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林沁第二天早上還要工作, 維羅納和威尼斯開車最少要兩個小時, 所以不得不趕回酒店。

晟炫安排的車極好, 林沁可以在後座睡覺。

她抱着個白色枕頭, 看着晟炫, 聽他說話。

晟炫抱着一個陶瓷的大盆，裏面有幾個雞蛋。

他一邊剝雞蛋一邊說：“其實是我叫他們來的，不是我請不到更專業的人，而是覺得你見了他們會比較自在。”

林沁微微露出笑意。

他又說：“……還有那房子的樓梯, 那個旋轉的鑄鐵樓梯是臨時加的。因為本來陽臺連着卧室, 我實在想不出來, 怎麽才能不動聲色地邀請你去一間卧室。不進那卧室的陽臺, 就不能下糖果雨了。”

林沁頭壓着枕頭斜靠在椅背上說：“為了砸我一頭包, 你也是煞費苦心了。”

晟炫伸手過去，把手裏的雞蛋揉上她的額頭。雞蛋的細滑, 帶着他一點沒停止過的心疼。

林沁說：“其實都沒事了。”

他凝視着她的額頭那處：“你又看不見。”

他揉得漸漸順手。

林沁就笑。

他又說：“……其實還是應該扔花瓣了。是不是？”

林沁很有遠見地說：“當然是扔歐元好, 下次就扔錢，你沒聽人說, 要砸就用錢砸我, 別的東西就不要考慮了。”

晟炫臉也不變，很自然地說：“你怕自己不這樣說，下次我又扔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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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沁噗嗤笑出了聲。

晟炫說：“今天晚上的表白不算, 我再想想……我一定要給你個難忘的表白。”

林沁用枕頭壓着臉，忍着爆笑的沖動。非常想求他千萬不要了！又想到追女孩，能吓到人家直喊“千萬不要”的, 大概只有晟炫了。

她拉下枕頭，感興趣地問：“你挺逗的你知道嗎？”

晟炫說：“你指什麽方向？”

他這種說話的樣子特別逗，也不笑，明明在說着顯然令他心花怒放的話題，對着令他神魂颠倒的人，可他還可以端着架子故作鎮定。

林沁擁着枕頭抿着嘴角。

心間流淌出緩慢的樂章……

她忽然對晟炫的過去産生了強烈的興趣。她柔聲問：“你是怎麽長大的？”

“哪方面？

她說：“當然是以前的女朋友，她是什麽樣的？”

“哦。”晟炫說：“她呀……”

晟炫露出沉思的口吻說：“……我覺得她應該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孩子吧……非常有主見，又勇敢，我從沒有見過一個人，為了追求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可以像她那麽義無反顧。”

他看着林沁：“……她是那種，任何人如何和她認識，都會想和她做朋友的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總怕別人比我更早發現她的好，認識她以前，我不相信一個人一定應該有自己的另一半。但認識了她，我就越來越覺得，我就應該和那樣的人在一起。”

林沁抱緊了枕頭。

車開的慢，車輪輕輕碾壓過樹葉。

晟炫繼續說：“……她站在陽臺上的樣子，就把我釘在了仰慕的街邊，我覺得，我見了她，才明白羅密歐為什麽想爬陽臺。我也好幾次想爬她的陽臺。”

林沁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枕頭軟軟地扔過去，摁在他臉上：“……不要說了。”

晟炫擡手擋住，整個世界都因為這個扔過來的枕頭變得五光十色起來。

林沁笑着捂着嘴，臉上卻是忍不住的笑意。

那是他見過她笑得最快樂的樣子。

單純，別無所求。

他覺得自己好棒，可以讓喜歡的人笑得這麽開心……

他靠近林沁，打補丁的語氣說：“我說的我臆想中未來的女朋友你，你聽出來了吧？”

林沁大笑起來，花枝亂顫。

車壓着夜色前進，林沁最近都睡得早，不停地打哈欠，在實實在在撐不住之下，倒下睡了。

她枕着白色柔軟的枕頭，身下鋪着白色的毯子，晟炫拿過帶出來的另一個白色毯子蓋在她身上。

那柔軟的白色，靠在她臉側的時候，他生出一種成年人看嬰兒柔軟的心情。

手指在被子邊，離林沁白白的臉蛋只有一兩指的距離。

他伸出手，靠近了一點，濕熱的呼氣吹上他的手指，他的神魂都激動起來。心愛的女孩，充滿生命力的氣息。

他心中充斥着想和人分享的喜悅，有無數無數的話恨不能和林沁說。

世界是灰色的，只是因為她，整個世界都點亮了。

變得興趣盎然，引人狂熱。

旖旎，熱情，讓他充滿興趣。

好想和她分享。

他低下頭，靠近林沁，輕輕說了句： “林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我沒有回學校，沒有認識你，我們怎麽辦？”

離的那麽近，她閉着眼，車裏暗，也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彎出的弧度，還有她為了特別來見他，化得妝。

忽然，林沁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閉着眼也和有預感一樣遞給他。

他受寵若驚地接着，那小手，劃船那天握過的，驚為天人的柔軟……他癡癡看着，然後如有神助，攥住，忽然在那柔軟的手背上吻了下。

林沁捂着被子笑出了聲。

他的世界迸出了滿世界的煙花。

緊緊攥住了那手。

夜深了，霧氣夾在空氣中，車子帶着初涉愛河的他們，靜靜平穩地行駛在夜色裏。

到了酒店，時間剛剛四點，是林沁平時起床的時間。

林沁站在酒店門口，身上裹着披肩楚楚“凍”人地說：“那就這樣吧。”

“什麽樣？”晟炫拉開車門，從裏面拿出外套來搭在她身上，自己拿出另一件同款拉鏈的連帽衫，看着她說：“拍戲可以跟着的不是嗎？我問過了。”

林沁說：“你要跟我一起拍戲？”

晟炫套上衣服，整理着帽子說：“你想我去嗎？”

林沁摘下披肩遞給他，自己穿上了他的衣服，這是晟炫的衣服，很大，她拉着拉鏈，拽上去袖子，看着晟炫笑。

晟炫看着林沁，心裏在歡喜讓他恨不能現在就帶她回國，給她一輛輛介紹自己的愛車，每輛都讓林沁坐一下。

然後這一會他發現，他覺得他都不知不覺歸給林沁了，何況他的車。

林沁讓他看自己的造型。

他點頭，她挽上他往酒店裏走去。

晟炫整個人都飄了，走了幾步和林沁同時停下，他倆回頭看到站在車牌一臉找不着北的司機。

晟炫過去說了幾句，司機開着車走了。

林沁說：“他走了嗎？你不讓他等着接你，咱們等會不知道能不能坐劇組的車。”

晟炫說：“你沒發現自己睡了六個小時？司機辛苦繞了好多路。”

林沁擡起手腕看表：“對哦，咱們十點離開的。這事情做的好。”

她展顏一笑，挽着晟炫往酒店去：“咱們去吃早餐。”

晟炫看着玻璃門上的他們倆。

倆人都穿着相似，簡直……不能更情侶裝了。

到了餐廳，劇組的人還都沒有到。

林沁和他商量拿了早餐。

林沁說：“我今天沒有拍攝任務，其實本來我的戲份也不多。所以我就是跟着幫忙，你要是一會太累，可以開間房睡覺，不用跟着去的。”

晟炫說：“你要去幫忙，我跟着是不是耽誤你的事？”

“也不會。”林沁說：“就是多數時候我怕你沒事情做會悶。”

晟炫看着她，凝望了一會垂下目光說：“我都一周沒有見你了。只要能看見你，我就有事做。”

林沁一聽這話，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右手叉子給嘴裏塞了一塊培根，她左手在手機上點着。

“在幹什麽？”晟炫好奇地伸頭看。

林沁說：“我抓緊時間整理一下我的購物車，害怕你無聊的時候想着要幫我清空，裏面好多其實是不要的，還有當時想要現在不想要的。哎……我沒給有錢人當過女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操作。”

晟炫狠狠愣了一下，而後低頭狂笑起來。

連要自己花錢都能令自己覺得心花怒放……

闫曦樟和孔雪，還有幾個工作人員魚貫走進來。一眼看到坐在牆邊的兩個人。

那衣服，那笑意。

過來人一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闫曦樟招呼大家坐，自己走了過去和林沁打招呼。

一看到他，林沁就站了起來。

闫曦樟看看她的衣服：“才回來？”

“他接我去維羅納了。”林沁說：“所以我們連夜坐車又趕回來的。”

闫曦樟點點頭：“下次遇上這種情況，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今天不是沒有你的拍攝任務嗎？”

林沁說：“那怎麽行，我還要跟着學習呢。”

闫曦樟的表情有點不甚自然地說：“今天的拍攝任務不多……”他點了點林沁的早餐碟子：“你們先吃飯，先吃飯。”

林沁坐下，低聲問晟炫：“你有沒有覺得他表情不自然，是不是劇組還有什麽規定？”

晟炫說：“不會吧，我覺得關鍵是你沒有介紹我。”

林沁瞪大眼睛，右手扯着自己左手的袖子：“這樣還用介紹？我覺得別人說不定還覺得我昨天在你家過夜的呢。”

晟炫擡起手腕點了點：“拜托，現在才四點。”

林沁：“……”

“其實你有時候挺聰明的，也能跟上我。”她喝了口咖啡，略得意地看着晟炫。

晟炫說：“凡事都有例外，我只是有些事情上沒經驗。不過估計你也不想我有那些經驗。但是我也有強項，我游戲打得不錯，你要見識一下嗎？”

林沁：“……”

晟炫周圍看了看，看到自助餐臺旁，身材高挑的孔雪正在和闫曦樟說話。

他目光停住。

林沁想吃蛋糕，一擡頭順着目光看過去，看到他正在看孔雪。

“怎麽了？”

晟炫說：“他們倆不知道在說什麽事情，你看看你們導演的表情。”

林沁偷摸看了一眼，闫曦樟的臉色特別難看，孔雪拿着手機正在給他看上面的什麽東西。

林沁小聲說：“不知道怎麽了，也不知道她看的什麽八卦。”

晟炫說：“你要知道嗎？我能知道。”

林沁連忙狂搖頭。

她的表情像聽到晟炫要去破壞國家數據庫。

晟炫擡手，摁在她頭上，認真地說：“咱們倆要了解的地方還很多。”

吃了早餐，大家又出去拍攝。

林沁挽着晟炫坐在車最後一排，她怕晟炫瞌睡，讓他枕着她的肩膀睡一會。晟炫死活不願意，她壓着他的頭，他就又坐好，要保持在林沁同事面前的形象。

林沁又壓他的頭，他又坐好。

反複幾次林沁放棄了，看去窗外。

晟炫恍然發現不對勁，她讓他枕他，他幹嘛要躲。就又靠過去，別扭地靠在林沁身上……一想不對，他坐好了，伸手壓着林沁的腦袋，讓她靠在他身上。

人家也是會舉一反三的人，他既然被允許壓她的肩膀，那麽她也可以壓他的。

林沁被摟着，看着窗外的樹梢，天，還黑着的天，手放下去，輕輕地握着晟炫的，他握着她細細的手指。

林沁覺得這發展也太快了，可又覺得美美的，就裝腔作勢地說：“你太笨了，我其實是出于人道主義關照……”

晟炫左手拿着手機，劃出幾張照片，遞到她面前

上面是美麗到近乎透明的海灘，他靠在林沁耳邊低聲說：“咱們倆去劃船的時候我就想過應該帶你去海邊，這地方喜歡嗎？”

林沁拿過手機坐直了……忽然進來一條短信，上面打着：“在什麽地方，回國了還是在美國，你今年聖誕在國內過還是國外？”

林沁遞給他。

晟炫看了，然後說：“我媽，咱們聖誕節，你想在什麽地方過？”

林沁：“……”她有男朋友十個小時都不到，不知道大家都是這麽有效率的嗎？

她說：“聖誕我不知道。”

然後她就看着晟炫回了一條短信，打着“不知道”三個字，短信飛了出去。

她：“……”

和之前幾天一樣，大家忙着布置燈光，商量每一個分鏡的位置。

林沁和往常忙了一會就偷偷和晟炫說：“今天不對勁，我們少了副導演，孔雪也沒有來。你發現了嗎？”

晟炫說：“我不知道你們平時什麽配置。”

林沁坐在臺階上，想到昨晚闫曦樟來找她的樣子，又想到今天早上孔雪和闫曦樟說話的樣子……

“怎麽了？”

林沁看向晟炫，一瞬間心事都沒了。

她搖搖頭，挽着晟炫的手臂，靠在他肩頭，遠處運河上，船左右穿行，吹來的風并不好聞，但她覺得這地方好得不得了。

中間闫曦樟接了一個電話，就宣布：“今天拍攝就到中午。”

晟炫立刻打電話訂船，下午帶林沁去上島。

威尼斯周圍的島特別多，威尼斯本身就是在主島上，彩色島上都是彩色外觀的小房子，倆人去由林沁指揮構圖，倆人照了好多照片。

這是一項比較不好完成的任務，像上次被莫名其妙壁咚的事情，晟炫今天才知道，小巫見大巫。

林沁一邊指揮他站在利用正午陰影，原木橋梁，白色涼棚采集到的各種意想不到的位置。一邊不停給他分享這樣拍攝為什麽。

他都有點感動了，雖然他完全是外行。

看着林沁站在屋角陰影下檢查剛剛的照片，他第一次知道，利用陰影這樣照出這麽藝術感強烈的照片。

他說：“我要是長得不是這樣，是不是你就不要我當男朋友了？”

林沁頭都沒有擡地說：“我以為你自認的第一優點是專業能力，其次是錢包，顏值不是理所當然排到第三嗎？”

他伸手過去，搭在林沁肩膀，其實照片上根本沒有幾張是和顏值有關的。

但還是慶幸，還好模樣不差。不然追林沁的人那麽多。

正想着，林沁的手機在她包裏響起來。

她把單反遞給他，自己去拿手機。

看到上面的微信，

她說：“咦，是嚴向藝。”

她快速按開了，看向晟炫，驚詫道：“原來孔雪退出了，怪不得闫曦樟那麽不高興。”

晟炫如釋重負地說：“就是那個總偷偷摸摸看我的女的嗎？她要走了，那簡直太好了！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做女一號了？”

林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