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葉榕如今已漸漸習慣了他的親近,見如此,便笑着問:“今兒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魏昭姿勢沒變,甚至身子動也沒動一下,只說:“衙門裏的事情忙完了,就回來了。”又問,“怎麽,你不願意我回來多陪陪你?”

“當然不是。”葉榕說,“你能回來陪我說說話,我可高興了。”

她說:“母親不要我陪着,只想我屋裏好好呆着調養身子。湘兒性子活潑,又怕母親讓我管着她,這些日子,悄悄躲着我呢。”

又說:“我倒是常去大嫂那邊,可大嫂身子不适需要靜養,我也不好天天去。這不,實在閑着無事做,只能看些閑書來打發時間。”

“《黃帝內經》,有名的醫籍,怎麽會是閑書?”魏昭垂眸,望着被他圈在懷中的人問,“近來總看這些醫學典籍,想必是在關心大嫂?”

葉榕實話與他說了道:“這段日子我常去看大嫂,她好好的不發瘋的時候,其實很正常。我就在想,或許只是她壓力太大了。若是我能找個什麽法子疏解她精神上的壓力,或者學個什麽法子可以替她針灸開導她,或許能好些。”

又疑惑看向就貼着她臉的男人:“灼華那麽可愛,大嫂也是很善良的,她不像是那種重男輕女到因為生不了兒子就這般不待見女兒的人。”

葉榕也是聰明的,她這樣說,其實就是表達自己發現端倪了,暗示魏昭告訴她真相。

魏昭其實不是不願告訴她真相,只是有些事情說出來很殘忍。且她也是女人,同為人婦,若是得知了大嫂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歷,想必會吓着她。

魏昭一時沉默着不吭聲,葉榕立馬察覺到了他的反常。

“二哥,是不是有什麽隐情不能告訴我?”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葉榕心裏有那麽點小小的失落,甚至也有一瞬間想耍些孩子脾氣,不太想理他。

她想着,既然已經是夫妻,是一家人,他為何還要隐瞞自己?他的這種行為,就讓葉榕覺得他不夠坦蕩,總覺得這樣始終隔着一層。

但她又是理智的,換個位思考了下,就又能理解魏昭。或許,有些事情,就只能魏家人知道。

葉榕等了一會兒,見還沒等到他開口,正準備說“算了”兩個字的時候,就聽身邊男人貼着她耳朵說:“有些事情,其實不是什麽好事。說出來,也是怕吓着你。”他邊說邊将人摟得更緊了些,像是怕稍微不小心受到傷害的就會是他懷裏的這個女人一樣。

他道:“大嫂嫁進門來兩年無所出,聽說城外寺廟裏求子最靈驗,她就想去。恰好那日大哥衙門裏忙,沒空陪她去,所以,便是大夫人陪她去。結果,卻出事了。”

聽到這裏,葉榕隐約能猜得着發生了什麽。她緊緊攥着手,木然望着一旁男人的臉。

魏昭換了個姿勢擁抱她,貼着她耳朵吹氣:“寺廟裏進了賊人,迷暈了大嫂身邊的嬷嬷婢女,侮辱了她。”他聲音越來越輕,“再之後,便懷上了灼華。”

“但其實,灼華就是大哥的女兒,她眉眼神态長得那麽像大哥。”魏昭虛嘆一聲,繼續說,“可大嫂回來後,就有些精神不太好,幾次尋死都被攔了下來。她傷了身子不能再孕,是因為當初想把孩子打掉,喝了堕胎的藥。”

“孩子生下來後,她始終不承認有這個孩子的存在。所以,只要一見到灼華,她就沖動犯病,平時倒是好好的。”

葉榕安安靜靜聽完後問:“當初那個惡人是誰?可抓着了?”

魏昭搖頭:“當時大嫂也暈了過去,她身邊侍奉的嬷嬷醒來後看到吓着了,立即去喊大夫人。大夫人一邊讓府上奴仆不許張揚,一邊立即差人回來喊大哥。犯罪現場,一直都保護得很好。可那賊人似是慣犯,輕功也十分了得,竟未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這麽多年來,大哥也一直差人暗中繼續查探這事。但,并沒有什麽進展。偏這等事情又不能聲張出去大張旗鼓查辦,所以……”

魏昭壓了壓薄唇,面上露出一絲陰冷來。

葉榕卻恍然:“原來如此。”又說,“我說呢,大嫂怎會是那等重男輕女之人。灼華又那麽可愛,正常情況下,她怎麽可能不喜歡灼華。”

忽然想到魏淑的反常來,葉榕忙又問:“那這件事情,二妹妹可知道?”

雖然大夫人是知情人,但一般來說,這種污穢之事,但凡疼女兒的母親,都不會告訴女兒的。若魏淑不知內情,那她那番作為,倒是可以理解。

魏昭說:“二妹三妹都不知。這種事情,母親與大夫人也不會說。”又加了一句,“若不是你聰明,察覺到其中端倪來直接問我,我也不會說。”

葉榕道:“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也不是真正的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了。這種事情,你告訴我也無妨。”

魏昭卻聽不得她說生過兩個孩子,雖然那是事實,但他心裏總有些不太舒服,有些吃味兒。

他冷哼了一聲:“生過兩個孩子,你倒是記得清楚。”

葉榕突然就明白過來他是為了什麽而氣了,于是她看向他,表情認真:“你從前不是都知道的嗎?”上下打量他,見是好似真的是氣了不像是裝着逗她玩的,于是葉榕就有些不能理解,“從前提,你也沒這樣,如今是怎麽了?”

魏昭卻扯着嘴笑,但這個笑卻假的吓人。

葉榕認真打量他,最終道:“你就是生氣了。”

魏昭卻沒再廢話,只是突然一個翻身,将人壓在了炕上。葉榕倒吸一口氣,沒動,只瞪眼看着他。

魏昭也沒說話,就是抱着人親起來。親她紅豔豔的唇,親她滑嫩嫩的臉。懷裏的人又軟又香,抱了會兒,倒是不氣了。

忽又覺得自己不可理喻,這醋吃的他自己都有些無語。

知道自己不該在意,但的确又是很在意的。這種矛盾的心情,他最後都無奈的笑了。

見他親着親着忽然笑了,且葉榕瞧得出來,這回是真的笑。所以,她又好奇打量他。

這人可真奇怪。

“算了。”魏昭起身,順勢将葉榕也拉了起來,他擡眼朝窗戶外面看了眼,又看向面前的嬌妻說,“你總悶在屋裏也不好,天色還算早,我帶你去園子裏走走透透氣吧。梅園裏的梅花開了花苞,去瞧瞧。”

葉榕自然也是想出去的,便有些埋怨他:

“本來我頭梳得好好的,你非撲過來。你親就親了,手非要揉我頭發。”葉榕一邊埋怨,一邊已經坐去梳妝臺邊上了,“梳頭還要時間。”

馬上天就要晚了,梳個頭挽個髻再出去,又能逛得了多久。

魏昭噙笑走過去,立在她身後,雙手搭在她雙肩上,曲彎望着鏡子裏正喋喋不休抱怨的美人,忽然說:“為了彌補罪過,我幫你梳吧。”

“你會嗎?”葉榕詫異。

“試試看。”魏昭已經奪過她手上的玉梳來,開始摸她如綢緞一樣的頭發,“凡事都是要學的,你夫君我天資聰穎,學什麽都快。”

葉榕也懶得叫外間的丫鬟進來了,便只随他去。

但男人的手拿刀拿劍可以,還真拿不了梳子。看了半天,葉榕自己都着急了,有些發火。

“再這樣下去,我看都不必出去逛園子了。”伸出手去,要梳子,“還不如我自己來。”

魏昭摸了摸鼻子,倒是乖巧,把梳子遞了過去。

葉榕自己梳頭,魏昭則倚靠在一旁看。但見她十指十分靈活的就把一縷縷發盤了起來,不由咂舌表示欽佩。

葉榕從鏡子裏望了他一眼,忽然起了些故意擠兌他的心思,便說:“也有爺不會的事兒。方才還誇了海口呢,現在臉疼不疼。”

魏昭便又彎腰過去,攔腰抱住人,臉貼着臉說:“二奶奶數落得是,為夫記在心裏了。”又悄悄咬她耳朵,暗示說,“你這頭發很軟。”

葉榕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根本不理他。

還在蜜月裏的夫妻自然是如膠似漆的,心裏想着的眼裏藏着的,也就那麽點事兒。

他臉皮厚,葉榕可臉薄。

小夫妻倆慢慢散步去梅園,可巧在園子裏遇到了大爺大奶奶夫妻。大奶奶看到葉榕,立馬就快走幾步走了過來。

“你們也來了?”大奶奶挺高興的。

葉榕顧着禮儀規矩,先朝大爺福了下身子,之後才回大奶奶的話:“沒想到大哥大嫂也在這兒,可真是巧了。”

大奶奶便說:“夫君今兒回來的早,我聽丫鬟們說梅園裏梅花開了,就想來看。夫君知道了,便帶我過來了。”

葉榕說:“可巧了,二爺也是。”

大奶奶前所未有的高興,一直拉着葉榕手。回身看了看大爺後,又笑拉着葉榕說:“真好,如今你嫁了來,日後我便不寂寞了。”

大爺也十分感激葉榕,也趁此刻跟葉榕道謝:“娘子都跟我說了,這些日子,都是弟妹你常陪着她說話。她很喜歡你,說與你脾性相投,真是難得的緣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葉榕也算了解這位魏大奶奶。大奶奶性子與她差不多,喜好也差不多,都是喜靜愛讀書的。她最擅長作畫,大奶奶卻寫得一手好字。二人有共同的興趣愛好,談詩詞歌賦又能說到一塊去,自然投緣。

葉榕想,若是因有她這樣的摯友在,而能慢慢引導大奶奶走出困境來的話,也算是她功德一件了。

若能做這樣的好事,她何樂不為呢?

葉榕說:“我起初去叨擾嫂子的時候,還怕她嫌我煩呢。後來去的次數多了,才漸漸覺得,嫂子是真喜歡我。”

大奶奶說:“總是你來看我,也不好,下回我去你那兒走走。”

大奶奶能肯出來走走,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所以,葉榕自然很高興的應了。

又怕她不來,于是葉榕誘說:“我與夫君成親的時候,夫君尋了很多字畫珍玩,我想大嫂肯定喜歡。等你去了我那裏,我拿出來,一起研讨。”

聞聲,大奶奶更是雙眼泛光。若不是現在天色晚了,她就想立即去。

又覺得老二對他媳婦好,大爺比不上,便回頭望向大爺,有些嬌嗔的意思:“素日裏人家都說大爺對我好,依我瞧,竟不如老二待弟妹。”

大爺不到三十的年紀,生得斯文有禮,瞧着也是好脾氣的人。

他見妻子難得又如從前剛成親的時候那樣與他撒嬌,心中十分感動,立馬應了下來:“你若是喜歡,我明日便差人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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