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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奢侈華貴。這是符子燕對房中景致的第一印象。她咽了口唾沬,蹑手蹑腳的走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來到盡頭的床鋪前。
深紫色的紗帳全都放下,遮去了床內的景物,除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什麽也看不清楚。想到文承熙就躺在那裏,符子燕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直到這一刻才覺得自己假扮太監溫入東廠的舉動好像太魯莽了。
「過來幫我捶背。」紗帳內傳來冷冷的命令,打斷了她的思緒。
「遵命。」符子燕忍住想逃走的沖動,強逼自己上前,擡高發抖的手撥開紗帳,一個寬厚挺拔的男人背影首先映入眼簾。教她吃驚的是,披散在他背上的那一頭長發竟然黑亮得如同墨色,找不到一根白絲。
這人……就是大魔頭文承熙?
回神後,符子燕趕忙單膝跪在床沿,舉起沉重的粉拳一下又一下捶着文承熙的後背,越捶,她心中的驚詫就越深。
雖然是隔着衣袍,但她能感覺得出來他的背部強壯又堅硬,絕對不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該有的體魄。而且,他的聲音和那些太監都不同,沒有怪腔怪調更不像女人,反而比一般男子更來得有威嚴,也悅耳得讓人為之一醉。
「小符子,你家裏是不是很窮?」臉朝床鋪內側的文承熙,懶懶地掀唇問。
「啥?」
「你的力氣比姑娘還小,若不是沒吃飽,就是沒幹過粗活。」
明明是他的背又厚又硬,怎麽能怪她力氣小?符子燕不服氣的噘起小嘴,咬緊編R般的皓齒開始加重捶背的力氣。
「督主,這樣的力道可以嗎?」她捶得臉紅脖子粗,很快兩只粉拳都紅了。
「你說呢?」
聽他這口氣,肯定是不滿意了。符子燕咬緊牙根繼續使勁的捶,把他的背當作殺父仇人似的拼命捶打,一刻也不敢停歇。
這是哪裏來的小太監,居然連捶背的力氣都使不上來?那個只懂得阿谀奉承的王大富,又是上哪找來的這種庸才?被捶得全身不舒爽的文承熙皺起眉頭,不悅的睜開原本半斂的黑眸,毫無預警的翻了個身。
沒料到他會突然轉過身,符子燕張着小嘴,眸子瞠得又大又圓,兩只粉拳就這樣僵舉在半空中。看着面前那張微愠的俊顏,她狠狠怔住,腦中一片空白。
這……這就是文承熙這怎麽可能……
他長得好俊美,劍眉入鬓,眼眸好似天上星辰熠熠生輝,年輕陽剛的臉龐配上英挺的鼻子,還有一張比女人都漂亮的嘴唇,這張臉說是天上谪仙她也相信,真的是太好看了!這麽美麗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是冷血殘酷的東廠大魔頭?
符子燕看得兩眼發直,表情傻愣,半晌說不出話。
同一時刻,文承熙也用清冷的眼神端詳着這個新入宮的小太監。
「他」的膚色非常白皙,眼睛大而水靈,小巧的鼻子再搭上一張秀氣的姜形小嘴,怎麽看都不像男子,分明就是個女子……
這個王大富越來越不像話,竟然連她是女兒身都瞧不出來,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放人入宮!不過,東廠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豈會有人不知,她假扮太監混進來難道就不怕人頭落地?
文承熙勾起唇角,眼中流露一股玩味,直勾勾的盯着傻掉的符子燕。
「你說你叫小符子?」興致被挑起,他也不再追究她捶背不力的事,反而懶洋洋的将她由上到下仔細打量一遍。
「是的,我是小符子。」被那樣美麗的黑眸盯住,符子燕的心忽然難以控制的迅速怦跳,差點就讓自己的唾沬噎着。
他真的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了,一和他對上眼她就再難移開目光。
「多大歲數了?」換成是往常,一般人若是敢這樣直瞅着文承熙不放,他早下令讓人刨去其眼珠了,哪容得她如此放肆。但是今日他并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對這個女子起了一探究竟的興政。
難道她真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東廠,卻沒人發現她是女兒身?他倒要看看她是哪家的女子,竟然這麽膽大妄為?
「回督主的話,小符子今年十五歲,因為家貧又無以維生,這才就跟着王公公一起入宮。」符子燕回神後忙不疊地道。
十五歲?年紀還小,看起來也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養出來的女兒,談吐雖說算不上高雅,但又頗懂禮節,氣質并不粗鄙俗氣。
這就更令他好奇了,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又為何要幹出假扮太監入宮這種荒唐事?她混進東廠是為了什麽目的?
文承熙微眯起眼,原本慵懶的眸光瞬間變得深沉懾人。
符子燕瞧見了,不由得縮了下身子,這個動作卻引來文承熙的視線留駐。原來寬大的太監袍穿在她身上明顯不合身,也難怪外頭那些人沒瞧出她是女人。
「督主可還有什麽吩咐?」迎視着他的目光,符子燕有些膽怯,雙臂不禁輕抱住自己。
眼前的男人雖然俊美無雙,可是眼神卻銳利得像把劍,彷佛要把她整個人剖開從裏到外仔細審視一遍。這種感覺可怕極了,好像她不是人,只是塊随時可以宰割的肉塊——這才是傳說中大魔頭的真面目吧?
「你可知道,王大富為什麽會帶你入宮?」文承熙支起身子側躺着,寬大的紅色錦袍敞開,露出一片胸膛,肌理結實,膚色如玉光潤。
「王公公說,因為我飽讀詩書,懂得彈琴下棋,所以才帶我入宮的。」
「飽讀詩書?懂得彈琴下棋?」文承熙勾唇一笑。
不知是不是符子燕眼花,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點嘲諷,他應該沒看出她的身分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千萬別自亂陣腳,要是他真看出來,早就拆穿她了,哪可能還跟她說這麽多。
「上來床鋪幫我揉背。」文承熙趴下颀長的身軀,下巴枕在兩只手臂上,慵懶的閉起漂亮的黑眸。
符子燕一怔,臉頰悄悄稃上兩朵紅雲,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不會吧?揉個背還需要上床鋪?這個大魔頭平時也是這樣折騰底下的人,還是因為知道她是新人,才故意這樣整治她?
「別老是讓我命令兩遍。」感覺到她的猶豫,文承熙驀然掀開眼睑,冷冷睐她一眼。
符子燕身子一抖,趕緊脫掉鞋爬上寬敞得不象話的床鋪。
瞧她這副羞澀得手足無措的模樣,文承熙就猜出她肯定是尚未出閣的閨女,眼角餘光也不忘觀察她困宭的神情。
不知怎地,看到她那副敢怒不敢言、一會兒心虛一會兒松口氣的生動表情,這幾天來一直壓在他胸口那股說不上來的空虛,似乎逐漸散去了。
他狹長的黑眸斂起,嘴角勾出一抹笑痕,決定暫時先将這個有趣的「小太監」留在身邊,讓她好好解他的悶。
這日用過晚膳後,符子燕站在東殿的大廳前仰高了頸子,秀氣的眉毛蹙緊,目光直直盯住高挂在門口最上方,那塊題着「百世流芳」的匾額。
東廠是多少人聞之畏懼的地方呀,哪來的百世流芳?這塊匾額真是令人看了心中五味雜陳。
「小符子,你一直站在那裏看什麽?」一名同是新入宮的年輕太監見狀,不禁納悶問道。
「沒事。」符子燕忙将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收起,幹笑兩聲。
「你可好了,才剛入宮沒幾日,督主就對你喜歡得緊,往後有什麽好處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另一名較受冷落的太監語氣酸不溜丢的道。
聽出對方話裏的妒意,符子燕大眼一轉,笑盈盈的道:「我只不過是碰巧走運,一時受到督主關愛,可我生性笨拙,做事也不及諸位大哥憐俐,往後要是哪裏做得不好,還得靠各位大哥教導呢。有什麽事能讓小符子代勞的,各位大哥也別客氣,盡管吩咐。」
見她語氣懇切,神情真摯不矯情,那名太監頓時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小符子真是懂事,難怪督主會喜歡你。」其餘的太監們也都被她這般謙恭的态度拉攏,對她的嫉妒敵意自然就少了。
長廊上,一抹颀長的人影将方才大廳內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盡收耳底。
「督主?」
跟随文承熙最久的小六子,不解主子為何突然停下腳步隐身在暗處,結果一上前就見到主子臉上竟揚着興味盎然的笑,他不免驚詫不已。他見過各種面貌的主子,但可從來沒見過主子笑得這麽愉悅。
莫非……是因為那個新來的小符子?
「吩咐下去,把京城中所有姓符且年屆十五還沒出閣的女子名字和畫像都呈上來。」
聞言,小六子又是一驚,不過他旋即回過神。「督主放心,小的即刻去辦。」
文承熙聽着大廳裏小符子與其它太監的交談,懸在唇邊的那抹笑越揚越高。
想不到她膽量夠大,腦袋也不是空擺着好看,不僅人機靈,嘴巴還夠甜,懂得怎麽從浪尖上退下來,化解別人對她的妒意。
才十五歲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是本國女子适合婚嫁的年圮——片刻後,一名太監眼尖,觑見伫立在長廊暗處的文承熙,急忙上前跪安。
「小順子給督主請安。」其它人見狀,也都齊齊跪下。
符子燕暗暗咬唇,慢了旁人一會兒才跪下身子。
雖然她在侯府不受重視,可到底還是庶出的小姐,除了面對年事已高的長輩,下跪的機會還真不多。來到被世人視為活地獄的東廠後,她動辄得跪,一連跪了數天,她的膝蓋早已一片瘀青,疼得夜裏都不得安寝。
她暗自叫苦,雙手輕揉着膝蓋,沒發現文承熙深若泓譚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小符子。」文承熙忽然一喚。
「是,小的在。」符子燕驚了下忙不疊地應聲,這個魔頭又想做什麽了?
文承熙笑了笑道:「等會兒來我房裏,陪我下棋。」
這聲命令一落下,所有人又羨又妒的目光全都往符子燕身上聚集。
符子燕眉頭一蹙。這個魔頭是哪裏不對勁?新進太監這麽多,偏偏他誰也不選,無論是揉肩捶背還是下棋彈琴,樣樣都非她不可,害她每晚累得頭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化解其它人對她的不滿,這個魔頭偏不讓她好過,故意在衆人面前「欽點」她,讓大家對她又眼紅嫉妒起來,這還要不要讓她好好過日子呀?
她只想低調的過完這些天也不行嗎?
壓下心中的怒火,符子燕牙一咬硬是拼出個笑容,裝出歡天喜地的模樣伏首謝恩道:「小符子遵命。」
逗弄她的滋味太有趣了!文承熙抿唇輕笑,如今他已完全打消拆穿她身分的念頭,他想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姑娘能夠撐到什麽時候。
夜裏,符子燕沐浴過後,懷着憤慨又忐忑的心情進了文承熙的寝房。
「督主,小符子來了。」一見到符子燕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走進房內,随侍在主子身側的小六子随即轉身,低下腰向文承熙m報。
斜坐在鋪了白色狐毛的太師椅上,文承熙一手撐着額頭,一手托着書卷,姿态慵懶。
這只是一個随意散漫的坐姿,卻如此撩人,明明前一刻還對這魔頭恨得牙癢癢,下一刻,符子燕已看得兩眼發怔。
老天爺可真會開玩笑,偏給一個魔頭長了副絕色面貌,太不公平了。
「來了?」文承熙的眸光從書卷上擡起,未顯任何情緒,但光是這麽輕輕一掃,就已讓人寒毛直堅。
符子燕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身子。「督主遣小符子過來,有什麽吩咐?」
文承熙側過臉,眼角餘光淡淡一瞥,支開小六子。「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
小六子詫異卻沒有吱聲,立刻退出寝房,還不忘将大門掩上,霎時,冷清偌大的寝房只剩下兩個人一站一坐的對望。
符子燕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緊張得直吞口水,脂粉未施的素顏在文承熙那雙黑眸直勾勾的盯視下悄悄泛開紅霞。
啊——她為何要這麽緊張?就算文承熙長得再怎麽好看,有多麽俊美如仙,他終究還是一個太監啊!況且此刻在他眼中,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還是個如他一般同是身上少了樣「東西」的太監,她是在亂想什麽?
思及此,符子燕紛亂的心神才稍微平定下來。
但沒想到下一刻,文承熙的話又害她吓得差點失了魂。
「把鞋襪脫了。」斜坐在太師椅上的「天仙妖孽」,面不改色地說道。
「啥?!」不會吧?莫非這個魔頭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
她過去只聽說過宮中偶有太監與宮女私通的醜事,可卻還沒聽說過太監跟太監……難道說能當上魔頭的人,真的這麽古怪?
不過,倘若他真的喜歡男子,那麽日後喻芳嫁進東廠,應該就能安然無恙的待着,免受他的欺負了吧?
見她吓白一張小臉,文承熙臉上的笑意倒是更深了。
「方才見你跪得一臉痛苦,是不是不習慣宮中的禮節?」雖然表面不露半點痕跡,但剛才看見她吃疼的表情,他胸口竟沒來由的感到很室悶,不喜見到她難受的樣子。
「小符子知錯,督主息怒。」符子燕渾身一震,趕緊跪了下來,力道之大令膝蓋叩出好大一個聲響。
「起來,我沒讓你跪。」那聲響引得文承熙的雙眼一眯,聲調驀然一沉。
「督主對小符子有什麽不滿盡管處罰,小符子不敢有任何怨言。」符子燕當然不敢真的起身,膝蓋仍緊緊壓在地磚上,痛得眉眼都要皺在一起了。
見到她強忍痛楚又逆來順受地賠不是,文承熙莫名感覺一陣心煩。
「沒聽見我要你起來嗎?小符子,你好大的膽子,老是讓我把話說上兩遍,你就這麽不怕死?」
看到他那雙黑眸目光如炬,迸出一股殺氣,符子燕不敢再拒絕,趕緊站直身子,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往後見到我,準你不用跪。」文承熙特赦般的對她說。
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又多了頂特權?其它人見了不知又要怎麽猜忌排拼她了。
符子燕急道:「這怎麽行……」
「敢在我面前讨價還價的,只有你一個。」看她不願接受,文承熙将書卷往幾案上一放,起身走至她面前。
颀長高大的男子身軀毫無預警的靠近,令符子燕心口一室,腦袋一片空白,雙腿一時之間更動彈不得。
現在文承熙就與她相距不到半步,她只消一擡首便會撞上他的下巴,然而大魔頭在前她怎敢造次,當然是垂下螓首低低喘氣,只敢以眼角偷偷觑着他。
他長得可真高,比她見過的男子都要來得高姚挺拔,再加上替他捶了這麽多天的背,又揉了不下數百次的肩,她非常清楚那袍子底下的身軀有多麽壯結精實……
想到這裏,她的小臉立刻燥熱得發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
「你很聰明。」文承熙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擡眸,與他四目相接。
「督主過獎了。」符子燕聲音微顫,他靠得這麽近究竟想做什麽?此時的她可是一名太監啊!
「小符子,你知道東廠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文承熙美麗的黑眸定定望入她的眼,像是要攝走她的神魂。
符子燕拼命忍下不該有的嬌羞,勉強鎮定的回道:「小符子懂得不多,不敢在督主面前大放厥詞。」
「所以我才說你聰明。」他一笑。「不妄言,不出頭,不争不吵,凡事順應而為,遇上紛争時懂得放下身段退一步,不逞一時之快,這麽憐俐又懂得臨機應變,也難怪王大富會帶你入宮。」
聽聞此言,符子燕心中一驚,原來就在她暗地裏偷偷查探他的同時,這個魔頭也在留心她的一舉一動。
下一刻,文承熙忽然伸手一攬,轉身将她壓坐在鋪有狐毛的太師椅上。
「督主?」符子燕被他這個舉動吓得僵住了。
接着,只見文承熙蹲下身,徑自動手脫去她的鞋襪,更将她的袍子撩高、卷高裏褲,讓她露出一雙白皙纖細的腿。
符子燕已經吓呆了,想伸手阻止他又沒那個勇氣,倘若她出聲喝止導致暴露了身分,下場肯定是成為一具冰冷的屍身。
「小符子,你的肌膚可是比女人還要細嫩呀。」熙伸出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瘀青的膝蓋,然後又滑過膝窩,桉上她嫩白的小腿肚。
眼下符子燕已經無暇在意自己的名節了,她整張臉頓時刷白,支吾了許久才說得出話一「呃……督主有所不知,正因為我總是被人恥笑沒有男子威嚴,才會幹脆入宮當太監。」
文承熙挑眉一笑,這麽牽強的借口虧她說得出來。
「這般細皮嫩肉又這麽不禁跪,往後怎麽服侍我?」他故意将話說得萬分嗳眛,惹人渾身燥熱。
「督、督主,小符子雖然生得像女人,但是說到底仍是男兒身。」符子燕皮笑肉不笑的道,額上已經稃出一層薄汗。
「小符子,你知不知道通常在我面前說謊的人,下場都是如何?」
聽見此話,符子燕後背的衣衫一下子就被冷汗浸濕了。
他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莫非他真的發現她的身分了?!
文承熙劍眉一揚,慢悠悠地笑道:「不過我相信你這麽聰明,肯定不會讓自己落到那種下場。」
「督主教訓的是。」符子燕緊緊憋住一口氣,瞧見他的手指還在她膝蓋與小腿上留連,她連笑容都快拼不出來了。
為了喻芳,她可是連自己的清白都要賠上了……
沒一會,文承熙站起身,從一只鑲金邊的烏木匣子中取出一個青色小瓷罐。
符子燕詫異地看着他,只見他以手指取出一丸白色軟泥,直接塗抹在她的膝上。很快的,她布滿瘀青的膝蓋就感一陣冰涼,很是舒暢,疼痛更是消除了不少。
「往後在東廠的日子還長着,別這麽早就把膝蓋跪廢了。」文承熙邊盯囑,邊移動手指在她的膝上輕揉。
符子燕睜大雙眼看着他,難以相信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會幫她上藥,而且神情一點也不四殘,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了……
此時,寝房外傳來一陣緊湊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督主,前兩日派出去的錦衣衛已将您要的人抓回,正在刑堂等着您。」小六子的禀告聲傳了進來。
瞥見文承熙眸光一凜、臉色一沉,前一刻的溫柔彷佛只是她眼花錯看,一股寒意直從符子燕心底湧上來。
「小符子,今晚你不必幫我捶背了。」文承熙直起身,将藥罐擱在桌上。
太好了,她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符子燕正想露出欣喜的笑容時,旋即就聽見文承熙命令道:「你留下來守門。」
「我守門?!」她驚叫一聲,差點就從椅子上跳起來。
已步至門邊的文承熙轉過身,看着她挑眉問道:「怎麽,你不樂意幫我守門?」
見狀,符子燕又縮回太師椅裏,垂下眼睑不敢看他那雙寒光迸射的黑眸。「小符子不敢……」她可沒這麽大的膽量敢忤逆大魔頭的命令。
文承熙這才勾起唇一笑,在她一雙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目送下推門離去。
「這個文承熙究竟有什麽毛病?接二連三找我麻煩又要我替他守門,分明是對我有成見!」
人一走,門一掩上,符子燕趕緊手忙腳亂地拉好袍子裏的綢褲再套回鞋襪,一張悄顏已經紅如晚霞。再這樣下去,她還沒探清楚這個魔頭的底,自身的名節可能會先不保。
事情到此為止吧,她不能繼續在東廠待下去了,反正這趟冒着性命之危混進東廠的舉動,至少讓她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文承熙這個魔頭行事作風果然是喜怒無常,讓人猜也猜不透,所以,倘若日後喻芳真的嫁進來,該怎麽伺候這個「魔頭丈夫」呢?
這樣不行,她還是得快點找機會離開這裏,回去警告喻芳嫁來以後少惹文承熙,以免受這個魔頭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