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燕陵城的一朵嬌花(三)

穆堯這一世的命定之女正是嫦春樓的頭牌雅歌,如果按照從前的世界發展,今夜穆堯本會随金焱和韓銘元前往嫦春樓,見識到這位雅歌姑娘是如何憑借出衆的琵琶和歌喉在“百花鬥”中拔得頭籌,成為了花王牡丹的。

從此金小魔頭就被雅歌姑娘給迷了心竅,隔三差五地往嫦春樓跑,還不忘帶上他的好哥哥穆堯和好基友韓銘元。一來二往的,穆堯也被這位流落青樓卻不落俗的堅強女子所打動,多多少少也會幫扶一下。

若她只是一位可憐的青樓女子也就罷了,但其實她的真實身份是被大燕滅了國的敵公主,而造成她國破家亡的罪魁禍首,正是坐在她面前的穆少将軍……的叔父。

“……”看到這裏的時候,褚荞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尴尬到極致的表情了。

——穆堯叔父犯下的事兒,為什麽不去找叔父報仇反而盯上了穆堯啊?公主你們國家被滅的時候穆堯他還是個孩子啊啊啊啊!

雅歌(不,應該叫她鸾雅公主)千方百計地引誘穆少将軍,目的就是将他親手殺死來複仇。終于在某個杳無人跡的荒林裏,鸾雅公主以自己被綁架為誘餌,和自己情郎一起設下陷阱将穆堯殘忍地殺害掉了。

故事的最後,大仇得報公主和她的情郎過上了浪跡天涯的普通人家的幸福生活。

……

褚荞站在透明空間中,又回顧了一遍這狗血的劇情,默默吐槽道,“這真的不是小說的世界,而是穆堯真實經歷過的嗎?”

系統球懸于褚荞面前,前後翻滾了起來(點頭)。

“唉……”褚荞心情很複雜,這時候就見系統球胸前的光屏上出現了一行字:世界難度:F級。

“你的意思是,這其實算是一個很簡單的世界?”

繼續前後翻滾。

理清了世界的基本走向,褚荞也不再過多糾結。

反正她人都來了,總不會讓自家的小竹馬再這麽吃虧。

意識逐漸從透明空間退出來,睜開眼,映入眼眸的是堅毅好看的下颌,再往上,不笑而微挑的薄唇,鼻梁挺直,一雙黑眸微阖,睫毛很長地遮住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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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注視,穆堯微微垂下頭,看了她片刻,牽起唇角溫聲道:“還沒睡多久呢,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褚荞沒有說話,只是睜着眼好奇地看着他,直把穆堯看的先別開了臉,只留下了怎麽也隐藏不住的泛紅耳根。

這人,真是跟自己熟悉的穆堯長得一模一樣,連那水墨般的氣質也如出一轍。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感不到一絲的陌生,就連現在枕在他的懷裏也并不覺得怪異。

“……穆、堯?”褚荞輕輕喚道,嗓音軟糯俏皮,像是一根羽毛掃進過他的耳朵。

穆堯心口一動,“嗯”了一聲,又故作鎮定地轉回了頭來,見到她好奇的目光,忍不住露出無奈的神色,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道:“怎麽,才幾年不見就不認識了?”

“四年不見了。”褚荞脫口道。自從繼承了這具身體,原主的所有記憶都完整地與她融合起來,就連內在的性格習慣也被直接影響了許多。

沒有理會穆堯的微愣,她緩緩撐起身體,整了整頭發和衣衫,移坐到另一邊,聽到外面人聲鼎沸的,忍不住掀開了窗簾的一角。

頓時,外面的熱鬧景象喧嘩而入,像是推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此時他們已經進城了,又回到了宓水河邊慶祝花朝節的地方,人來人往、花燈團簇、熱熱鬧鬧的。

褚荞的眼中不禁就多了幾分興致。

“喜歡?要不要下來走走?”身後傳來穆堯低沉磁性的聲音。

剛想趕緊點頭,但忽然又在半路抑制了回去,變為秀眉微蹙,垂眸輕輕搖了搖頭。

“人有些多,看着就不太想去。”

穆堯默了默,很快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暗罵自己粗心。

因為褚荞身體的關系,太師夫人是從不讓她到人多的地方去的,就算再喜歡,也得防備萬一擠着了、悶着了等等危險狀況發生,所以……褚荞才會選擇在花朝節出城去人相對少的福緣寺挂挂剪紙,權當也算是過節了罷?

看着穆堯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又腦補了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但褚荞卻沒有多說。她現在是越來越跟原主的身體融為一體了,從前的褚女神身體極好,活的也不算怎麽精細,可現在只坐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乏力,恨不得身後再墊上幾層軟墊,這樣才不會硌到嬌嫩的肌膚。

她剛回頭動了動,有人就乖覺地自動為她墊好了兩個軟墊,做的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褚荞靠上去,舒适地輕喟一聲,這才提起些興致與他聊聊天。

“趕在花朝節回來,你們今晚是打算去哪裏嗎?”

“唔……也沒有什麽安排,只是在城門口,正好碰到他們倆了。”

“……”

“是真的。”穆堯嚴肅臉道。

“哦!”

“嗯,送你回去後,我也要回将軍府了。”

咚咚咚——

這時,耳側忽然傳來一陣敲車壁的聲音,引得兩人都向那裏看去。

“穆阿兄!褚嬌嬌醒了沒有啊?反正這也入城了,就讓她自己回去吧,咱們現在趕去嫦春樓也還來得及!”

“……”

在褚荞似笑非笑的注視下,穆堯繼續保持着嚴肅臉,還把俊眉也皺上了,輕咳一聲,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麽,就聽車壁又傳來“咚咚咚”的幾聲。

下一瞬,褚荞眼前一晃,就見長臂伸來一把拍開車簾,簾尾差點掃上金焱剛湊過來的臉。

“哎哎呦……”金小魔頭急急驅馬後退幾步,一臉委屈地看來,不料正對上一雙凜冽的深眸,心口不由得一抖。

穆堯看着他,語重心長道:“阿焱,你也年紀不小了,含芳姨母慣着你,但你卻不可放縱自己。如今我也回來了,你既叫我一聲阿兄,阿兄便有責任拘着你一些。”

金焱:“…………W(Д)W?????”

金焱張了張嘴,但在穆堯的眼神壓迫下,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偏頭看向另一邊,見褚嬌嬌不知何時醒過來了,正舒舒服服地靠着看他笑話,心裏頓時一陣悶氣,狠狠瞪了她一眼,結果很快就被一直盯着他的某人給反瞪了回來。

“…………(⊙ _ ⊙)”

委屈過後,金焱還是不甘心被褚荞反壓一頭,又硬着頭皮去沖她呲牙,結果見她正嬌嬌柔柔、溫溫弱弱地看着他們笑,雖然還是往日的那個嬌慣派頭,但不知為何這次看着倒沒有那股眼高于頂的讨人勁兒了。

再想到方才路上聽那個小丫鬟說的發病經過,也知道這次或許不像從前一半是裝出來的,看着她此時臉色蒼白虛弱的模樣,金小公子決定這次自己就大發善心地不與她計較了。

見金焱沒有再鬧,穆堯心裏默默地松了一口氣,觀察覺發覺褚荞這會兒精神好了許多,便溫聲提議道:“荞荞喜歡什麽樣的花燈?我去幫你取一盞。”

褚荞眨眨眼:“你還會猜燈謎?”

穆堯嘴角抽了抽:“莫不是荞荞以為為兄只是個懂得舞刀弄棒的粗野莽漢?”

深知穆堯本性并不全似外表看起來的溫潤無争,往往隐藏着的內心全是戲。明明表面上還耐着心聽某些長篇大論,但心裏卻早已不似那麽平靜了。

而這一切外人從來沒有察覺過,只有褚荞會一邊看一邊暗自好笑,有時被他注意到了,還會收到一枚委屈抱怨又無奈的小眼神。

實在是有趣的很,他的反應就像是個傲嬌的小公舉。

褚荞倒沒想到,穆堯的這個性子就連在前世也沒有變,不由笑到這可真是從骨子芯裏帶出來的臭毛病了。

而此時小公舉鬧小情緒了,想要哄小公舉的褚荞打眼一看,随手指了一盞挂的最高的牡丹花燈:“就要那個吧。”

穆堯立刻又高興了,吩咐将馬車停在路邊,只身下了車。

褚荞覺得無事,便放松下來,趴在窗邊向外張望着。一邊看着街道上往來的百姓,一邊心裏又想到了關于穆堯這一世的命定之女的事情。

穆堯能拒絕今夜去嫦春樓,同時意味着改變了第一次與命定之女相遇的時間,也算是個好的開端。

她其實覺得,這位頭牌雅歌姑娘其實挺讓人提不起鬥勁兒的。

首先她的複仇出發點就有問題。滅國殺害全家大恨,甚至在褚荞客觀看來,為了複仇欺騙一個人的感情的不是不能理解的,試想如果有人敢對她父母不利,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更可怕的事來呢!

可怪就怪在她竟然為了報複将軍府而降身于燕陵城的青樓中,要知道将軍府上下可都是喜歡在邊關一蹲就是幾年的角色啊。按照她的這個複仇方法,運氣不好可能到了人老珠黃也見不到一個仇人。

再者,若是僅僅殺害一個人就能讓她卸下心裏的包袱,跟着情郎遠走他鄉去過自己的日子,那麽又為何非要選擇當年并沒有參與過滅國戰争的穆堯下手?直接去找他的叔父不是更解恨的選擇嗎?

對于命定之女的一系列舉措都全然不能理解的褚荞,只能暗自胡亂猜想難道穆堯獨特的命格光環已經強烈到……只需幹掉他就能達到平複血海深仇心情愉悅的地步了?

“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褚荞頓時覺得這看起來喜氣洋洋的古街也沒什麽有趣的了。

正想放下車簾回去躺着,褚荞眼前就被一個紅色人影給擋住了視線。眼眸輕擡,見金焱正一副施舍模樣地垂視着她,下拉的嘴角快要拖到地上,要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說吧,還想要什麽?小爺這會兒閑着也是無事。”

“……”看着褚荞一副看神經病人的莫名表情,金焱也忽然覺得自己……挺神經病的。他才不會承認是因為剛剛的褚嬌嬌看着特別可憐特別讓人心軟呢!T^T

不就是一個花朝節嗎!至于跟第一次出門似的嗎!盯着一個賣糖葫蘆的就能看半天!

在小魔頭覺得快要拉不下臉了準備溜掉時,褚荞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榛子糖。那個裏面有果仁的榛子糖……”

金焱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這個榛子糖是他上次随太子造訪太師府時,順手在路邊買的,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喜歡吃,并且還記得是自己……嘿嘿嘿。

好像被喂了一塊糖的小魔頭來不及多言,直接揮了揮手便風風火火地騎馬跑遠了,他根本就不記得是哪家買的了好不好,得找來護衛問一問啊!

留下來的韓銘元看着不一會兒就空蕩蕩了的身側,又将目光投向了褚荞的身上,只覺得今天每個人都挺不正常的。

不一會兒金焱便回來了,他得意兮兮地将包的整整齊齊的糖遞到了褚荞手中,正等着被崇拜贊美幾句,卻發現那人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包糖上面了。

“……”有點不開心的金小魔頭QAQ

看着她愉快地将糖分了些給那個小丫鬟,連光站着一點活兒都沒幹的韓銘元都有一份後,金焱心裏更不舒服了,只覺得這人根本就不能對她好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足夠自己生悶氣一整天!

于是重重哼了一聲,驅馬朝着穆堯的方向尋去了。

留下褚荞和韓銘元兩人大眼瞪小眼。

褚荞疑惑:“他又怎麽了?不是從來不喜歡吃黏黏的會粘牙的東西嗎?”

韓銘元咽下最後一塊糖,咂咂嘴:“誰知道。”

唔,味道還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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