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是護身符呀!(三)

“公子,您怎麽了?”小丫鬟名叫青玉,從小便伺候在穆堯身邊了,今日端水進來時,見自家公子有些魂不守舍,奇怪地問道。

“沒事。”穆堯輕聲說着,手指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青玉只當是公子太操勞了,這兩天整日往軍營裏跑,夫人都心疼死了。

伺候他穿戴整齊後,青玉有些不高興地嘟囔道:“公子,龐家小姐來了,二公子現在正陪着她,夫人問您要不要過去。”

說到這個虎威侯府龐小姐,小丫鬟是一百個不待見。因為父輩關系,龐小姐在公子身子還康健的時候沒少纏在公子身邊,堯哥哥長堯哥哥短的,公子脾氣好也縱着她。當時她們當奴婢的也一度以為這位會是侯府的新女主人,對她的态度也格外恭敬。可是自打公子意外中毒後,她出現的次數就越來越少,這倒也無可厚非,但她轉而就纏上二公子的行為,讓她們做奴婢的也十分不恥了。

奈何這位龐小姐在長輩面前還裝的很像,每次來了都在候夫人面前對大公子噓寒問暖,可是一出門就去找二公子了,根本連大公子的院門都不曾踏入過。

她們看着氣不過,但公子卻不往心上去,讓她們不要在夫人面前多嘴。可雖然嘴上不說,私底下每次提起龐小姐,也是忍不住沒什麽好語氣。

穆堯見她氣鼓鼓的模樣,笑着搖了搖頭,從她手中接過精致的手爐:“我先去營裏了,你去跟母親說一下。”

見公子并不打算理會那個女人,小丫鬟這才露出笑臉,歡快地應了聲跑去了。

褚荞跟着他上了馬車,車門和窗口都用厚實的簾帳遮住,一點風都透不進來。車裏還燒着暖爐,穆堯脫下了大氅只着月白單衣,阖眸靠在軟塌上,手中端着手爐,行車中晃動的斑駁陰影投在蒼白側顏上,顯得沉靜而優美。

她輕輕靠過去,這一世的他沒有結實的身板和流暢的肌肉,但身上的穩重氣質仍就讓人覺得十分安心。

方才小丫鬟提到的龐小姐正是這個世界的命定之女。她是虎威侯府嫡女龐璇玑,典型的胸大無腦花瓶女。她在喜歡穆堯的時候可以任性地去追逐,等他不再如從前耀眼,就會毫不顧忌情面地轉投他人。

然而相比較而言,龐璇玑只是薄情而自私,他的父親虎威侯就不一樣了。虎威侯龐愈把持着漕運大權,因在軍饷運輸上與前線的崇威候配合過,兩府的關系一向親厚。

崇威候曾說過:“只要有龐愈在,我征戰就再無後顧之憂。”

可他卻不知道,若不是這位“至交好友”在當年的戰役中作梗延誤了援軍,穆堯也不會因身中毒箭過久而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期。

在之後在羧國之戰中,穆堯察覺了虎威侯的不對,前後提防,幾次絕處逢生,這才沒有讓穆越落入了圈套。但也是因此而耗費了巨大的心神,最終沒能撐到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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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越成功回來了,崇威侯府至此與虎威侯府決裂,兩派多年相争不下。

一直到虎威侯暗中支持的三皇子繼位,平衡的勢力一度打破。在龐愈的唆使下,新皇将穆越派去了前線,在糧草不及又沒有援兵的情況下,硬生生将他逼到最後一兵一卒,最終怒而頸自刎在血海中。

崇威候一病不起,過不多久便也去了。自此一門三将全部殒國。

只是這一世的命定之女運氣也不怎麽好罷了,她被父親送到了新皇的身邊。憑借着美貌受過一段寵就被抛到了腦後,無子無女地在宮裏過了一輩子。

褚荞正胡亂想着,馬車悠悠停了下來。有将領在外挑起了車簾,冷風忽地刮了進來,未來得及穿上大氅的穆堯禁不住一陣輕咳。

“呆子!公子還沒準備好呢你急什麽?!”身後一人“啪”地大掌拍在那人頭上,趕緊将簾帳放下。

“咳,咳咳……不礙事。”穆堯抑制着發癢的嗓間,溫聲道。

踏下馬車,外面等候着幾位看起來身份不低的将領,他們只穿着單衣勁裝,精神抖擻地站在兩邊。見到身披青色大氅的穆堯緩步走來,眼中沒有一絲的懈慢。恭敬而親近地跟在兩邊,完全配合着他的步伐。

“公子,今天朝廷的诏令下來了,二公子主帥,糧草方還由虎威侯負責。其他任命的将領都集中在營帳裏了,等待您的召喚。”

“嗯。我們先去商量下行軍路線,昨晚我看地圖有了些新想法,其他軍務等主帥來了再議。”

“是!”

衆人商議了一半,穆越風風火火走了進來,一見穆堯就委屈上了:“大哥!你偷偷走了怎麽也不叫上我,害得我……”

“好了小越,來這裏,我們剛剛商量到了絡伊郡,那裏有一支……”

穆堯在說到正事時語氣雖依舊溫和,但面容嚴肅,就連穆越也不敢在此時跟他插诨打科,見狀收起怨念乖乖來到了地圖前。

做了一天的戰前準備,就算營帳裏爐火燒的再旺,穆堯到了最後也感到有些支持不住,臉色泛着不自然的熏紅。衆将們紛紛住了口,催促穆越趕緊帶他回府休息。

幾乎被弟弟強架上了馬車,還沒來得及開口,腦袋就被人強行按到了肩上,以一種保護的姿态,硬聲道:“哥哥,快睡。”頓了頓,“現在我是主帥,你得聽我的。”

穆堯一愣,接着無奈又好笑地輕應道:“是是是,遵命,穆将軍……”

感到身上的大氅被人脫了下來,又蓋在了他的身前。疲憊感湧上心來,便也不再掙紮,順從地靠着少年堅實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了府門口,穆越本想抱他下去,被瞪了一眼制止了。撇撇嘴,只得跟在身後走了進去。

晚間,穆堯沐浴完,照例坐在桌案前讀書。到了亥時,本離他平時休息的時間還有很久,但不知怎麽的,他就有些看不進去了,停留在一頁上半刻鐘後,終是合上書本,起身躺到了床上。

隐隐的,好像在期待着什麽。

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了熟悉的木屋前,在夢境裏的所有記憶又瞬間恢複了過來。

他走進種滿鮮花的小院,在門前輕輕敲了敲,“荞荞?”

沒有人應,他微微蹙眉,心下有些擔憂,思索片刻便推開了門。

屋子裏東西不多,布置的整潔而溫馨。一個不大的木桌前,此時一個小腦袋枕在上面,旁邊還壓着一本攤開着的書。

穆堯輕腳走了過去,抽出了書,看了眼,有些驚訝地挑眉——竟然是本兵法?

裏面的內容也都是他從沒見過的,陌生的歷史,陌生的戰役,陌生的戰略……穆堯一時被吸引住。

不知過了多久,褚荞緩緩醒來,揉了揉眼睛,感到身上有什麽東西滑落,低頭一看是件外衣。再一轉臉,就見穆堯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正拿着自己剛從透明空間借來的《孫子兵法》看的專注。

她有些懊惱,怎麽在自己構築的夢境中,反而是自己睡着了?

今天白日聽了他們讨論了半天的兵法戰略,只覺得頭暈眼花,回來見穆堯還沒打算睡,就打算自己先潛入夢境補補常識。而她能所想起來的跟打仗有關的書,也只有《孫子兵法》了。

沒想到剛看了兩頁,就扛不住瞌睡睡着了。

“醒了?”穆堯擡起頭,夕陽餘晖下的臉龐俊逸而溫暖。

“嗯……你來啦。”

“抱歉,沒有經過允許就自己進來了。”穆堯站起身走過來,手中拿着《孫子兵法》,“沒想到,你會喜歡這種書。”

“那當然,我什麽書都會讀!”褚荞大言不慚。

“哦?那這裏面,你最喜歡哪一篇?”

“……”褚荞沉默地抿起嘴。她哪裏知道哪一篇好,她連《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都分不清的好不好。

賴好回憶了一下,睡着前随手翻到的那篇,好像叫……

“《謀攻篇》,我覺得這篇寫的最好。”

穆堯興致上來了,幹脆坐到了她的面前,一副等待她進一步講述觀點的模樣。

褚荞嘴角抽了抽,只得硬着頭皮道:“《謀攻篇》講的是以智謀攻城,即不專用武力,而是采用各種手段使守敵投降。尋其弱點,攻其心房,這才是取勝的上門。”

“的确,配合着《兵勢篇》所論的兵力配置、士氣的勇怯等因素,若能在戰場上發揮出作用,必會達到出其意料的效果。”

這的确很出乎意料……褚荞心裏默默無語,我本想和你談戀愛,你卻要把我培養做戰友。

一晚上,兩人都在“輕松愉快”地促膝長談中度過了。褚荞扯不出《孫子兵法》,就拿最熟悉的幾個“三十六計”故事來充數,滿心全在怎麽胡編亂造上,沒有注意到穆堯看着她的眼神愈加閃亮,帶着不易察覺的溫柔。

時間過得很快,穆堯隐隐覺得注意力不再集中時,意識到自己或許就要醒了。他遺憾而不舍地看着她道:“我可能要走了,如果能一直見到你就好了。”

褚荞見他這态度有戲,急忙打起精神道:“那你下次可以早些來呀!”早點睡覺!然後來夢中我們一起看書呀!如果是跟你一起的話我還是可以繼續做學霸的!

穆堯眼眸微垂,閃出一絲失落,搖了搖頭:“不行,等我離開了之後,我會……記不起你。”

在夢境中,他可以清晰地記得白天現實中發生了什麽,可一旦醒來就會把她,還有夢中所做的一切事都忘記。

這個認識讓他一向沉穩的內心産生了絲慌亂。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夢到她,是不是就會把她永遠忘記?

“那你想不想,永遠記得我?”

“……什麽?”女子輕柔的聲音将他喚回身來,一低頭倏地愣住,不知何時她從桌子那邊探過了身子,不盈一握的纖腰還有翹臀随着她的姿勢露出魅惑的弧度,而那張瑩白無暇的小臉就在自己的咫尺之地,一雙桃花眼水光氤氲,盈盈欲訴。

穆堯看的喉嚨一緊,感到心髒快要從胸膛裏跳了出來,他雖然僵硬的不敢動,但目光卻舍不得從她臉上移開。

“怎麽……記得你?”他的嗓音有些暗啞。

“低點頭來……”

看着她的眼睛,穆堯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離得愈發近了,可以看清她濃密纖翹的每一根睫毛。緊接着,唇瓣忽然被柔軟襲上,他雙目倏地睜大,感到她在自己唇上輕吮碾轉,舌尖溫柔地滑過他的唇線,頑皮地似乎還想要進來,卻因自己的阻擋而惱怒地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

“唔。”他聽到自己發出了壓抑的悶哼,一瞬間的失神就讓她尋到了入口,脖子被柔軟的雙臂環上,她将半個身子的力量都壓了過來,而他卻忍不住全都接了住。

對方的舌蹭過他的牙壁,好像所有空間都浸滿了清新醉人的氣味,讓他覺得體內的一切都要被奪走,然後……

褚荞用手捂住臉,半晌,恨恨地擡起緋紅的臉頰來。面前已是空無一人。

又逃了!有本事找她秉燭夜談,敢不敢留下點報酬來啊!

下一次,可不會再讓你這麽容易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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