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敢

刀子還沒挨到手腕的時候,只見紅菱全身一軟,委到了地上,雙眼驚恐淚流滿面的說着:

“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寒香姐姐你饒了我吧…”

寒香看着她,目光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紅菱看着她聲聲告饒說着:“寒香姐姐,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看着她此時聲淚俱下的樣子,寒香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後的菊香,意有所指的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今後不知曉自己的本分,就別怪我不客氣。”

這番話看似對紅菱說的,實則是對菊香說的,紅菱不過是永壽居中一個見風使舵的小丫鬟,沒人給她撐腰她哪裏敢這般嚣張?

菊香的心思她能想明白,無外就是嫉妒,争強好勝,同是一等丫鬟,想在這院裏拔個尖兒。

眼與心同長,目光所及之處,直接影響一個人的心胸。

給人做丫鬟,就是做的再好,頂破天也是個奴籍。自小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身居高位,從來未曾想過那些活在底層,卑微如蝼蟻的人是如何的生活。如今她經歷了,也知曉了。

龍游淺灘遭蝦戲,落魄鳳凰不如雞。如今她落難,衛家的意思很明顯,不想擔風險,只肯給一個奴籍,她沒有資格拒絕,就是奴籍,也是衛家給的施舍,他們如何會讓你拒絕。

此時的奴籍只是蟄伏,若有機會,定然要脫身而出的,她從沒有把衛家當成是自己的歸宿,因此也從來不在意在衛家是好是壞,不在意衛家的那些人是如何的對待自己,因為知道自己終将離開。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不計較卻成了別人的得寸進尺,有些事有些話當人,但是有些人就忍不得了。

今天這事,若是忍了過去,以後只會讓她們更肆無忌憚。

紅菱看着寒香不計較了,千恩萬謝的謝過寒香就出去了,外頭還有圍着沒有散的小丫鬟,看着紅菱灰頭土臉的出來,都幸災樂禍的嘲笑着。

屋子裏只剩下菊香和寒香,寒香看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菊香看着她手中的刀子,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對于她這樣外強中幹色厲內荏的人,寒香上一世不知道見過多少,看着她後退,寒香唇邊的冷嘲更濃,她彎腰在地上撿起一粒散落出來的藥丸,之後緩緩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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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只是吳嬷嬷托我給做的安神的藥,原先還以為你能耐大,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不過被我詐一詐就本色盡露,還真是令人失望!”

“你……!”菊香的臉色此時已經氣的漲紅,偏偏又拿寒香不能如何,剛才的事情,面子裏子都丢了個幹淨,更因為寒香要拿刀子傷人的舉動而把紅菱推了出去,以後只怕紅菱會心存芥蒂,菊香如何不氣!

只是此時已經在寒香面前丢了這麽大的人,早已失了底氣,只剩餘一口氣憋在胸中,不上不下,噎得她難受。

菊香一扭身出去了,外頭的小丫鬟們都三五一處的說笑着,菊香心虛,以為她們都聽到了屋內的事情,大神嚷嚷着:

“你們這群沒規矩的小蹄子,不去前頭伺候,聚在這兒等死呢。再胡說八道嚼舌根,姑奶奶拔了你們的舌頭!”

說完,菊香就氣沖沖的出了後罩房。

寒香聽着院子裏那些小丫鬟陰聲陰氣的編排着菊香,更有幸災樂禍的說她活該,她們說鬧了一會,就各自散去了。

寒香轉身去了那個櫃子前,去拿藥處理傷口。她把藥匣子拿下來,放在桌上的時候,這時候一個圓臉的丫鬟端着盆子走了進來。

只見她眼睛怯怯的,也是梳着雙丫髻,頭上系了條紅色的絲帶,絲帶上綴着幾個紅珠子,模樣很是可愛讨喜。

寒香直到她,她的名字原本叫二丫,進府後讓吳嬷嬷給改了名,如今叫霜兒。

為人省心乖巧,年紀小小,針線卻好,被吳嬷嬷提了二等。

霜兒看到寒香看了過來,端着盆子走了過來,看到寒香頭上的傷,眼神泛起同情之色道:“姐姐快洗洗吧。”

寒香臉上清冷的神色斂了斂,對着霜兒含笑致謝道:“多謝了。”

霜兒見寒香神色溫和,說話有禮,臉上的表情更為輕松,将木盆放在桌子上嘆了一口氣說道:“菊香姐性子不和善,姐姐跟吳嬷嬷說一聲,免得日後總吃虧。”

菊香平時是個什麽樣子,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寒香聽了霜兒的話,怔愣了一下,之後看着霜兒,這個小丫鬟原來是為自己打抱不平了。

剛剛院子裏說鬧的聲音裏就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想必是剛剛去小廚房打熱水去了,非親非故,平時話也不怎麽說的人,也是這個小丫鬟心地好,別的人知道菊香愛與自己為難,且菊香是個瑕疵必報的,大家都袖手旁觀,單她一個人此時過來。

寒香對着霜兒笑了笑,之後道:“沒事,她以後不敢了。”

霜兒将信将疑的哦了一聲,見寒香打開藥匣子,想起平時院裏姐妹說起寒香的時候,都是很詫異她會醫術,霜兒這時候親眼見了才信。

“姐姐家裏人會醫術嗎?”霜兒好奇的問着,女子會醫術定然不是拜師學藝學來的,多半是家裏人會,耳濡目染學來的。

“嗯。”寒香應了一聲。

霜兒見她應聲,便又問到:“那姐姐家裏人為何将姐姐賣了?”

寒香跟別人不同,根本就不像是丫鬟,也不像是出身貧寒之家,所以霜兒十分的好奇。她是被衛家買來的,自然也以為寒香是被買進來的。

寒香聽了則是怔愣了許久,沉默良久才說道:“家裏人都去世了。”

霜兒聽着寒香的聲音裏隐隐有悲色,知道問錯了話,暗暗的吐了吐舌頭,之後說道:“我是被爹爹賣給人牙子的,我娘三年前得病去了,爹娶了後娘後,就把我跟姐姐賣了,我還好,三年前年紀小,後娘只是把我賣給我人伢子,卻把姐姐賣給了一個南方的商賈做了妾,那商賈都快六十的人了,爹爹原先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後娘尋死覓活。”

寒香看着霜兒,她的年紀與紅菱差不多,大概是十二三歲的樣子。寒香以前知道貧苦的百姓家多有賣兒賣女的,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聽着霜兒落寞的話語,已經能體會那種命運不能為自己掌握的無奈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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