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喻晴空擡眼定定地看着她, 于是，林媽又勾了下唇角：“看着我做什麽？我不就是問了你一個問題？”

“你問她配不配？那我問你, 你又有什麽資格問這種話，有什麽資格來管我？！”這時，林晚照突然側頭望向她，目光如刀。

“我什麽資格？我是你媽，你說我有沒有資格！”林媽雙手抱着手臂。

林晚照聽完, 不禁向前邁出一步，喻晴空見林晚照情緒不對，便立馬拉住了她的手腕。

之後, 喻晴空再度望向林母：“既然阿姨對我有疑問, 那我們不妨坐下來好好聊聊。”

林母聽完，又望向她，眉心蹙了起來。這個人對于自己的問題表現得這麽淡定, 倒是有一點超出她的意料。

“好，那就仔細聊聊。”于是，林母笑了笑, 便轉身重新走到了門口處。

林晚照轉過身望向喻晴空，剛想要開口, 卻被喻晴空用食指按住了唇。

接着，喻晴空又俯下身, 在她耳邊低聲說：“這總歸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現在已經這樣了, 不妨先聊聊看, 等下你先別激動。”

林晚照聽完，拉着她的手，垂低頭，在她耳邊說：“可我聽不得她那樣說你，她憑什麽，我不想你受委屈……”

“晚照，”喻晴空胸臆間釋出一口氣，靜靜地看着她，低聲說，“我沒那麽脆弱。在做好要和你在一起的決定後，我就什麽最壞的情況都料到了的，我有心理準備。乖，別擔心。”

林晚照聽完，雖然心裏還是一口氣堵着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但還是點了點頭。但是，她是知道的，她媽這種人，除了控制欲強外，還油鹽不進，固執己見，根本就是沒有辦法溝通的，思維模式完全是各行其道，沒有一點交叉的跡象。倘若能稍微有一點可以溝通的可能性，自己現在也不至于和她鬧成這個樣子。

會變成現在這樣，并不是無緣無故突然爆發的，是因為嘗試溝通多年無效，于是多次積累，由量變轉化為質變而引發的。

随後，林晚照就和喻晴空一塊兒走到了門口，然後看了一眼母親，再掏出鑰匙，将門給打開了。

剛剛進去，球球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随後警惕地看了會兒林媽媽後，又突然一溜煙跑掉，鑽進了沙發下頭去。

“還養了貓？”林媽媽朝那邊瞥了一眼後，問。

“是啊。”林晚照換上鞋，拉上房門，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髒死了。”于是，林媽媽又開口說了一句。

“髒不髒又關你什麽事？我又沒讓你養，也沒請你來和它一起住。”林晚照突然轉過身望向她。

這時，喻晴空又立馬拉住了林晚照的手腕。

林媽媽側頭看了她一眼，滿臉不悅。

過了會兒，待林媽媽去沙發處坐下後，喻晴空就去接了杯白開水，然後又回過來，将杯子遞到了林媽媽面前：“阿姨，請喝水。”

然而，林媽媽看了一眼，卻沒有接。

于是，喻晴空只好先放到了茶幾上，又和林晚照一塊兒在旁邊坐下了。

過了會兒，林媽媽又側頭将喻晴空打量了一遍：“你家裏是做什麽的？”

喻晴空望向她，如實答道：“您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那麽肯定我配不上你們家，應該已經調查過了，難道不是麽？”

林媽媽聽到這話，嘴角牽動了一下：“聰明倒是挺聰明的。不過，這麽說來，你也是明白我們的差距有多大了，也是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林晚照聽到這兒，瞬間攥緊了拳頭。喻晴空眼眸一轉，再度握住她的手，微微施力，以此安撫她。

“我承認我們之間懸殊大，但是，阿姨可以再看看我的成績，不是麽？我在公司的這幾年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是屬于那種沒有上進心的還是有上進心的，您分析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我是那種好吃懶做的閑人，那我自然是配不上的，可是我懂得努力。雖然我現在還沒有特別大的起色，但我還是有自信在未來可以達到一個能夠給晚照平穩生活的狀态的。”喻晴空說話依舊十分冷靜。

林媽媽聽完，又笑了：“你怎麽知道你以後可以呢？”

“有自信總比沒自信好吧？阿姨，難道您不這樣認為？我确實無法預料自己最終會走到哪一步，但是，阿姨，您當初能預料到自己如今可以擁有現在這樣的生活麽？可是您現在擁有了，所以，事情不是絕對的，不是麽？起點低并不代表不能進步，不是麽？”喻晴空繼續說着。

林晚照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母親，雙手不知不覺地在腿上握緊了。

林媽媽看了喻晴空好一會兒，突然間笑了起來：“說得還挺有道理的，詐/騙團夥說話聽起來也是這麽有道理來着。很會抓重點嘛。”

喻晴空聽到這兒，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林晚照這些年來會過得那麽辛苦了。确實，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溝通。林媽媽是一個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的人。此外，任憑其他人說得再有道理，再怎麽磨破嘴皮子，對她而言，都是無效的。

而林晚照在聽到那話後，情緒又瞬間翻湧了起來。她真的沒有辦法和她媽交流，而且一面對她媽，她就十分容易失控。她們之間吵架打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只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控制不住了。

之後，林媽媽又望向喻晴空，而後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衣裳：“像你這樣的人，接近我們晚照，無非就是兩個目的，要麽是想拿她做墊腳石往上頭爬，要麽就是……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此時，林晚照終于忍無可忍，瞬間站起身來，一把抓住母親的手腕，将她拽到了一邊去，眼眶發紅地看着她，卻是說不出話來。

林媽眉心蹙着：“疼死了，放開。有你這樣對媽媽的？”

“媽媽？”林晚照雙眼依舊紅得很，嘴角卻帶出了一絲嘲弄的笑，“我問你，這二十多三十年來，你有幾次盡到過你屬于母親的責任的？”

“我沒有？！放手！”林媽聽到這兒，突然手腕一用力，就甩開了林晚照的手，使得林晚照身子不禁踉跄了一下。

喻晴空見狀，急忙走到林晚照身後，扶住了她的雙肩，讓她靠到了自己身上。

“閉嘴？我偏不，”林晚照忽然笑了下，又舔了舔下唇，揚高下巴看着她，咧唇笑着，“別人家的小朋友每次開家長會爸媽都在，我呢，沒有。一年回來一次，回來就是問我成績，檢查我假期作業，一旦發現哪裏錯了，就開始指着我頭罵我是只會吃飯的飯桶，廢物。我十三歲那年的春節，就因為有一道題我解了半天沒解出來，你給我講了我也還是在同類型的題上犯了相似的錯誤，你就揪着我頭發往牆上撞。”

林媽喉嚨吞咽了一下，雙手抱緊手臂，下巴又揚高了一些：“沒有我的嚴格要求，能有今天的你？”

“我表現得還不錯的時候，你覺得那是我應該做的。一旦我犯了點錯，你就覺得不可饒恕，”林晚照笑了下，“是啊，沒有你的話，怎麽會造就今天的我呢？你知道今天的我是什麽樣子的嗎？你只看得見表面，但你永遠都不知道我內裏已經腐爛成什麽樣子了。”

喻晴空握着林晚照的肩頭，隐約感覺到她在顫抖，一陣兒一陣兒的，幅度時大時小。不知如何是好，喻晴空只能夠加重手上的力度，試圖以此讓她知曉，自己是陪伴在她身邊的，她不是一個人。但是，林晚照現在的力氣真的是太大了，喻晴空甚至感覺自己都快拉不住她了，感覺這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激動了。

“我看你就是作，別人一些小孩巴不得父母管管自己，你呢？巴不得我們放手讓你盡情地玩是吧？”林媽又繼續說。

“簡直雞同鴨講，我是那個意思嗎？我是嗎？！”林晚照忽然之間就又變得情緒激動了起來，“我的意思難道不是你們管我的方式不對嗎？而且你們除了要求我什麽都做到特別優秀之外，管我什麽了？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在我身邊嗎？我需要溫暖的親情的時候，你們給我過嗎？我不能跳舞了，我很難過時，你們做過我的避風港嗎？你甚至覺得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自毀前程我很沒用，你不但沒有安慰我反而往我背上插刀子，你覺得你配做一個母親嗎？”

林晚照說到這兒，發顫地抓住喻晴空的手，側頭看了看她，又望向自己母親：“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說喻晴空？你們沒有給我的溫暖，她都給了。是，她沒你們有錢，因為她起點低，但是她看事情的目光比你們長遠多了，你真以為你要高人一等？我告訴你，少自以為是了！”

“我看你簡直有病！”這時，林媽也紅了眼。

随後，她又指着林晚照鼻子：“我和你爸為了養這個家，每天在外打拼打拼打拼，你只知道我們沒有時間陪你，你又怎麽知道我們遇見過多少困難？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挨過不少的刀子，但每次都是咬牙挺過去的，為的就是讓這個家強大起來，讓你衣食無憂，我們的這些辛苦都被你給白吃了？！不但不領情還反咬人一口，我就是養條狗也比你強，至少狗還聽話，對主人忠心耿耿說一不二！”

“賺錢的是我爸勞煩你搞清楚，因為你的一意孤行，壞了多少事你心裏沒數嗎？還有，既然養我不如養狗，那你就去養狗啊，你養一輩子的狗好了，你幹嘛生我？你生我下來幹嘛？我同意你生了嗎？我同意了嗎？！”這時，林晚照在喻晴空的手中掙紮着，像頭小豹子一般雙眼猩紅地沖她吼着。

“晚照……”喻晴空見林晚照情緒過于激動，于是用力将她抱到自己懷中，親吻着她的發絲。總覺得林媽媽要是還繼續待在這兒，林晚照會徹底崩潰，她們根本就不能和平共存在同一個空間之中。

“怎麽這個樣子，你難不成還想打我？”這時，林媽又上下打量着她，最後咧唇笑了笑，“你可真是好樣的，我要是當初知道你是這麽個德行，看我打不打掉你！”

“那你還在這兒說什麽屁話，裝什麽呢，你還管我做什麽？！”林晚照說話間，捏緊了拳頭，全身已經顫抖到停不下來了。

“你……”

“阿姨，您請回吧。”這時，喻晴空将林晚照抱得更緊了一些，又擡眼冷漠地看着林媽，“如果你真的愛她。”

這兩個人再待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出事的。

“這裏輪得到你說話？！”林媽聽完，瞬間望向喻晴空，滿臉都是怒氣。

喻晴空聽完，注視着地面，片刻，眉頭松了松：“你是她母親，那我還是她女朋友呢，你說輪得到輪不到？”

林晚照聽到這話，依舊注視着地面，就像是整個人都廢掉了一般，只餘兩行清淚滾下，喉嚨堵着，胸口沉悶，身體依舊不時地發着顫。

“請回吧。”喻晴空又說了一遍。

林媽媽聽完，突然笑了起來：“該走的是你。”

“你沒資格說這種話，”這時，林晚照紅着眼睛又沖她大喊了一句，“沒資格！”

林媽媽聽到這兒，終于繃不住，于是向前走了兩步，瞬間揚起了手。然而，就在她手沖着林晚照打下去的時候，手腕卻又被喻晴空給捏住了。

“你……”林媽又望向喻晴空。

“難道你希望你女兒和一個遇到事就縮到殼子裏，一句維護她的話都不敢講的垃圾交往？我相信阿姨不應該是這樣一個思維簡單化的人，”喻晴空甩開她的手，繼續冷冷地看着她，“以及，我愛她，所以，絕不允許誰傷害她一分一毫，哪怕你是她母親……”

喻晴空将林晚照的頭按到自己胸前，聲音沉下來：“我也絕對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