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我要親自去,我要親手殺了寧齊。”
窗外雲雷悶悶盤旋在頭頂,叫人窒悶而生畏。寧遙執意要前往青龍寺,只遣派了兩個精兵侍衛跟随,她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她每一夜都夢見自己母妃躺在血泊裏的模樣,夜夜都能聽見胞弟無助的哭聲。
她每時每刻都在盤算設計,只為了能報仇。
寧遙從青龍寺的後門進入,那旁是馬夫粗使出入的地方,少有人煙,她領着折柳順着寺廟游廊走去,時刻提防着周遭。
她躲在供奉滟妃的側殿後,後背緊緊貼着牆壁,斜着眼睛往窗戶裏看。殿中香火煙霧氤氲彌漫,窄小的殿中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聲音,寧遙細細側耳聽着,正是韶寧的聲音。
寧遙伸手支開一點窗門,偏着頭觀察裏面的情況,只見韶寧手持一把匕首,逼問着跌坐在地的淩英姑姑,語氣焦急高亮,幾次逼問依然無果,韶寧便直接拿到抵在淩英姑姑的脖子上。
寧遙目光微微一縮,心中沒來由地一緊,她慢慢松手合上窗,手漸漸洩勁垂落在側,她擡眸望着窗上綽綽的人影,眼裏裏有不容轉圜的堅定。
“讓他們兩個準備好,等寧齊一出現,就動手。”
折柳應聲,随而走遠向隐藏在殿外的精兵侍衛示意。寧遙憂心忡忡,再次支開了窗注視着情況,遲遲不見寧齊的身影,她察覺不妥,側身隐到樹叢後從殿後撤出,到商量好的地方和折柳回合。
折柳站在游廊菱花門下靜候指令,卻見寧遙步履匆匆地走來,“殿下怎麽了?”
寧遙神色嚴肅,拉着折柳躲進菱花門後,她思忖片刻道:“寧齊為什麽要讓韶寧綁架淩英?”
折柳微微遲疑,道:“魏王許是想利用韶寧公主逼問出楚王的秘密,他日東窗事發,他也好全身而退。”
“我總覺得他有別的算計。”寧遙心中一動,驟然生出幾分疑義,寧齊旁韶寧綁架淩英,是想利用韶寧逼問出寧弈的秘密,好抓住把柄對付寧弈,可綁架了淩英,寧弈必然會找上門來,二人若是正面交鋒,難免會撕破臉皮,若是傳到寧世征耳朵裏,兩人都會因争儲被奚落,寧齊如此重視寧世征的寵愛,又怎會铤而走險,和寧弈正面對抗呢。
寧遙斂容沉思,突然登時心跳加快,回頭望向側殿,頓時覺得不妥。“不好,要出事了。”
折柳不明,正想追問時寧遙已經轉身往側殿跑去,二人靠近殿中時,方才韶寧的追問聲已經消失,只剩下淩英驚恐地自言自語。
寧遙伸手掀開窗,滿屋子濃烈的血腥氣味撲鼻而來,她偏頭往裏看去,韶寧躺在地上,頭歪向一邊,眼睛定定地望着門的方向,瞳孔放大得讓人覺得恐懼,一襲藕色的輕绡羅裙瞬間被血染紅,胸前被箭刺穿的地方,像綻放的紅花,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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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遙見狀,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她靠在牆壁上,眼圈瞬間紅起來,她怔了半天,半晌才回過神道:“回去....我們回去。”
韶寧突然慘死讓寧遙失措,步伐踉跄蹒跚,全身氣力全都洩下了,她努力沉靜,喉嚨滾了滾,突然止住了步伐,她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寧弈估計很快就會來找淩英,寧齊是想借韶寧的死污蔑他......”
折柳替寧遙撣幹淨衣裳,道:“他日韶寧公主總針對殿下,如今她慘死....”
寧遙撫了撫鬓邊微涼的流蘇,咬了咬唇,只是不說話。
“回府。”
韶寧的死很快就傳進了寧世征耳中,本來就因秦婕妤失子的事兒纏綿病榻,如今又歷韶寧被殺一事,寧世征更一病不起。
第二日晨起,寧世征要上早朝,寧遙早早服侍了他起身,吩咐趙淵煮一些安神湯,寧世征正要走,寧遙心念一動,含笑道:“父皇日夜操勞,神色倦怠,如今離上朝還有些時候,先用點早膳吧。”
寧世征微微一笑,坐下道:“他們争的如火如荼,也就只有你,是真心為朕啊。”
寧遙笑道:“不管如何,遙兒永遠是父皇的女兒。”
她替寧世征夾了一筷子菜道:“昨夜的事,父皇該節哀才是吶,聽趙給使說,父皇昨晚不痛快了一整晚,天盛還需父皇主持大局呢。”
寧世征蹙了蹙眉,“朕就你和韶寧兩個女兒,如今韶寧去了,朕怎麽可能不傷心,朕定會徹查。”
寧遙聽得這樣,也不好多說,她盛上一碗粥,婉言道:“說來也是奇怪,父皇才允了六王兄和淩英姑姑見面,怎麽淩英姑姑就被綁到青龍寺了?而怎的會是韶寧出現在青龍寺,又恰巧讓來尋淩英姑姑的六王兄撞見呢?”
“朕可懷疑過,但朕詢問了寧齊身邊的人,說寧弈去青龍寺時,他已經進宮了,有駐城侍衛作證。”寧世征舀了兩口粥,深深嘆了嘆氣,“待真相水落石出前,寧弈都得在宗正寺,若他無辜,朕自然會放了他。”
寧世征握一握她的手,“好遙兒,這事你不必多理會了,朕知道你和寧弈兄妹情深,朕自然也不會冤屈了他。”他籲了口氣,伸手按着內侍的肩緩緩起身,準備上朝,“朕允你去探望探望他,快去快回就是。”
寧遙怔了一怔,不覺一笑:“謝過父皇。”
她親送了寧世征上朝,吩咐人撤了早膳,忽然目光落在殿外的飛檐,逡巡不已,“折柳,你親去一趟宗正寺,将自己人安插好,務必看好寧弈了。”
折柳不解,問道:“怎的呢?”
“現下風頭正緊,寧弈在宗正寺避避風頭也正好,等父皇消了氣本宮才好開口求情。”她摸了摸鬓角和袖口,“寧弈是我對付寧齊的好棋子,斷不可出現意外了,看牢了。”
寧遙摸了摸腰間的核桃,垂眸問:“今日應是探子到帝京的日子了,怎的還沒人來報金獅的消息。”
折柳看寧遙神色溫柔了些許,才敢道:“聽說赫連殿下和聖纓公主的大典剛結束,許是路上耽誤了吧,奴婢已經派人去接應了。”
寧遙兀自點點頭,微微低頭凝視着已經被撫摸至光滑的核桃,長長嘆了嘆氣。
金獅,赫連铮和鳳知微的剛行了大典,那方大悅晉思羽便領兵攻入白頭崖,鳳知微自請替夫出戰,迎戰大悅敵軍,顧南衣原本回天盛的打算也随之被打消。
白頭崖一戰,鳳知微被晉思羽俘虜關在了大悅浦園,而宗正寺那方也傳來寧弈越獄的消息。
寧遙去了宗正寺,宗正少卿見是她,紛紛領着獄卒們慌不疊恭敬相迎,寧遙看了折柳一眼,“寧弈當真是有魄力,說跑就跑了。”她掃了眼在旁侍候的獄卒,“你們辦事不力,看個人都看不牢,朝廷是養了一群飯桶不成?”
一獄卒緊緊抓着寧遙的袍角磕了三個頭,顫巍巍道:“殿下恕罪,是小的疏忽!”
“怎的,自從宮裏傳出本宮殺了一個宮的仆從後,你們一個個見着本宮都畏頭畏尾的,這心裏是怕了,但還沒将本宮的話放心上呢吧?”她彎下腰,手勢雖輕,卻一下撥開了獄卒的手,“宗正寺上下辦事不力,全部杖責三十。”
一獄卒往地上狠狠磕頭,“小的辦事不力,殿下罰的對,只是小的父親年歲已高,雖是有罪,但還請殿下看在他在宗正寺多年,法外開恩,饒了他。”
寧遙瞥了眼跪在最後的老獄卒,頭也不擡道:“那你父親的杖責,你也一齊受了吧。”她緩緩吟道,“折柳,你親自盯着行罰,定要罰通透了才行,下次再出岔子,本宮定不容你們。”
宗正少卿大氣不敢喘一下,忙迎着寧遙到堂下歇息,讓人端茶伺候,他站在一旁怯怯道:“微臣辦事不力,讓殿下動氣了。”
“本宮知道你是秦家遠親,又是進士出身,才有意提拔你。” 她揚了揚眉,冷然道,“誰知你這麽不中用,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
少卿更不敢吭聲了,正巧門外有人求見,他才逮着機會退出,乖覺地掩上門離開。求見的正是派去金獅的探子,她飲了口茶,朝那人招了招手。
“可有什麽消息了?”
那探子低垂着頭,拱手回禀:“鳳姑娘替夫出戰白頭崖,不料被大悅安王所俘虜,現下被困在蒲城。”
寧遙臉上一呆,露了幾分驚恐之色,很快如常笑道:“顧南衣呢?”
“只聽聞安王俘了兩個女人....顧少俠的蹤跡,尚未可知....”
寧遙身上一個激靈,捧在手上的茶杯瞬間就被砸到了地上,她氣得雙唇發顫,顯然是氣到了極點。折柳聞聲推門闖入,瞧見這番狀況,悄悄揚手示意人先退下,快步走到寧遙身旁。
“殿下息怒啊。”
寧遙氣得眼睛一瞪,只咬着牙狠狠忍着道:“給本宮多派人盯着金獅的消息!”
折柳也不禁有些慌,忙道:“奴婢晚些定親去吩咐人,殿下別動氣。”
“這廂寧弈逃出了天盛也是好的,起碼寧齊的手伸不到這麽遠,估摸着也是因為鳳知微出事,他躲風頭之餘也是因為她吧。”寧遙眼裏淩厲的光漸漸熄滅了,語氣漸弱了下來,“就是不知道南衣他....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顧侍衛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沒事的。”折柳寬慰道。
“殿下。”
寧遙別過頭,望向侍立在外的內侍,“什麽事。”
“殿下,那個銀杏,找到了。”
蘭漪殿,寧遙坐在殿前,冷然望着朱漆門。
折柳使了個眼色,內侍立刻會意,一招手讓人把銀杏帶上來,兩人死死按住了銀杏,折柳拿着長鞭走到她跟前,狠狠朝地上甩了甩。
“誰指使你的,招不招!”
銀杏吓得面色煞白,嘴裏不住地求饒,“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求殿下明察!”
折柳含了一絲譏諷的笑,“你還真是忠心護主啊,魏王母子倒是待你不薄。”
折柳呵斥聲未止,只聽後頭一個聲音森冷道:“你若是招了,本宮還許你留全屍。”她冷哼一聲,也不看她,“若是還嘴硬,就別怪本宮心狠了。”
銀杏抱住折柳的腿,苦苦求情:“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殿下,這丫頭的嘴也忒嚴實了。”折柳笑眯眯向銀杏道,“依奴婢看,得給她的顏色瞧瞧才是。”
折柳拿起桌上的小彎刀,“古有五種讓人生不如死的刑罰,割鼻,斷一手,斷一腳,而後閹割,最後腰斬,既然你不識擡舉,也別怪我無情了。”
寧遙淡淡一笑,眼波如冰一般盯着銀杏,折柳使眼色讓人按住銀杏,正要動手行刑時,王昭儀便推門闖了進來,她忙攔在銀杏身前道:“住手!銀杏再有差錯,也不能行私刑吶。”
寧遙見是王昭儀,眉眼露出森冷的寒光,冷笑道:“還真是主仆情深吶,這丫頭倒是有見面呀,還招來昭儀娘娘求情來了。”
王昭儀行到殿前石階下,溫言道:“殿下失了母妃,此等心情我實在理解,秦婕妤已逝,殿下何須大開殺戒洩憤呢?”
“娘娘這話說得輕巧啊,我母妃食用了芫花血崩慘死,就連我那出世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的胞弟也受牽連,娘娘一句逝者已逝,便想将一切都抹平麽?”寧遙目光一剜,“你休想,你們都休想。”
寧遙走下來一把扯開她,越說越恨,道:“我不管是你,還是寧齊,你們都要給我母妃償命。”
王昭儀被寧遙的言語一震,心下頓時生畏,她屏息斂氣,“我從未下手害你母妃,你實在是冤屈我了,更是冤屈了銀杏了!”
“折柳,給本宮剜了她的鼻子!”
折柳應下,挽起袖子正要動手,銀杏扭頭要躲,哭天喊地了起來,王昭儀見狀正要撲過去,寧遙反手擒過王昭儀的手腕,瞪圓了眼睛,狠狠道:“你害死滟妃,本就該死了,你又何必假惺惺呢,就算不是你,那也是寧齊做的孽,你身為他的母妃,替他受過也不為過!”
王昭儀戰戰兢兢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然癫狂的寧遙,驚恐萬分。寧遙将王昭儀扯到殿門柱子下,不知哪兒的手勁,将她的手死扣在柱上,從袖裏掏出一把小匕首,抵在她的手腕上。“我母妃慘死,你卻還住在這皇宮大殿裏高枕無憂,你就應該去下面陪她!”
寧遙正揮刀要往她手腕劃去時,一人扣住她的手,快速卸下她手裏的匕首,來者正是辛子硯。他将匕首扔開,沉着臉呵斥:“殿下這是做什麽!”
“本宮要殺了這惡婦洩憤!”寧遙氣得話也不會說了,使勁要掙脫開辛子硯的束縛,卻被死死壓制住,她擡頭瞪着辛子硯,“你攔我做什麽,她殺我母妃,淩遲千百次都不為過呢!”
“殿下冷靜!”辛子硯緊緊握住寧遙的手腕,揚聲吼醒她,“真相還未水落石出,殿下太沖動了,還在宮裏行私刑,有違宮規不說,驚動了陛下,這場面又該如何收拾?”他沉下聲音提醒,“殿下應該以大局為重。”
寧遙凝神片刻,慢慢垂着眼睛,辛子硯趕緊讓人攙走王昭儀,王昭儀吓得腿軟,趕忙招人離開。寧遙朝折柳道,“把銀杏給我捆進柴房,派重兵把守,他日再審問。”
王昭儀略回頭望了眼被拖走的銀杏,垂首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更新啦!!我這周真的很勤奮了,也希望小可愛們給我前途啊!!很快《朱砂》就能完結了,真的很快很快了,這次真的不打臉了!
最近有小可愛在看《我的真朋友》麽!有想看井然衍生的小可愛麽,有麽有麽!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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