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大伯-舊賬

南直隸從深秋入冬, 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的樹葉全部掉落, 剩下的只有枯瘦的樹枝,從窗外仰頭望去, 仿佛一個畫框裏寥寥勾勒了幾筆。

李心歡不小心刺傷的手早就好了,上午繡了一方帕子出來,她便坐不住了, 讓梅渚把兔子抱來喂了會兒, 扒着小兔子的嘴巴細細觀察了下, 軟軟的三瓣嘴翕動着,胡子也跟着顫動。

梅渚見狀吓得跑過去搶了兔子,道:“擔心小白咬您。”

李心歡愣頭愣腦地擡頭問:“啊?兔子還咬人呀?”

梅渚懷抱兔子, 順着兔毛道:“可不是呢, 您沒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嗎?你把手指頭都伸到它嘴邊了, 不咬你咬誰。”

伸手捏了捏兔頭,噘嘴道:“沒想到看起來這麽溫順的兔子, 居然也會咬人。”

梅渚摸了摸兔頭,道:“約莫有兩斤了。您還喂嗎?”

搖搖頭, 李心歡道:“抱下去吧,我也餓了,父母親都不在, 我去舅舅處吃飯。”

梅渚欲言又止,終究只是頓了一會兒,方應了一聲, 喊峰雪進來伺候李心歡洗了手,便容她去了。

李心歡去了幽篁居的時候,溫庭容竟然已經傳飯了,而且都是她喜歡的菜。

李心歡順勢坐下道:“舅舅,您怎麽知道我要來?”

“早上遇着姐姐姐夫出去,便曉得你在屋裏待不住。”

李心歡嘿嘿笑,舅舅一如既往地聰敏。

用膳時候,李心歡仍舊挑食,把不愛吃的東西挑到碗的一邊,堆在了一處,溫庭容見了伸着筷子就去夾。

李心歡忙用筷子擋了回去,紅着臉把一塊兒肥肉往嘴裏送,鼓着嘴低聲道:“我要吃的。”

吃罷飯,李心歡習慣飯後喝茶,溫庭容本不欲喝,似乎也有些渴了,可桌上只有一個漱口用的陶瓷杯子,他也沒多想,便想就着李心歡的杯子喝一口,以前外甥女小時候,他喂水之前都要先嘗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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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溫庭容奪過茶杯,李心歡又搶了回來猛地往嘴裏灌完了茶水,擦着嘴有些害羞道:“這我也要喝的。”

溫庭容明白過來了,外甥女長大、知事了,所以才有所避諱。

仔細打量着李心歡,溫庭容這才漸漸發現,外甥女已經十一歲了,稚嫩的圓臉正在一點點地脫除嬰兒肥,快顯出尖尖的下巴來,如含苞待放的一朵小花,可愛中又帶着點嬌媚。

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溫庭容頗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他的小外甥女,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地長大了。

忽然,溫庭容面色又變了,那點幾不可見的笑容消失殆盡,這丫頭因為何事開始有了這種心思,難道是……那日假山的事?

溫庭容感覺不妙,雖說小丫頭明年就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了,但他莫名地覺得,外甥女還小,也沒人配得上她。

而且……他竟然也不希望李心歡看得上哪個。

座上,李心歡隐約覺着舅舅似乎生氣了,那股怒氣并不明顯,但她就是能感覺到。

試探地扯了溫庭容的袖子,李心歡怯怯道:“舅舅,外甥女不是嫌……”

溫庭容擡手打斷了她說話,道:“你回去吧,我要去休息了。”

甜蜜的幸福感差點要把他溺死,可他很清楚,自己是絕對不能耽溺于此,父母親的死,北直隸的侯府……這些都是他的噩夢!

李心歡一面腹诽,舅舅明明不愛午休的,一面從椅子上下來,低着頭乖乖地行個禮便走了。

回到屋裏,李心歡是有些懊惱的,她并非嫌棄溫庭容,只是覺着……都十一歲了,再讓舅舅吃自己剩下的東西,喝自己喝過的茶杯,似乎不太好。

就這麽個小事,讓李心歡在屋裏悶了一下午,等到用了晚飯,才想着還是去幽篁居裏跟溫庭容說清楚。

結果走到幽篁居門口,李心歡到嘴的話都咽下去了,好像怎麽說都不合适。

思來想去,愈發苦惱,李心歡索性去園子裏散散心,反正披了披風,裹一裹倒也不冷。

李心歡無意走到了放眼亭下,想起那日溫庭容躲這兒來的夜晚,夜涼如水,舅舅孤拔的身影倒映進她的眸子裏,像一顆閃亮的星星。

想着想着,李心歡便上了亭子,泠泠水聲從亭上傳來,她快着步子上去,這麽晚了,是誰在這裏?

李心歡上了石階,才喊了一聲“大伯父”。

很顯然,李拂一也沒料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放眼亭,放下酒杯迷迷糊糊道:“是心歡來了?”

李心歡見大伯父已然有了醉态,行了禮坐在一邊道:“大伯父怎的在月下獨酌?”

擡頭看了看朗朗月色,李拂一憨笑道:“原來還有月亮陪着我,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呢。”

李心歡兩手交疊,把下巴擱在手臂上,盯着李拂一脖子上一道道長長的紅痕,道:“大伯父,您脖子怎的了?”

摸了摸那些撓痕,李拂一還能感覺到疼痛,他漫不經心道:“是你大伯母抓的。”

李心歡眉頭跳了跳,原來大伯母這麽厲害啊……

還不待李心歡再問什麽,李拂一自斟自飲喃喃道:“其實汾兒人很好的,是我惹她生氣了。”

李心歡重新趴在石桌上,涼意從手臂上傳來,她依舊沒有動的意思,豎着耳朵認真地聽李拂一講。

李拂一飲了一杯,嘆氣道:“可我也不曉得到底哪裏惹她生氣了啊……反正,總是我的不對。”

李心歡腦子裏只浮現了一個字——呆。大伯父真是呆。

李拂一喝醉了酒不停地碎碎念,李心歡耐心地聽着。

原來吳美卿不僅潑辣,還很能翻舊賬,李拂一和朱素素之前的那些事,她都快念叨二十年了,沒有哪日放松過。

李心歡不禁扯了扯嘴角,舅舅常說她執拗,看來大伯母更執拗。

李拂一喝了酒又開始胡言亂語,雖然斷斷續續的不成句子,李心歡還是聽明白了,大伯父看到自己父母成親的時候,完完全全沒有嫉妒,全然是被開心給沾滿了心扉。

這點倒是和李拂念說的不謀而合,他們四個,有三個都是通透的,不明白的只有吳美卿一個人罷了。

李拂一的心裏話似是沉積了很久,這會子把李心歡當做了一個樹洞,敞開心扉地傾訴了起來。他說,娶了吳美卿之後,他便更确信心裏是沒有朱素素的了。

可偏偏吳美卿自己根本意識不到,其實他是愛她的。

李拂一堂堂三尺男兒,也難以啓齒這些濃情蜜意的話,夫妻兩個別扭了二十年,磕磕絆絆也過來了。

李心歡聽了這話便急了,問道:“大伯父為何不同大伯母說明白呢?”

李拂一嘆息道:“算了,左右他們三個也大了,你大伯母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壺中酒盡,李拂一自言自語道:“喝完了,該回去了。”

李拂一起身,李心歡連忙跟上。

見大伯父走路搖搖晃晃,李心歡主動攙扶着,她身子小,力氣也不大,勉強扶得住而已,等下了臺階,她已經累得喘氣。

李拂一醉眼迷離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能走。”

李心歡說要要送他。

李拂一堅持要自己走,不許李心歡送。

李心歡點頭應了,等李拂一走了五步,又悄悄地跟上了,一路跟到了随遇堂門口,躲在遠處看見院門口吳美卿早就站在外面等,小心翼翼地把人扶了進去,才放心的回了一步堂。

其實吳美卿也不是完全糊塗的。

一步堂也快落鎖,李心歡回得這麽晚,門房婆子免不得要唠叨幾句,她嘻嘻哈哈應付過去,也沒往心裏去。

回了屋裏沐浴進房,溫暖的燭光把整個承塵都罩住,李心歡兩手放在胸前,心頭強有力地跳動着,她仿佛明白了另一種感情,和親情不一樣的感情。

但到底是什麽感覺,李心歡卻沒法形容得出來,許是要親身體會,才曉得吧。

略有些惆悵,李心歡下床在兔籠子旁拾起一個胡蘿蔔,往兔子嘴裏送,悶悶地問:“小白小白,你明白嗎?”

兔子扒拉在籠子裏面啃蘿蔔,李心歡蹲着出神了一會兒才擦了擦手上床。

夜裏,李心歡做了一甜甜的夢,夢裏她的身邊也有一個可依可靠的人,照顧她,寵着她,就像家人一樣,她正想看清那人的臉,夢就醒了。

醒來之後,李心歡還怔了一瞬,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做這種夢,看來是白日裏想的太多,那些雜念才入了夢。

李心歡梳洗罷,才抛開了煩惱絲,李心巧又來了,并且給她帶來了新的煩惱。

李心巧進來李心歡的屋子扭扭捏捏的半天不肯說話。

李心歡搖着李心巧的肩膀,怪道:“堂姐,怎麽了?”

李心巧吞吞吐吐的,臉上的笑容有些怪異,帶着嬌羞之态,絞着帕子問李心歡:“心歡,你說吳畏表哥好不好?”

李心歡一懵,這又來了一個!

今年過完年,李心巧就十三了,再不議親,若是挑不着好的,那可就難辦了。

不過吳美卿并不着急,她心裏早有了人選,到了這會兒把李心巧的親事提上議程,今兒才跟女兒透了個口風,說了兩句。哪曉得李心巧一聽這事就心神都被占滿了,第一時間就跑來找李心歡傾訴來了。

吳畏好不好這個問題問到了李心歡頭上,她覺着實在不好回答,眉毛眼睛擠弄幾下,憑良心道:“吳畏表哥很好啊。”

這世上最好的當然是溫庭容了。

這話李心歡不敢說,不然李心巧這會兒恐怕要撕了她的嘴。

李心巧忸怩道:“我母親說,表哥也快十五了,她準備跟我舅母商量下,看能不能……能不能……”兩家親上加親。

縱使李心巧不說明白,李心歡也懂了,她道:“堂姐,你年後才十三,現在就要定下嗎?”

李心巧坐在絨毛毯上,支愣着腦袋道:“母親說只是有這個打算,定不定得下來,還得看舅舅和舅母的意思。”

李心歡估摸着是能夠定下來的,兩家知根知底,大伯母又那麽喜歡吳畏,不可能容忍別人把她外甥給搶走了。

李心巧懊惱地“啧”了一聲,急切道:“心歡,你說這事有沒有準啊,萬一表哥在京都有了心儀的姑娘,我可怎麽辦?”

李心歡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別急,姑姑的事都還沒定,你也才十三,還有時間慢慢挑選相看。”

李心巧見李心歡老氣橫秋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眉頭愁霧散去,道:“好啦,不急不急。”塞了顆蜜棗進嘴,她托腮問:“心歡,你說姑姑會嫁給誰呀?我聽我母親說,外面有人說李家的三娘高攀不起。”

正因為李拂慈名聲有些不好,吳美卿才開始替自己的女兒着急,還沒過年,就想着跟李心巧先透了個底。

李心歡還是那副性子,不想妄議長輩是非,雖然心裏隐約有個驚人的想法,也并沒有說出來,吞吞吐吐答說不知道。

李心巧可不愛受那麽多規矩的管束,李拂慈牽連了她,她還就要說這事了,甚至還帶了點怨氣道:“快來個惡婆母收了她,叫她吃吃苦頭。”

若真如此,倒也解氣,只是李心歡并不希望這樣,李拂慈在李家嬌養慣了,若出去受了磋磨必然難以接受,到時候想不開得了病,老夫人得多傷心。

祖母老了,李心歡舍不得她操心。

李心歡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之中,李心巧忽然湊過去碰了碰她的額頭,道:“心歡,你說姑姑會不會嫁給你舅舅啊?做你的新舅母!”

李心歡大腦裏嗡嗡作響,微惱地擡起頭,輕推了李心巧一把,不滿道:“可別胡說,姑姑就是姑姑,怎麽會變成舅母,這樣不好。”

“哼,連你一個十歲小孩都知道這樣不好,她卻不曉得。”

李心歡愣了,一臉不解道:“什麽意思?”

李心巧漫不經心道:“你自己去幽篁居看看呗。”

李心歡覺得胸口悶得慌,說不出的感覺,咬唇思索了一會兒,準備去一趟幽篁居。

李心巧解了憂,也不纏着李心歡,便也順道回去了。

到了幽篁居,李心歡就站在書房外面遠遠地看着,一向嬌慣的李拂慈居然在給溫庭容研磨。

佳人紅袖添香……這一幕太暧昧。

雙腿有千斤重,李心歡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闖進去,旋身出了院子,溫庭容追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李拂慈順着溫庭容的目光往外看,卻什麽都沒看到,柔聲問:“庭容哥哥在看什麽?”

溫庭容搶過李拂慈手裏的墨條,面上雖無厭色,語氣卻冷冰冰的,道:“三娘還是回去吧,這種事叫丫鬟來就行了。”

李拂慈臉一黑,她纡尊降貴來替溫庭容磨墨,他居然拿她和丫鬟相比?但仔細看他那張冷峻的臉,似乎天生就是這個性格,也許并非是厭棄她,而是心疼她?

這麽一想,李拂慈心情也好了點,笑道:“我也想學庭容哥哥的字,不曉得有沒有合适的字帖借給我臨摹?”

溫庭容随手抽了一本字帖遞給李拂慈,便又專心致志地作文。他這逐客令下得如此明顯,李拂慈不是敏感多疑麽?怎麽這會兒卻看不出來了?

溫庭容寡言少語,李拂慈一人待着也難受,果然坐不住,覺得太冷清了,便帶着丫鬟回了思柳堂。

人一走,溫庭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不光朱素素對他有恩,朱芸對他也很好,寄人籬下,許多事有心無力……他現在神思繁雜,一時間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

李心歡回去之後愈發沉默,不刺繡也不讀書,而是跑進內室博古架面前把藏在青白釉梅瓶裏的色.情荷包拿了出來,她現在也漸漸明白了,所為男女之情,大約就是這麽回事吧?

藏起荷包,李心歡靠在搖椅上冥想,心裏有點空落落的,總感覺有什麽要離她而去了。

想着想着,李心歡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還做了個夢,夢裏她長大了,變成了孤身一人。

猛地吓醒,李心歡搓了搓肩膀,打了個噴嚏,梅渚正好挑簾子從外面進來,臉上帶着一抹急切之色,道:“還道您去了哪兒,原是躲屋裏來了,怎的在椅子上睡了,連個毯子也不蓋?”

李心歡從椅子上站起來,摸了摸鼻子,又打了個噴嚏,梅渚一急,忙給她肩上添一張毯子。

夜裏,李心歡果然有些不舒服,好在不嚴重,梅渚煎了姜茶給她,喝了幾杯下去,睡了一夜起來便好透了。

起床梳洗,李心歡一個人窩在屋裏刺繡,頭發披散着,完全沒有要出去玩,或者見客的意思。

梅渚和峰雪也湊在她跟前,拿笸籮繡線等東西伺候着,其中一個笑道:“您今個不出去了?”

李心歡嗔她一眼道:“我便是那麽坐不住的人?”姑娘家坐不住那就是不貞靜,可不是什麽好事。

梅渚遞了一根紅線過去,配繡面上的花瓣正好,笑道:“不出去也好,都入臘月了,估摸着沒幾日就能看到今年頭一場雪。”

內室的窗戶沒有支開,李心歡朝透白的紙糊窗戶外看了一眼,朦朦胧胧雪白的一片,似乎隔着木窗都能察覺到冬日的寒意正在一寸寸地逼近。日子過的真快,竟然又要到新的一年了,她和舅舅都相處了十一個年頭了。

拉回神思,李心歡似是心無所想,又專心致志地繡起梅花,只是尖細的針,還是差點紮到了她的手。

幽篁居書房外,翠竹敲了門,禀道:“爺,三娘來了,非進來不可,您見不見?”

“去把人請進來。”溫庭容打過招呼,若李拂慈再來便說他不方便的,也算是全了老夫人的臉面,沒想到她如此執着。

書房的門開了,李拂慈又換新裝,桃紅襦裙,微微鼓起的胸脯帶着點女人味,面上略施粉黛,淡掃蛾眉,頭上兩根玉簪,細細瞧起來倒是有幾分姿色。

等人進了屋子,兩人相互見了禮,溫庭容支開丫鬟們道:“多謝三娘關心,只是你常來此處,難免會受人非議……”

李拂慈臉上一陣紅,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忍不住想見他,拿着施中翠做幌子也太過頻繁了,任誰看了都覺得點眼。好在溫庭容肯這麽替她的名聲考慮,這幾日确實不宜相見了。

李拂慈這次也沒有多待,剛來便走了。

溫庭容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明顯了,但願這個麻煩的女人能夠知趣。

溫庭容趕走李拂慈的第三日,天氣越發冷了,若不是快到中午的時候出了太陽,還真讓人以為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要在今天下了。

幽篁居裏,溫庭容也感覺到有絲涼意,命人關了門窗,重添熱茶。

不等翠竹換茶進來,碧梧便急急忙忙地從園子裏趕回來,腳上沾了泥土,踏進書房抖落了一些在地磚上,褐黃的泥土似乎還帶着點腥味兒。

溫庭容命翠竹把茶放下便出去,一邊喝茶一邊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問:“是誰?”

碧梧心驚肉跳,溫庭容原先只是囑咐她叮囑園子假山上可疑的人,卻沒想到她居然看到了那種事!好歹也是十七歲的大丫鬟了,她曉得那種事叫私通!

聲音都在打顫,碧梧壓低了聲音道:“是……翠姑娘。”

果然是她!

溫庭容不懼茶水滾燙,薄唇燙紅了些許,也還是喝了一口。難怪那日外甥女說沒看清,怕是想替施中翠開脫吧。這個表妹,去了思柳堂都要牽連李心歡,是真留不得了。

溫庭容正思索着什麽,翠竹進來說思柳堂的紅染來了。

溫庭容颔首,許她把人帶進來。

如今新仇舊賬一起算好了。

不一會兒紅染便拿着一本字帖,施施然走進來,行了個禮笑盈盈道:“爺,這是我們姑娘叫奴婢還來的。”

老夫人已經曉得思柳堂的動靜,她當然知道李拂慈安的什麽心,便敲打了兩句,不許女兒再頻頻往幽篁居來。

李拂慈倒也聽話,她自己是不來的,幹脆叫丫鬟來。

若是別的東西,溫庭容也不會收,這帖子本就是他的,拿了也無妨。

收了帖子,他便把人打發走了,紅染臨走前還特特囑咐他,這帖子李拂慈很認真地臨摹過。

溫庭容關了書房門,翻開了帖子,果然在裏面發現了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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