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02.13丨

Y先生仔細盯着那幅畫, 兩分鐘過後，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孟爸說：“羊女為姜姓, 山風為岚名。我媽名叫姜岚。”

實際上, 她曾經的名字是姜岚岚。

換名字, 大抵是為了與過去告別。

··········

孟一馨開門, 讓大家進去。

她悄悄對Y先生說：“我給奶奶說了你的身份，她說只要我喜歡, 都随我。”

在飯桌之上，奶奶不再打量Y先生了。

她盯着桌上的山珍海味, 目光恍惚，幾乎哽咽道：“現在你們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孟一易問：“奶奶你以前過過苦日子？”

奶奶道：“有一段時間特別難熬——但是總算是熬過來了。”

“哪段時候？是不是高中上學的時候？”他現在高一, 每天都覺得日子難熬。

奶奶“噗”地笑出來：“笨孩子。是我嫁給你爺爺之前的時間。”

孟一易睜着圓溜溜的眼：“那時候, 那時候奶奶不是少将嗎？少将多威風啊, 怎麽會難熬？”

奶奶緩緩道：“你還小，有些事都不懂。承擔威高的職位, 就要承擔越大的責任。我過過每天把腦袋提在手上的日子，所以……所以我才不允許你爸爸去念軍校。”

孟爸眉頭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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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易心髒跳了下, 低頭扒飯。

他可是想去當兵得緊啊。

奶奶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奶奶年紀大了，也管不住你了。你能不能美夢成真, 還得看你爸爸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幹涉他。

孟一易喜道：“謝謝奶奶。”

孟一馨替Y先生夾菜：“只能聞，不能吃。”

Y先生冷笑，原封不動夾回去, 只留下蝦。

他戴上手套給她剝蝦。

奶奶這才把注意力又放到他身上來。

她又講了個故事。

“在那段最難熬的時光裏，我和一個女人吃過一頓飯。我到現在都記得是很簡單的四菜一湯，但是在那個時候這是很奢侈的事。那個女人在我的印象裏，就是一個驕縱的被寵壞的富小姐。那一頓飯局，我從各個方面碾壓過她，但我一點快感都沒有。因為她已經成長了，短短的時間內成長了。為了心愛的人，她可以不顧艱難險阻千辛萬苦地去尋。我覺得我是做不到的。我佩服她，同時也可憐她……”

孟一馨根本不知道奶奶說的是誰，甚至她的話都東倒西歪，她問：“奶奶，那個女人還在嗎？”

奶奶搖頭說：“誰知道呢，好幾十年沒見過了。”

···········

過年的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孟一馨準備踏上回秀舟的行程。

孟媽這次萬分不舍，一邊替孟一馨整理行李一邊哭。

孟一馨想，這次回來與媽媽鬧得不愉快，要分別了照樣舍不得，到底還是親生的。

“媽，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孟一馨抱住媽媽安慰。

孟媽推開她：“誰哭了。我才沒哭。”

孟一馨：“嗯嗯，好，沒哭就好。”

孟媽繼續收拾行李，道：“如果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的話，幹脆回雙城吧。”

孟一馨一愣：“嗯？為什麽？”

孟媽沉默了會，才說：”媽知道……知道你壓力大。“

孟一馨背脊一僵，被刻意忘掉的記憶又浮現腦海。

那個叫顧堯的民警：“聽同事說，你和你家喪屍寵物性.交。雖然現在是文明開放的社會，包羅萬象。但是你想，臉同性戀這麽多年了依舊有人惡心反對。要是你跟寵物在一起，你周圍人會怎麽看你。”

和藹可親的蘭姐，尖酸刻薄的蘭姐。

門前的捕鼠器。

“夾死老鼠。”

“雖然今天的事是我安排的，但大家對你厭惡是真的。”

孟媽背對她，貓着腰疊衣服：“媽知道你不會把你心裏的難受說出來，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我能不了解你嗎？這塊肉從筷子那麽長現在長得比我都高了，還那麽漂亮。這麽好看的閨女我怎麽能讓別人随便欺負！”

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滑過臉龐，落在衣間，消失不見。

“反正你現在也不做經紀人了，你幹脆回來吧。在這裏找個工作。如果誰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上去咬死他。”

“媽……”孟一馨從背後抱住她，“媽，謝謝你，謝謝你……”

“說來說去，還是我太想你了。不光我，你爸，還有你那個調皮搗蛋的弟弟，都想你。當初你要去秀舟上大學我就不滿意了。你親口許諾畢業了就回來，結果你一去在那裏呆了整整十年。你有追求我理解，所以我從來不說什麽。可是閨女，媽真的太想你了。”

母女兩抱着哭成一團，聽了許久牆根的孟爸适時出現，張大雙臂一摟摟兩。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老婆，雖然閨女不能常回來，但我們可以去看她啊，反正我們閑，有的是時間。”

“不用了，爸，”孟一馨抹去眼淚，說，“我年後就去辭職，離開秀舟回來。”

··········

孟一馨将自己的打算告訴Y先生，Y先生這個無業游民表示沒意見。

她嘆了口氣：“十年時間，我離家十年。雄心昂昂地離開，滿心疲憊地回來。”她繞住他的手，十指相纏，“還好帶回來個你。”

孟爸開車送孟一馨去機場。

孟爸：“你媽怕見着你哭，就沒來。”

孟一馨笑：“反正我不久之後就回來了。”

孟爸：“那反正你還要回來，不如幹脆別走了。”

孟一馨無奈道：“不行，工作是要去辭的，租房也是要退的。”

孟爸：“我總有種不詳感，那地方比我們這有錢，怕你一到秀舟就反悔。我想想，你得把你男朋友抵在這。”

孟一馨立刻反駁：“不行。”看Y先生愣愣的，她用胳膊碰他，“你說句話啊。”

Y先生道：“伯父別開玩笑了，她都當真了。”

到機場了，孟爸在安檢口與他們兩道別。

·········-

大年初七，同事們都沉浸在假期綜合征中，孟一馨遞交自己的辭職信給主任何悠悠。

何悠悠大吃一驚：“你剛幹了一個月就要走？試用期都還沒結束呢。”

孟一馨低頭誠懇道：“非常不好意思。”

何悠悠大致看了下她的辭職信，“因個人原因……方便問一下，是什麽原因嗎？”

孟一馨道：“我想回老家發展了。”

“哦~”何悠悠點頭，“那你還要再幹一個月。”

孟一馨說：“我知道的。”

上交了辭職信，工作還得接着做。

這天傍晚，孟一馨接到肖盛的來電。

電話裏的肖盛沒有平日裏的意氣風發，顯然喝多了酒，聲音滄桑疲憊。

“一馨，你看新聞了嗎？”

孟一馨一邊找耳機一邊答：“沒有呢。”

“過年期間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這個消息。我想等年過完再說。不然怕影響你心情。”

“什麽消息？”她總算找到耳機，随口問道。

“顧念念死了，一馨。”

“嘭咚——”

手機滑掉到地上。

···········

肖盛現在不在公司，在日料店。

孟一馨去日料店找人，在門口碰到一個明眸皓齒的姑娘。

這姑娘留着披肩短發，大概比她小兩三歲，手上拿着厚厚的文件袋，嗓音洪亮，伶牙俐齒。

“我看見他進去的，你們給我扯謊他不在是幾個意思啊。我都說了，我不去找他不去打擾他，我就進去吃個飯都不行嗎？”

服務員賠笑道：“老板說了，不行。”

姑娘氣惱地拍了拍手上的文件袋：“我說你們老板真是不識貨。我這劇本要是拍出來，絕對大賣，絕對大火，你信不信？”

服務員繼續賠笑：“我信沒用啊。我又沒錢投資。”

孟一馨無暇再看熱鬧，繞過争吵的兩人，另一個服務員看到她，喊了聲：“孟小姐。”

她點頭，正推開門想進去的時候，聽到那姑娘說：“我說你們，重口味到把喪屍當寵物養，為什麽不給他們機會讓他們上電視上大銀幕？我的這些劇本，可是經典中的經典，比如你看啊《生化危機》，《活死人之地》，《死亡谷》，《活死人之夜》。”

孟一馨手頓住，不知為何，這姑娘的話吸引到她。

她走過去：“這位小姐，你是在找肖盛吧？”

姑娘說：“是啊。”

“你先進來吧。”

服務員連忙說：“可是肖總說……”

孟一馨說：“出什麽事我負責。”

肖盛在哪個包間她大致猜到了，她讓姑娘現在外面等等。

姑娘說：“我真的能跟肖總談談嗎？”

孟一馨說：“能。你先在這喝喝茶。”

··········

安撫完畢這姑娘，孟一馨去找肖盛。

肖盛雖然酒喝多了，但尚有一絲意識。

“公司完了。一馨。”

這是肖盛見到她後的第一句話。

來的路上，孟一馨查過，因為顧念念的死亡，因為解約風波，安德被指控為罪魁禍首，股價大幅度下滑，過年期間，一蹶不振。

孟一馨奪過他的酒：“明明還有翻身的機會。”

肖盛說：“對方是有備而來。顧念念一被發現死亡，網上馬上就出了通稿，把公衆視線轉移到她上家身上。公關部跟那些網站協調，他們一概不搭理。接着股價一落千丈，虧損幾個億。現在還在下跌——”他眼裏忽然綻放詭異的光芒，“一馨，你說是誰這麽對付我？”

“我哪知道。”

肖盛冷笑：“我猜是葉行知。除了他還有誰？”

孟一馨不敢說自己了解葉行知，雖然見過幾次，那人臉上盈盈笑臉，其實就是一只笑面虎，背地裏指不定在謀劃怎麽将對付吃幹抹淨。

但是這事，是不是葉行知還真不好說。

兩家娛樂公司，勢均力敵，若能良性競争，促進彼此危機意識，也不是不好。

當然，這只是她孟一馨的想法。

“你來看我，我很感動。一馨，自從你走了，我事業很不順利。現在我很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把你這個福将氣走。”

她沉默，等他安靜下來，才說：“我來，其實是想讓你親口告訴我，顧念念埋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