了門口,溫庭容把人扔出門外,讓施中翠赤.裸裸地暴露在寒風中,一陣風刮過,就是一遍刮骨的刑罰。

關門之前,溫庭容冷冷道:“你自己滾出幽篁居,還是我讓你滾,想清楚。”

說完,溫庭容就關上了門。

施中翠光着身子跑回後罩房,邊跑邊四處張望,生怕有人出來小解看到了她赤身裸.體。回到屋裏,她渾身發抖發冷,不知是方才凍的,還是吓的。表哥竟然要趕她走!不不,李家錦衣玉食,她就是死也不願意再回施家!

李心歡一連兩天都沒見到施中翠了,她忍不住問溫庭容,翠姑娘去了哪裏。

溫庭容面上平靜道:“她要回施家了,許是在收拾細軟吧。”

大吃一驚,李心歡睜着眼道:“好好的,翠姑娘為什麽要走?”倒不是舍不得,她只是怕這件事跟自己有關系,那真是罪過。

溫庭容沒多解釋,只說是她自己要走。

李心歡心裏有疑,便出了書房,順着游廊去後罩房找施中翠。

施中翠果然在房裏收拾東西。她騙溫庭容說已經派人去施家送信,讓祖母來接她,實際上什麽話都沒遞出去,這兩日輾轉反側,夜夜不能眠,眼睛下面烏青的吓人。

施中翠一見李心歡來了,便忍不住掉眼淚。

李心歡免不得要問她怎麽了。

施中翠不敢說真話,擦着眼淚道:“我想家了,想念我母親和阿弟。”天曉得她巴不得施家人都去死!祖母父親磋磨她,母親幫不了她,連六歲的弟弟都要欺負她,便是死,也真不想回那個牢籠了!

李心歡松了口氣,原來真是這個原因。安慰了兩句,她便要走。

施中翠仿佛看見唯一的希望要消失了,李心歡轉身離去之際,她最終還是受不了施家的貧窮和折磨,鬼使神差地捉住四姑娘的手,她急切道:“姑娘救救我!”

李心歡轉身的那一刻,心裏有股很不好的預感。

施中翠淚如玉珠斷線,落個不停,捏緊了李心歡細嫩的手臂,哭道:“是表哥要趕我走……姑娘讓我留下吧!求求您了!”

李心歡抿着唇,臉色不太好看,果然還是為了自己的緣故。

施中翠忽又跪下,道:“姑娘千萬別告訴表哥,不然……他不止要趕我走……”

李心歡從未把施中翠當下人,況且翠姑娘與舅舅還是同輩,她豈敢受這一跪?忙把人扶起來寬慰。

施中翠哭哭啼啼的,攥着李心歡的袖子哀求:“姑娘千萬別叫爺知道……”

李心歡內心愧疚,便答應了。

施中翠瞧着人走了,方抹去眼淚,滿懷希望地看着李心歡的背影,四姑娘善良好糊弄,應該能幫她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各位……今天沒發文是網站的鍋,設置了八點發文,結果時間又000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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