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紀佳南每天都在努力地康複。

她昏迷了整整十五天, 上了兩次手術臺。

‘以瑟’的非人拷問, 給紀佳南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創傷。

長時間的嚴刑拷打, 傷到了她的髒器。又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引發了嚴重感染。

送回來的時候, 并發了粘連性腸梗阻、腸套疊, 伴随嚴重的腹腔感染。

研究所的醫生們都以為她撐不過來了。

然而聽說霍念成從國內派過來的醫療支援隊裏，為她請到了兩位頂尖的外科醫生。在他們的戮力合作下, 紀佳南終于撿回一條命。

這些情況, 都是紀佳南從醫護人員口中一點點套出來的。

至于霍念成是怎麽找到那兩位醫生, 又是怎麽說服他們替她治療的, 就不得而知了。

她問過霍念成，霍念成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因為醫者仁心。

霍念成每天都會來看她。只是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而且好像總是很忙的樣子。他在病房裏陪着她的時候，也常有人神色匆忙地闖進來找他。

有好幾次, 霍念成看着她的時候, 紀佳南都覺得他似乎有話想說。

然而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既然他不願意說，紀佳南也就不再問。

她能做的事，就是趕快好起來。

支撐紀佳南好起來的動力，除了她還沒完成的紀錄片以外，還有躺在病床上的文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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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祥雖然搶救過來了，但他失血休克時間過長，導致大腦長時間缺氧, 現在陷入了深度昏迷。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

紀佳南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沒閑着。

文祥現在昏迷着，她就扛過了所有視頻的剪輯和制作的任務。

紀佳南把之前所有拍攝的素材總合在一起，篩選出了幾條她覺得最有價值的故事線。

紀佳南之前開拍的時候，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因為擔心某些劇情線因天災人禍出現問題，本來是三線劇情，她拍了六條線。

這也是為什麽前段時間，紀佳南和文祥會累得頭不沾枕，每天早上七點開工，連軸轉到淩晨兩三點。

雖然文祥現在倒下了，她也暫時成了半個殘疾人，但好歹，能用的素材都到手了。

接下來就是剪輯的問題了。

這不是她的長項，文祥的剪輯和後期在他們那屆裏是做得最好的。現在她醒來了，文祥卻還睡着。

她不僅要把這片子做成，還要做好。捧着他們共同努力的成果，等待他醒來。

***

李承安聽說紀佳南在利維亞出了事，差點直接買張機票過來看她。

最後，還是紀佳南直接勸住了他。

“老師，文祥的事，我已經很愧疚了。如果您再遇到什麽事，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了。”

李承安嘆氣：“但是你現在一個人做後期，來得及嗎？還有一個月……”

“我知道……”頓了頓，紀佳南淡然道，“來不及也要來得及。”

李承安安靜了片刻：“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是我不會。每個影視人都會遇到意外，你不是個例，也不是最倒黴的。觀衆在乎結果，背後的辛酸得自己咽。這話聽上去很冷血，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

李承安這番話說得并不留情，但紀佳南卻聽得心中一暖：“我知道，老師。”

所謂忠言逆耳，良藥苦口，也不過如此了。在這個人人都挑順耳話說的年代，有一個人願意對你講真話，對你苦口婆心，實屬難能可貴。

“不過，”李承安忽然話鋒一轉，“在這個網絡信息發達的時代，該用輿論力量的時候，就一定要用。你現在遇到這件事，何嘗不是你這個紀錄片中重要的一環呢？”

紀佳南微微一愣，想不到李承安會跟她說這個。

李承安見她不說話，又道：“我說的，你明白了嗎？”

紀佳南忙不疊應道：“明白了！”

李承安：“嗯。好好養傷，我等你的好消息。回國見。”

紀佳南：“謝謝老師！回國見。”

繼李承安之後，姜以柔的慰問也接踵而至。

自從紀佳南上次救過姜以柔後，姜以柔對她便一直熱情有加，大有将她當半個妹妹的架勢。

就算劇組裏拍戲忙，也會三五不時地找她唠嗑。

紀佳南剛來利維亞時，每星期至少都要和姜以柔通一次話，說說當地的風土民情，說說工作上的進程。

然而毫無征兆的，紀佳南忽然就失聯了十五天，手機打不通，微信也沒人回。是以，姜以柔的奪命連環call直接打到了霍念成那裏。

那時，姜以柔并不知道霍念成也在利維亞。只是着急地向霍念成通報了這件事情，她想到先鋒科技在利維亞有生意，也許能通過霍念成的勢力幫忙找人。

結果沒想到，霍念成竟然也在利維亞。

姜以柔知道霍念成插手了這事，還揶揄了他兩句：“喲，終于忍不住，親自出手了？我還以為你能憋多久呢。”

“你這場千裏追妻的戲碼好看歸好看，不過人家好像不領你的情啊。”

彼時，霍念成正因為紀佳南的傷勢而焦頭爛額，也懶得跟姜以柔廢話。

等到紀佳南醒轉之後，姜以柔才斷斷續續地打聽到了發生的一切。

紀佳南正在修片，冷不防屏幕上就彈出一條姜以柔的視頻邀請。

紀佳南：“……”

她身上脖子上都還纏着繃帶，手上也還吊着水。她并不想姜以柔看到她這副模樣。

猶豫了兩秒，紀佳南換成了用語音接聽。

然而語音一接通，姜以柔第一句話便是：

“把視頻打開，我要看到你的臉！”

紀佳南沒辦法，只能照辦。

姜以柔：“……”

“天吶——”姜以柔安靜了片刻，驟然驚呼，“你這是在cosplay木乃伊嗎？”

紀佳南被她逗笑了。

紀佳南知道，這是姜以柔獨特的安慰人的方式。

姜以柔陪着紀佳南插科打诨一陣，決口不提她之前經歷的那些事情。

悲春傷秋于事無補，生活總要繼續，凡事必須朝前看。

紀佳南見到姜以柔戴着一個髒辮的頭套，背後來來回回的有許多人在走動，好奇道：“姜老師，你在拍戲嗎？”

姜以柔點頭：“對啊，陳導的新戲。”

紀佳南眼中忽然透出點兒光彩：“《搖滾年代》！”

姜以柔笑：“你倒是門兒清。嗯，你那什麽表情？好像很驚訝？”

紀佳南搖了搖頭：“我是沒想到，您會接文藝片。”

姜以柔口中的陳導名叫陳柯，是圈內拍文藝片的執牛耳。但因為他的電影都太過文藝晦澀，受衆小，一般都是叫好不叫座。紀佳南萬萬沒想到，像姜以柔這樣的頂流，一線大咖，也會去接這種小衆的片子。畢竟，要保證演技和質量，一年一個演員最多接三部電影，少的時候一部。就算你是頂流，如果一年拿不出叫座的，能讓觀衆記住你的好片，那也有可能被遺忘。

姜以柔能為了一個好的劇本而放棄流量這件事，又讓她吃了一驚。也許，她從來就沒真正了解過姜以柔。

姜以柔俏皮地嘟了嘟嘴：“怎麽？我就不能拍文藝片？劇本好就接，管他文藝不文藝。你這思想覺悟不行啊！”

紀佳南連連點頭：“姜老師教訓得對。”

姜以柔看着她，嘆了口氣：“你還要在那鬼地方待多久？我這片還有一個月左右拍完，你要是不回來，我就過去找你。”

紀佳南吓了一跳：“別別別，千萬別。”

她現在一聽誰說要過來，就頭皮發麻。她自己剛從鬼門關裏踏出來，已經深刻地領略了這地方的恐怖。再不願拖其他人入這坑了。

姜以柔認真道：“你東西都拍好了嗎？”

紀佳南點頭：“拍好了。”

姜以柔：“傷好一點，就趕緊回來吧。那邊條件畢竟比不上國內，養傷，還是在國內養吧。”

紀佳南安靜了片刻：“好。”

視頻聊到最後，紀佳南才發現姜以柔的眼眶有些微紅。

然而還來不及看清，姜以柔便挂了電話。

紀佳南想着李承安之前說的話，認真地将紀錄片的幾個精彩片段編輯組合好，發到了微博上，并且@了文祥。

這也算是預告片了吧……

就算是兩個人拍的紀錄片，也是有尊嚴的紀錄片。

******

這天，紀佳南從早上醒來，就覺得醫護人員看她的眼神特別地灼熱。

不是一個人，而是每一個人。

換藥的時候，小護士手抖得跟篩糠似的，一邊看她，還一邊小心翼翼地問：“痛不痛？會不會太重了？”

紀佳南：“……？”

管房醫生查房的時候，也親切地問候道：“今天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紀佳南想到姜以柔的話，心中一動，問道，“對了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回國啊？”

醫生轉頭看着她，忽然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年輕人，凡事別着急。只有身體養好了，才有幹大事的資本。”

紀佳南：？？？

幹大事？她其實只是想問問，她什麽時候能坐長途飛機……

紀佳南每日的餐食都是研究所專門調配好的營養餐，因為身上有傷，外加又動了那麽一場大手術，她這些日子吃的東西都很清淡，少油少鹽。嘴巴裏都能淡出鳥來了。

然而中午的餐食送來時，紀佳南卻愣了。

一桌子清淡的時蔬、養生菌粥、肉泥裏，竟然混入了一小碗紅燒肉。一顆一顆，形容飽滿，紅撲撲，亮晶晶。一看就是上好的五花肉，一層肥一層瘦，分布均勻。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動。

紀佳南：？？？

紀佳南拉住送飯的護工，低聲問：“今天是什麽喜慶的日子嗎？”

護工滿面笑容，低聲道：“紀小姐，你要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霍：……我的戲份呢？

作者：下章您可以盡情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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