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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2-06 16:00:06 字數:4214
翌日。
直到天泛白才睡下的居威廉,是被誘人的食物香氣喚醒的,其中還夾雜着令他無法抵抗的咖啡香。
原本打着沒到中午不起床主意的他,無法抗拒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尋着咖啡味離開了舒适的床,赤着雙腳,根本沒記得套上室內拖鞋。
因為這迷人的香氣,是他喜歡的中深焙咖啡,像這種質量的咖啡,不是連鎖咖啡店會有的,而是對咖啡執着的頑固老板,親手挑選生豆、自行烘焙後的極品。
居威廉會在紐約上東區買下華廈,就是因為那附近的小巷裏,有一家非常美味的咖啡店,他在看屋時不經意喝到了,便回頭找中介,買下了那間豪宅。
他早晚都要來杯熱熱的、濃濃的美式咖啡,還買了大量的咖啡豆囤貨,深夜工作時也一定會煮一壺濃濃的咖啡陪他渡過漫漫長夜。
回臺半個月,他就有半個月沒喝到好喝的咖啡,那些能在他現在住處附近買到的根本不叫咖啡,而是咖啡水。
好不容易聞到了朝思暮想的咖啡香,他當然自動起床。
當他經過客廳時看向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早上九點半,那表示他只睡了四個小時。
“早安。”女人輕快的嗓音伴随着磨豆機的聲響,在寬敞的廚房裏響起。
居威廉仍有些恍神,他站在開放式的廚房門口,視覺和嗅覺不協調,鼻尖聞到的是咖啡香,可餐桌上卻只擺着早餐。
只煎單面的太陽蛋、水煮德式香腸、溫色拉,還有兩片沾了香蒜醬的法式土司。
溫熱不燙口的早餐,避免任何辛香料刺激胃酸分泌,又都需要咀嚼,不會讓沒耐心的居威廉直接吞下肚,反而造成反效果,還兼顧他的飲食喜好,算是非常适合他。
他有多久沒有在早上來份這麽營養滿點的早餐了?
“早餐做好了,可以吃啰,我扛來我弟弟公司去年淘汰的咖啡機,煮了一杯咖啡,豆子是我親自挑的,請認識的咖啡店幫我烘焙——很可惜,沒有你的份。”林香韻笑着說話的模樣,彷佛昨天他們并沒有任何不愉快的對話。
居威廉這下完全清醒了,視線投注在她帶着笑意的臉龐。
昨天他對她說了很殘忍的話,也記得當她聽見那些話之後,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
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是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又不願解釋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神情。
居威廉當時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她應該不會再跟他說話了吧。
可她今天依舊笑容滿面的來了,還扛了那麽重的咖啡機,這是知道他嗜喝咖啡,所以故意帶來的吧?
“我打算把咖啡機擺在這裏,我問過你的醫師,若你三餐正常,作息也正常,午夜十二點以前睡,早上九點起床,那麽一周後,可以給你半杯咖啡。我對我煮咖啡、挑咖啡豆的眼光還算有自信,我想,你聞過我煮的咖啡之後,應該不會想再喝其它咖啡了。”林香韻當着他的面,緩緩的拿起咖啡,慢慢的啜飲。
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居威廉不只喝啤酒,還偷喝咖啡。廉價的咖啡豆所煮出來的,刮胃又重咖啡因的刺激性飲品空杯就丢在垃圾桶裏,林香韻默不作聲,今天便帶了咖啡機來,用別的方法刺激他。
“啧,你——”居威廉不能否認,今天之後,他再也不會對便利商店的咖啡投注任何目光。
這女人為了讓他配合飲食和按時服藥,扛這麽重的咖啡機來他家,她在經過昨天之後,到底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還能為他着想?
他不想讓她太好過,他恨她,恨她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更恨自己居然想念她、對她還有留戀。
都這麽多年了,竟然一直沒有忘記她,這讓他憤怒不已。
“我的存在令你不愉快,我明白。”林香韻微笑,面對他一早的臭臉,她仍是笑臉以對。
她将喝光的咖啡杯拿到水龍頭下清洗後,将杯子挂在架子上瀝幹,接着,拎起擺在廚房中島的包包以及外套,一副要離開的模樣。
“我也不想留在這裏礙你的眼,往後我早上會過來,一天就來一次,準備好你一整天要吃的東西後我就會離開。食物都在冰箱裏,我都分好了,中餐和晚餐各一份,微波兩分鐘就可以了,水果也切好了,你一定要吃。”她站在廚房,隔着一張桌子凝視他。
居威廉一語不發的回望着她,因她眼中壓抑的情緒,抿緊了雙唇。
做了那麽多已夠讓他心煩了,為什麽還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對他還有感情,那麽六年前為什麽要背叛他?
“我還有工作,先離開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明天再來。”将居威廉早餐後要吃的胃藥擺在餐桌上,林香韻便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只有她在說話,居威廉只是用那雙深沉的眼盯着她,一句話也不回應。
她還在期待什麽呢?真是傻瓜。
林香韻苦笑搖搖頭,甩去腦中的思緒,離開了居威廉的住所。
居威廉在原地站了好長一段時間,空氣中的咖啡香漸漸消散。
她居然算得剛剛好,沒有多留下一點咖啡豆,他連自己煮杯咖啡都沒辦法。
沒咖啡了,他應該回去繼續補眠,但雙腿像有自己的意識,走到了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執着刀叉,一口一口吃起早餐來。
居威廉緩緩進食,細細咀嚼,花了些時間吃光林香韻為他做的早餐,一丁點都不浪費。
他甚至第一次聽話的吃了藥。
咽下了讨厭的藥丸,居威廉站在流理臺前洗着空盤子時,他不由得問自己,“我在幹麽?”
怎麽就聽了她的話呢?難道他就這麽不想看見她失望擔心的表情嗎?
居威廉洗好餐具,看着擺在架子上瀝幹的盤子和餐具,他一愣。這就像六年前他們還交往的時候,她做菜,他則自然而然的分擔起洗碗的工作,都過了這麽多年還記得這習慣,他瞪大了細長的眼睛,瞪着洗幹淨的盤子,看了很久很久。
他,到底在幹什麽?
居威廉呆楞很久,直到被電話聲驚擾才回過神,他移動身形走向卧室,拿起了他的手機,上頭的來電顯示是大學到現在的死黨,王沖實。
居威廉笑了笑,這支在美國辦下的門號,在臺灣仍能繼續使用,平時王沖實不會聯絡他,除非要到美國出差,想約他喝兩杯。
接起電話,居威廉就聽見兄弟不爽的臭罵。
“你混蛋!”
聽見這三個字,居威廉便明白王沖實為何火大。
“你知道我人在臺灣的消息啦,啧啧,她去找過你們了?還說要保密呢,哼。”看來他在臺灣的消息,已被林香韻告訴了兩人的共同朋友,王沖實和季潔。
“那個,香香也不是有意的,就……”原本還有着強烈氣勢的王沖實聞言,立刻縮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幫林香韻說話。
昨天她難過成那個樣子,應該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吧?唉!
“我不想談她。”居威廉截斷了死黨的話,他現在心思複雜,不想談林香韻。
拿着手機,他走出卧房來到客廳,視線不住望向廚房,就看見了那臺巨大的咖啡機,不是家庭用的小巧機型,而是咖啡店會投資的專業咖啡機,她一個女孩子怎麽抱來的?
“威廉,香香真的是好女孩。”王沖實嘆了口氣,明白死黨仍舊在意。
“好女孩會劈腿?”他口吻尖銳的說。
居威廉并不想當個任性的人,跟前女友分手了,還要共同的好友選邊站,但要說一點芥蒂都沒是不可能的,林香韻做了那種事,季潔那個性格強烈的女人站在林香韻那一邊,他能理解,誰教她們是姊妹淘。
但王沖實這家夥他就不能理解了,有時候提到林香韻,他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頻頻幫林香韻說好話。
“算了,我們不談這事。”王沖實悶悶地選擇放棄這話題。“我是來跟你談正事的。”
“你也有正事要跟我談?”不提林香韻,居威廉态度就變得很和善。
“知道你在臺灣才打電話給你,我就跟你明說了,我覺得我跟季潔在一起也夠久了,想結婚了,下周季潔生日,我要求婚,正好你人在臺灣,是兄弟就來幫忙。我的大事,你一定要參與。”
聽見王沖實想結婚的消息,居威廉當然為好友開心。
“那有什麽問題。”他一口答應。
“當然啦,你可是伴郎,我也不知道你會在臺灣待多久,不過婚禮那天,你一定得回來啊!”
“你的人生大事我當然會回來,不過季潔——”為朋友開心之後,居威廉想到了那個對林香韻維護非常的女孩,有些猶豫。
這六年來居威廉與王沖實維持朋友關系,但卻再也沒見過季潔,就算他們一同到美國出差,只要王沖實跟他見面,季潔便會很自動的給他們男人獨處的時間。
從王沖實這老友口中,居威廉得知,季潔不願見到他,當然是因為林香韻的關系。
“她同意了。”王沖實摸了摸鼻子,悶聲道:“當你是兄弟才跟你說實話,季潔的生日Party,我除了找你和幾個朋友來幫忙布置、想求婚計劃,我還找了香香來幫忙,她是季潔最好的朋友,她知道季潔喜歡什麽,所以你一定會見到她……”
居威廉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對死黨大吼。
這粗糙的手法很明顯是王沖實故意要将他帶到林香韻面前,這家夥腦子裏在想什麽?他居威廉的性格他不清楚?
“阿沖,你知道我現在不缺女人。”居威廉冷靜的對死黨道:“你怎麽覺得我會吃回頭草?她怎麽回報我的你沒看見嗎?”
“被你發現了!”王沖實也沒有否認,他的确是打着要讓兩人碰面的主意。
“你認為你的手法很高明?”居威廉從鼻孔哼氣。
“我也沒打算要瞞你。”王沖實停頓了一下,然後有點神秘地道:“我倒是瞞着香香找你來。”
居威廉一挑眉,覺得死黨這行為有點詭異。
“威廉,有些事情不能跟你說,因為我答應了香香,全部都要爛在肚子裏,絕對不再提起。季潔不見你,并不是因為讨厭你,而是因為怕看見你,就會忍不住什麽都告訴你……兄弟,她真的很令人心疼,就算回不去了,你也不要再恨她,那真的不是她的錯。”
這話聽起來,像是六年前的事情有內幕……是什麽呢?
可無論他怎麽問,王沖實的嘴就像蚌殼一樣緊閉,死都不說,居威廉不得不承認,死黨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決定走一趟,看看死黨在打什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