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02.13丨城

趙钊采用迂回戰術，找到孟一馨。俗話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趙钊深谙此理，搞不定孟哥,搞定孟姐也一樣。

孟一馨倒答應得爽快。趙钊給了地址後便歡快地回家準備去了。

趙钊的家就住在尊海邊，與孟一馨下榻酒店距離不遠。

孟一馨和y先生步行過去。

孟一馨答應得爽快，出了酒店才想起y先生不能吃東西。

于是她出謀劃策：“等會我們随機應變,你就說你嘴巴疼——實在不行我替你擋着。“

平時都知道女人替男人擋酒，倒沒聽說過女人替男人擋飯。

··········

趙钊家背靠尊海邊的龍山,是一座低矮的磚房。

y先生輕蹙眉：“孟一馨。”

“嗯？”

“沒什麽，進去吧。”

“……”神經兮兮的。

趙钊在門前熱情歡迎：“孟姐孟哥,你們終于來了。快快,屋裏請。”

孟一馨眼神示意y先生，y先生将手中的水果遞給趙钊。

趙钊道：“孟哥你們人來了就好了，帶東西就太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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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門口一觀望,就知道趙钊家庭條件并不好。

屋子內收拾的還算整潔,桌子旁坐着一位婦人，低頭擇菜。或許因為天氣冷,婦人腿上蓋着一層毛毯。

趙钊說：“這是我媽媽。”

孟一馨微笑點頭打招呼：“阿姨好。”

老人點頭道：“你好。”

老人視線落到y先生身上,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詫。

y先生颔首：“你好。”

趙钊招呼孟一馨二人：“你們看電視嗎？可以去我房間看。”

孟一馨搖頭謝絕。

趙钊又說：“那你們先坐,我要展示我大廚手藝了！”

小小的客廳，家具看起來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但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牆上有一層水印，孟一馨知道那是洪水浸泡過的痕跡。

另一堵牆上，粘貼了很多獎狀。

從小學到高中，貼了滿滿半面牆。

“我們家孩子啊，小時候成績就好。”婦人語氣不無驕傲，“可惜啊，如果不是因為恩人，這孩子就辍學了。”

“恩人？”

別人家的事情，她不便多問，可是婦人似乎有意給她講。

“十年前，我老公出意外淹死在尊海裏了，家裏失去經濟來源。沒過多久，我出了車禍，腿被壓斷了。我想抱着小钊投湖，但站都站不起來。生活困頓之際，小钊利用周末時間，去尊海海邊撿廢品，補貼家用，帶回來一個好心男人。”

婦人說到這的時候頓了下，孟一馨等她繼續說下去。

“當時他看起來應該也才二十歲出頭，只在我們家坐了一會，留下一筆錢，承諾會資助小钊到大學畢業。”

好人啊。孟一馨感慨。

“他只來了那一次，之後再也沒出現過。但是每年都有一筆錢打到我們賬戶上。那筆錢，支撐我們生活都綽綽有餘。我每年都會存一點，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我這做法是明智的，因為一年前，到打款的日子沒有錢打過來——那個男人忽然消失了。”

孟一馨問：“那人會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婦人搖搖頭：“我們不知道。他沒留下名字，沒留下聯系方式，他是什麽人，我們根本無從知曉。況且我們只見過他一次，這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忽然失蹤，我們更毫無辦法。”

孟一馨看y先生一眼，問：“趙钊知道這事嗎？”

婦人說：“他當然知道了。他現在學的這專業，也跟那男人有關。”

“？”

“那恩人建議他學生化，這孩子記在心底，并努力實現了。”

孟一馨望向廚房裏奔忙的身影。

“如果那個人現在就在這裏，你們會怎麽做呢？”

“這個啊，”婦人喟嘆，渾濁的眼裏綻放出茫然的光芒，“我們也不能為他做什麽，請他吃頓飯也是好的。”

y先生感受到孟一馨的視線，與她眼神對話。

“你覺得她說的是我？”

“還不明顯嗎？”

“我哪來的錢去樂于助人？”

“說不定那土豪跟你長得像，他們認錯了。”

“十年時間，這母子兩記錯也很正常。”

對啊，十年時間，那時候趙钊還是十歲的正太。

年幼的時候遇見的人那麽多，怎麽會記得住。

婦人擇好菜，搖着輪椅去了廚房。

孟一馨恍然大悟：“難怪趙钊嚷着要請我們吃飯……不對，是請你，我只是占你的光。”

y先生目光放在櫃子上的老照片上，失笑道：“我也是占了別人的光。”

孟一馨靠在他肩上，“要不要給他們講清楚？烏龍鬧大就不好了。”

y先生說：“他們不過是想表達感激。既然那個人消失了，我就暫且替他接受這份感情吧。”

··········

廚房裏。

趙钊一邊洗菜一邊道：“媽，怎麽樣，是那個大哥哥吧，我早就在電話裏告訴你了，我真的找到他了。”

趙母說：“時間這麽久了，我有些記不清了。”

“不會有錯的！他皺眉頭的習慣和那時候一模一樣……沒想到他姓孟。”

趙母忽然想起來：“你說他們是姐弟？”

“對啊。親姐弟，”趙钊嘿嘿一笑。

“我看你讀書讀傻了！”趙母恨鐵不成鋼，使勁掐了趙钊大腿。

··········

這一頓飯菜品豐富，趙钊特意去尊海釣了特産魚，燒了鮮魚湯。孟一馨摩拳擦掌，沒吃早飯的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趙母給孟一馨夾菜，趙钊給y先生夾菜。

“都是些家常小菜，兩位貴客還請多擔待。”

孟一馨斜眼瞥了眼動筷的y先生，将他碗裏的雞肉夾到自己碗裏。對面兩母子接驚愕。

孟一馨冷淡道：“有好吃的應該先招待女朋友。”

趙钊下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孟，孟姐……你們……”

孟一馨道：“他之前是我弟，現在是我男票了。”

趙钊愣了會：“哦！懂了，原來如此。”

趙母道：“孟先生，你怎麽不吃菜呢？”

孟一馨說：“他口腔潰瘍，最近都只喝白開水。”

趙母立刻吩咐趙钊：“快，給孟先生倒水。”

趙钊撂下筷子跑得飛快，馬上倒來一杯開水。

孟一馨替y先生接過水，說：“謝謝。”

孟一馨輕啜一口，她替y先生把水杯放在一旁：“有點燙，放這晾一會。等會再喝。”

趙钊愣了下。他明明倒的是溫水啊。

y先生閑坐在座位上，也沒閑着，不停地給孟一馨夾菜。

孟一馨為了控制身材，很多東西都不吃。y先生明明知道，偏偏還一直往她碗裏送。

暗中一個眼刀飛過去，y先生受着，道：“你得替我把我的這份也吃下去。”

孟一馨默默啃了口紅燒肉，這一餐的熱量，得練多久瑜伽才能燃燒完。

趙母凝望y先生，語氣哀傷：“十年前那位先生也一樣，到我們家來了滴水未進。我們卻白白承受了這十年的恩情，真讓我們內疚。”

孟一馨微怔。對她和y先生來說，這只是一頓飯，但對于他們母子，是十年的感恩之心。

可是y先生就是不能吃人類食物，他承受不起。

一只手越過孟一馨，拿到了她先前放置在一旁的水杯。

孟一馨一愣。

“燙！”她輕聲提醒他。

“沒關系。”他輕輕說，帶着撫慰。

y先生将杯子傾斜，透明液體流入嘴裏，孟一馨看得分明。

她嗓子一緊，急急道：“我也渴了，給我多留點。”

趙母拍打趙钊大腿：“孟小姐渴了，你快再倒杯水來。”

“不用了，”孟一馨制止，“我喜歡跟他用一個杯子。”

y先生的喉結上下浮動。孟一馨眼睛冒火。

他真的喝下去了！

“好了，別喝了！”她抓住他胳膊，把杯子奪過來，仰頭一口把杯中水飲盡。

對面兩母子被她反應吓到。

孟一馨喝得太急，岔了氣，說了句：“不好意思。”便到屋外咳嗽起來。

她蹲在地上咳得臉通紅，很久都沒緩過勁。

y先生跟出來，替她拍背順氣。

這次他下手總算知輕重了，用的力道剛好，幫助孟一馨緩過氣來。

她擡起頭，抓住他右胳膊，捋起衣料，查看他的腐肉有沒有異常。

記憶裏，他渾身蒼白冰冷，如兩極的冰塊，喃喃自語，喊着“疼”。

陸慕說，吃了人類食物會死的。

y先生摩挲她臉頰：“我沒事。”

她聲音有了哭腔：“我明明看到你喝進去了。”

他細聲哄她：“沒有，我都吐了。”

“你騙人。”

“我要是騙你，現在怎麽會好好站在這。”

孟一馨雙手捧着他下巴，哽咽着，疑惑道：“可是你下巴是好的啊，沒有洞，你怎麽吐的？”

他說：“就在剛剛。”

将水含在嘴裏，做出喝下去的假象。這對他來說很輕松。

似乎曾經的他經常做這樣的事情。

孟一馨抹抹眼睛：“都怪你，妝都花了。”

他說：“好好好，都怪我。”

··········

房間內，趙钊和趙母遠遠望見這一切。

趙钊感嘆說：“媽，亂.倫能亂到這份上，擱我我也覺得值了。”

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