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救出
綁匪之一帶着同夥大炮開車前往醫院,可剛走出小區沒多遠就看到了交警在檢查來往車輛。
因為有點堵車,所有車輛都無法快行,數名交警在車道上來回走動,可以清楚看到各輛車內的情況。
綁匪做賊心虛,頓時緊張起來,不明白這些交警是沖着他們來,還是有其他任務。
他想開快車沖過去,但前面正好有一個紅燈,前面的車輛都變得更慢,直到停止。
綁匪看左右都是車輛,無奈只能踩下剎車。
一名交警在車輛停止後,從前面向後面走來,邊走邊看,看到某些可疑車輛就讓駕駛員把車窗按下來,檢查他們的駕駛證和行駛證。
綁匪越來越緊張,一手緊握方向盤,一手放在挂檔器上。
交警走近,他們都是在早上九點多鐘接到消息,說要對這一帶的車輛進行詳細篩檢,尤其要留意車上帶女人和小孩的,他們還拿到了照片。
本來綁匪兩個大男人,一個開車,一個躺在後座上,交警并不會太留意。但開車的綁匪太緊張了,明明眼角餘光在看着交警動作,卻又假裝沒看到對方。
過來的交警三十多快四十歲,也是老交警了,看到開車綁匪的神情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特意看向車後座,車子的玻璃貼了遮光膜,從外面看不清車內。交警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示意開車綁匪把車窗按下來。
“駕駛證和行駛證。”交警敬禮道。
綁匪心髒狂跳,對交警擠出笑容,從車鏡夾層拿出兩證遞給交警。
交警打開看了看,又探頭看向後座,問:“後面是誰?怎麽了?”
後面受傷的綁匪用衣服蓋着頭。
開車綁匪盡量自然地回答:“是我哥們,和他老婆吵架,被他老婆把臉抓破了,我帶他去醫院看看。”
“是嗎?”交警看完駕駛證信息,“魯州人?在本市工作?”
“不,我是來這裏探望朋友。”
“就是你後面的朋友?”
“是。不好意思,同志,前面車子動了,我能走了嗎?”開車綁匪道。
交警盯着開車綁匪看,綁匪努力擠出笑容,“我朋友被抓傷得挺嚴重,我得趕緊送他去醫院。”
“是很嚴重,他怎麽不動?”交警抓住車窗,再次探看後座,“靠邊停一下。”
綁匪心中猶豫再三,最終判斷如果讓交警看到後座大炮的傷勢必然會更起懷疑,見前面車輛已經開始移動,當下就假裝要靠邊,實際猛踩油門就要往前沖。
交警一看勢頭不對,立刻使用對講機警告前面的同事幫助攔住這輛車。
在三環以內想要玩車輛沖刺,也得看其他車輛讓不讓。
前後左右車道都是車,綁匪就算想要開快也不可能,沒多久他的車就被數輛交警車給堵住。
眼看車子跑不掉,綁匪咬牙,打開車門就往街對面的小巷跑,車內的大炮也不管了。
路上一片緊急剎車和鳴笛聲。
員外府花園小區別墅區。
付守疆看表,距離十分鐘期限已經過去兩分鐘。
葉玲玲緊急聯絡付守疆:“隊長,1012的住戶據說已經出國,房子正在委托中介販賣,但就在四天前,有人住進了1012,物業并不清楚是不是買了原住戶房子的新業主,因為對方有鑰匙,他們就沒有多問。”
“有幾個人住進去?”付守疆按着耳機問。
“物業說他們也不清楚,因為小區住戶太多,有很多都是租給別人,來來往往的新住客很多,他們不可能每個都記住,只記得那家有車輛開進去,是商務車。哦,那家點過好幾次外賣,這邊外賣可以直接送到住戶門口。還有一點比較奇怪的是,物業看到這家有人出來,但不管是誰都喜歡戴帽子,有帽檐的貝雷帽,所以他們都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了解。”付守疆已經快步走到那家邊戶的外邊。
這家前後右三邊都有花園,一樓地面被擡高,下方還有一層地下室。
付守疆注意到這家門外裝了監控。
“小劉!”
“收到!”劉興飚和幾個同伴看似打鬧,一不小心把籃球給扔進了1012戶的花園。
劉興飚站在花園外面按響門鈴。
綁匪頭目正在等待上方聯系。他并不想殺人,但如果上面有要求,他也不會拒絕,只要價錢付到位就好,何況夏語冰的情況再拖下去說不定不用他殺都會流血致死。
聽到門鈴聲,綁匪頭目下意識看向電腦顯示屏。
他的面前有兩個手提電腦,一個顯示的是別墅外面的情形,一個就是地下儲藏室。
看到花園外面站了一個年輕男子,門邊似乎還站了幾個人,綁匪頭目立即皺起眉頭。
想了想,他沒動。
年輕人按了兩次門鈴,見沒人來開門,跟幾個同伴似乎說了什麽,一名同伴離開。
付守疆再次看表,倒計時七分鐘。
一名早就等在周邊的物業保安很快就和年輕人來到花園外。
随後按響門鈴的年輕人攀過栅欄門,跳進了花園。
綁匪頭目騰地站起。
他看到那個年輕人跑向了靠近地下室的下沉式小花園。
綁匪頭目坐不住了,只能離開監控器去開門。
“嗨!你是誰?跑我家來幹什麽?”綁匪頭目打開門呵斥。
劉興飚正要跳下下沉式花園,看到有人出來,立刻舉起手道:“不好意思,我剛才按了兩次門鈴,看沒人開門,以為你們家沒人。我喊了保安,就在外面,我和同伴打球,球飛進你們家了,我就是進來撿個球,你看,球就在下面。”
綁匪頭目看到了那個籃球,他心中想着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但他也怕疑心生暗鬼,沒事反而引來別人懷疑,就鎮定地道:“剛才我在上廁所。麻煩你出去,這是我家,球我來撿。”
“好的好的。哎呀!”劉興飚腳下打滑,不小心就滑掉入下沉式花園內。
“你搞什麽!”綁匪頭目怒,下沉式花園沒有外置樓梯,想要下去必須從裏面的地下室走,他來不及走裏面樓梯,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沉式花園距離一樓地面不高,兩個大男人跳下去也不至于受傷。
綁匪頭目喝令劉興飚趕緊出去。
劉興飚撿起籃球,好聲好氣地說:“好好好,這就走。”
跳下來容易爬上去難,劉興飚看着綁匪頭目,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從屋裏面走。
綁匪頭目氣急,但他又不能強行要求劉興飚直接爬上一樓花園,那樣太可疑了。無奈下,綁匪頭目只能打開下沉花園和地下室之間的玻璃門,同時催促劉興飚:“快點!”
倒計時五分鐘,沒多少時間了!
付守疆決定賭一把,他不确定屋裏是否還有其他綁匪,對其他幾名青年示意。同時讓其他警察也去附近幾家住戶查看情況。
早做好準備的警察們立刻一起出動,全都沖向了各自目标。
1012邊戶這邊,幾名青年也嚷嚷開,喊着“小劉小劉,你是不是出事了?”一窩蜂地翻過栅欄門,付守疆也跟着翻了過去。
打開玻璃門的綁匪頭目聽到花園裏傳來的響聲,原本還算鎮定的表情頓時變得焦急,“你們搞什麽鬼!快點給我出去。喂,站住,你幹什麽!”
劉興飚進了地下室,竟然東看西看,還想把關閉的房門打開。
綁匪頭目立刻沖過來制止。
誰知,幾個青年包括付守疆也從花園上面跳下來,直接從地下室玻璃門進入室內。
綁匪頭目這時終于明白這些青年絕不是無意闖到這裏,看到這麽多人湧進來,他知道他已經沒有機會去抓肉票當人質,而他現在唯一要做也勉強能做到的就是逃跑。
綁匪頭目高喊着“你們幹什麽,我要報警了”,一邊向樓梯道口退。
當他看到有人去擰動儲藏間的門把手,立即反身就向樓梯上面跑。
付守疆一直盯着那綁匪頭目,看他舉動,立刻就按住耳機喊道:“在1012!行動!抓住所有跑出去的人!”
劉興飚幾個年輕警察分出兩個,一起沖向綁匪頭目。
外面的警察也一起轉向1012邊戶。
躲在車子裏的武警打開車門,一個接一個沖出車廂。
剛剛打開後門沖出別墅的綁匪頭目,還沒有跑出兩步就被武警牆給圍住!
“站住!舉起手!趴到地上!”
綁匪頭目很識相地慢慢舉起雙手。
儲藏間裏的夏語冰聽到了外面的吵雜聲,她的身體還不能動彈,她努力想要擡起手指,想要示意曉明。
門外面,付守疆扯開嗓門大喊:“小夏!夏語冰!曉明!你們在哪裏?!”
付曉明猛地擡起頭,他好像聽到爸爸的聲音了。
“爸爸!爸爸!我在這裏!”付曉明沖到門邊,用力拍響大門。
“嗙嗙嗙!”
“曉明?”付守疆聽到聲音,貼近儲藏間大門。
“爸爸!我們在這裏!快點開門,媽媽受傷了,流了好多血!爸爸快開門!”付曉明急得哇哇大哭。
付守疆确定了,幾乎喜極而泣。他用力轉動門把手,發現被鎖住。
這家的門用的是實木門,裝得很牢靠,靠人體力量輕易撞不開。
付守疆掏出槍,又怕誤傷裏面的夏語冰和付曉明,急得用力踹大門。
“隊長!用這個!”有警察拎着工具箱沖進來,這種案子,他們出警時都會帶上必要工具,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能用上。
有了工具,開門就快了。
兩分鐘後,付守疆打開了儲藏間大門,一把抱住沖進他懷裏的付曉明。
“爸爸!快救媽媽!快救媽媽!”付曉明哭得都打嗝了,還不住地喊,拼命拉扯付守疆的衣服。
付守疆不用他拉,已經看到靠着牆渾身是血的夏語冰。
那一刻,他從頭到腳就像是被人澆了一桶冰水。
“小夏!夏語冰!”付守疆沖過去,沖到面前,他都不敢碰她,只能伸出顫抖的手去試探夏語冰的呼吸。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付守疆感覺到夏語冰的呼吸,眼圈一下就紅了,轉頭就對着門外大喊。
救護車早就準備好了,醫護人員确定這裏真的有被綁架者後就擡着擔架往這邊跑來。
夏語冰眼睛半睜,她看到付守疆通紅的眼睛,看到付守疆帶着淚音喊着救護人員。
她想對付守疆說什麽,但她身上麻醉針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消失。
醫護人員跑進來了,把夏語冰小心擡上擔架。
“她還好嗎?會不會有危險?”付守疆剛剛碰到妻子的手,只覺冰涼。
醫護人員半勸慰半強硬地道:“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得立刻送她去醫院,她失血太多。”
付曉明哇哇哭着,被付守疆抱着跟上擔架。小家夥手往擔架伸,不肯遠離他的小夏媽媽。
付守疆心裏一半熱一半冷。熱是仇恨,冷是害怕。他甚至都不敢跟着救護車去醫院,就生怕夏語冰從他的生命裏消失。
但這股恐懼,他沒跟任何人說。他覺得周圍環境有點遙遠,那個躺在擔架上被送進救護車裏的女人就在四天前,還對他俏皮地微笑。
也許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等醒來,小夏還好好地躺在他懷裏,而曉明正搗蛋地在外面敲門催他們起床。
他需要做點什麽,他需要轉移注意力,他不能讓恐懼淹沒他。
儲藏間的床墊上散落了一堆畫紙,在後面進來的公羊智彎身撿起了這些用蠟筆畫的畫,那些一看就是小孩塗鴉的放到一邊,他重點看的是寫實風的人物畫。
一張畫上畫了三名綁匪,都戴着面罩。另一張畫上同樣畫了三個人,卻是穿着交警制服。
還有一張畫,看起來有點古怪,畫的是三個綁匪互相用槍指着對方,其中一人的胸口流出血,另外一人的眼睛瞎了,一人驚慌萬分,而門外似乎有一群正要沖進來的警察。
付守疆抱着兒子追着擔架出來時就看到了被武警包圍的綁匪頭目。
他不明白為什麽屋裏只有一個綁匪,但這顯然幫了大忙,讓這些綁匪完全沒有機會去把肉票當人質來威脅他們。
“叮鈴鈴。”一片緊張中,有人的手機響了。
付守疆把兒子交給醫護人員,過去從被控制的綁匪頭目的褲子口袋裏抽出一支手機。
“……”付守疆滑開通話鍵,卻沒有說話,并做了手勢,讓周圍都安靜下來。
電話裏傳來一道正常的男子聲音:“殺了那女的,帶着小孩轉移,快!上車後我會給你新的落腳地點。”
付守疆空着的手猛地握緊,微微改變腔調,開口:“嗯。”
對方挂斷電話。
付守疆看向綁匪頭目。
綁匪頭目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這樣的眼神,恐怕這裏要是沒有這麽多警察和武警等,這人九成九會對他開槍吧?
付守疆壓抑全身的怒火和仇恨,對綁匪頭目道:“還有其他人在哪裏?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是誰?我要他們的全部信息,別想欺騙我,也別想隐瞞,你不會想要知道我的手段。”
綁匪頭目不屑地嗤笑一聲,還帶着點故意的輕松道:“親愛的警察蜀黍,現在可都講究文明辦案,你想對我做什麽?嗯?”
其他警察看着他,都恨不得打死他。
付守疆竟然對綁匪頭目微笑了下,“我是守法的人,自然不會對你做違法的事情。對了,你聽過一首歌嗎,這首歌在監獄特別流行,我記得有一句歌詞唱的是,‘一身囚裝,滿心凄涼,當日枭雄,今日男娼,菊花殘,滿腚傷,肛裂人斷腸,只求早日出牢房’。”
“噗!”在場警察全都低笑起來。
綁匪頭目臉都黑了。
付守疆:“無期,還是三十年,二十年,十年,或者更短,就看你的選擇。”
綁匪頭目沉默半晌,道:“裏面那個女人的傷不是我弄的,我還幫她療傷止血了。”
付守疆冷笑,他要聽的不是這個,但對方肯開口就好。
葉玲玲過來,想對付守疆說,讓他去陪伴妻子和兒子,可看了付守疆的表情,她把想說的話全部咽了下去,這個男人現在最渴望的是……複仇?
付曉明和夏語冰一起被送去了醫院,付曉明一直喊着爸爸,但他爸爸一直沒有出現。
付曉明氣壞了,也特別傷心,不明白爸爸為什麽不來陪伴他們。
到了醫院,夏語冰被送進急救室。付曉明也被醫生檢查過了,确定他身上只有一些淤青,并沒有其他外傷內傷。
付家老倆口也趕到了,看到孫子,抱着就哭。聽小家夥斷斷續續地說媽媽流了很多血,他們都擔心得要命。
付端午看兒子竟然不在醫院,忍不住問附近的警察:“請問付守疆付隊長現在在哪裏?”
年輕的警察委婉地道:“抱歉,我不知道,應該還在辦案。”
付端午氣,老婆孩子剛被救出來,兒子吓成這個樣,老婆還在急救室,可付守疆竟然還在外面辦案?
付二月搖頭,哄着抽抽搭搭不肯睡覺的付曉明,要帶他先回家。
付曉明死活不肯,抽噎着說:“我要……我要陪媽媽,我要等……媽媽出來……”
付二月發現付曉明一手緊握,哄着掰開看,發現小孩手掌心上被畫了一只小熊貓。
“媽媽畫的,說胖噠會……保護我……”付曉明眼睛都哭腫了,現在什麽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要靠邊站,他小夏媽媽已經牢牢占據了他心裏第一的位置,不看到媽媽好好的,他會特別特別害怕。
直到傍晚,付守疆才出現在醫院。
夏語冰這時已經被送進病房,她的床邊被挂了血袋。
死活不肯回家的付曉明就睡在她旁邊,付二月坐在床頭。
付端午老先生看到兒子來了,張口就想罵他,但看到他的神情後,終究沒說出難聽的話。
“小夏沒事了。”老先生對兒子的第一句話就這麽說道。
付守疆閉了閉眼靜,扶住門框。
付端午嘆氣:“醫生說幸虧送來的及時,再遲上幾分鐘,說不定人就救不回來了!”
付守疆張開幹燥的嘴唇,呢喃:“人活着就好。”
“是啊。”付端午看看兒子,“有件事,醫生說小夏的腿部傷勢太重,對她動手的畜生心太狠,拿着刀在她傷口裏轉了好幾圈,小夏的大腿血管、神經、肌肉都被割裂,以後她那處傷口就算痊愈,也可能會造成一定後遺症。”
付守疆抹抹臉,再次道:“沒事,人活着就行。”
付端午看他站在門口,回頭奇怪道:“你站在那裏幹什麽?進來啊。”
付守疆這才走進病房。
付二月看到兒子來了,也站了起來,她沒問付守疆大半天都去幹什麽了,也沒責怪他,只道:“你過來陪陪你的妻子和孩子。”
付守疆走過去。
付二月和付端午互相握着手,站了一會兒,一起走出病房,還把房門帶上了。
付守疆在他母親剛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先摸了摸睡着的兒子,過了一會兒,他似乎鼓足勇氣般,伸手輕輕碰了碰妻子的臉。
臉不再那麽冰涼,有了一點溫度。
他以為妻子要麽昏迷,要麽已經在藥物作用下睡着,沒想到夏語冰卻睜開了眼睛。
付守疆的手還貼在妻子臉上。
夏語冰看到他,未語先笑,“你來了。”
付守疆驀地擡起手,單手捂住了眼睛。
夏語冰驚了下。
付守疆低頭,摸索着握住妻子伸出的手,眼淚順着他捂住眼睛的手指縫隙滑落。
他沖進儲藏間的那一刻,當他看到妻子就那麽靠坐在牆邊,滿身是血,臉色蒼白,半閉着眼睛,他以為……
夏語冰心裏忽然也酸酸的,她突然發現這個貌似非常堅強的男人其實也只是一個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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