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末世同行（三）

褚荞自覺跟他講不通話, 想着該起身做午飯了，便把他推到了一邊。

雖然末世食物和水都很匮乏, 但褚荞還是努力按照正常的生物鐘去準備一日三餐，哪怕每次做的少一點, 也盡可能的保證規律。就算她沒看過什麽亂七八糟關于末世的書, 也知道現在誰的抵抗力差誰最容易被感染，有一個好身體是很重要的。

青菜放不住, 褚荞先把冰箱裏的菜取了出來, 虎子跟過來主動接來洗菜的工作，一片片地搓的很認真。

褚荞見他會做, 便轉過身去蒸飯了。

“今天想吃什麽？”

“想吃巧克力！”

“……”褚荞默了默, 很認真地道, “虎子, 巧克力能放很久，咱們得存着點。”

“我知道的荞荞姐, 我就是想想。”虎子自然地點點頭, 手中還在小心地不讓水灑出來。

他這副乖巧懂事的模樣看的褚荞鼻子一酸, 連忙別開了臉。

中午兩人炖了個大鍋菜，一人一碗米吃的很香。

吃過飯褚荞聽到了外面有些喧嘩的聲音，怕是特殊部隊到了趕忙跑到窗口去看，只見街上出現了人類，他們匆匆地沖進對面虎子家的超市，一聯一聯地搬着礦泉水。看樣子是要被搬空了，有人為了争搶還動了手。

褚荞心想自己的水也不夠啊，可是以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過去搶是肯定搶不過的——再說門口拍門的那個還沒走呢。

她不想讓虎子看見自家東西被搶，正準備拉上窗簾，見那小家夥不知何時拄着下巴趴在了她身旁，感嘆道：“都被搬空了啊……”

“……別看了。”褚荞揉了揉他的頭。

“荞荞姐，我們家超市地方小，擺的東西不多，都在倉庫裏呢！”說着，他從衣服兜裏掏出一串鑰匙，遞給了她，“你看，這是倉庫的鑰匙。”

“倉庫……鑰匙……”褚荞讷讷接過，忽然反應過來，“倉庫在哪兒呢？”

“就在超市側面那個拐角，看見沒？那兒有個小灰門。”

褚荞看見了那個不遠處的小門，心口跳的很快。之前無能為力的時候也就不想那麽多了，現在機會就擺在了眼前，就讓她不得不多想了起來。

倉庫裏面有他們急需的水，還沒有被別人搶過，可是她該怎麽出去拿？

門外的那只喪失因為怕光不能離開樓道，從大門出是不太可能的了，她家公寓住在三樓，也不是很高……

褚荞想了想，咬牙拉起虎子的手：“走，把床單和被套都卸下來。”

“荞荞姐，你真的要爬牆嗎？”看着褚荞将床單和被套都接了起來，虎子一臉擔憂道。

“只能這樣了。”褚荞累了一頭汗，将綁好的“繩索”一頭在家裏拴好，比了比長度，差不多能到地面了。

她又找來了兩個大的旅行背包，一前一後架在了身上，看了看外面的日頭，不那麽刺眼了，人們似乎是怕喪屍出來，街上也沒人了。

她忍着胃裏的不舒服吃下一塊巧克力，又喝了半杯水，走到了窗邊。

“荞荞姐……”

“別怕，姐姐去給你拿巧克力了，你在家等着我。”說着又塞給他一把長剪刀，沒說什麽，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姐……我不要巧克力……”身後虎子的聲音帶了哭腔，褚荞還是打開窗戶，順着床單小心地爬了下去，餘光還能看到上面探出的小腦袋。

身體在這種緊繃的狀态下，反而暫時忘記了種種消極的狀況，以前當大姐大時候留下的攀爬技術讓她較為熟練地落了地。剛到地面就毫不停頓地朝着虎子說的倉庫飛奔而去。

用鑰匙打開了門，發現裏面的庫存還真不少，礦泉水和食物都有。她先跑到了礦泉水區，前後背包各裝了一聯，上面空的地方又塞滿了壓縮餅幹和巧克力，堪堪拉上拉鏈。她在出門前四處看了下，見沒有動靜，便打算往回跑，可剛起步就差點壓垮了老腰，沒法只得快走着返回了窗臺下。

虎子挺機靈地沒有開口喊她，只是緊張兮兮地用小手拉着被單。褚荞深吸了兩口氣，咬緊牙關扯住了“繩索”爬了上去，鑽進窗戶後沒等休息太久，就又返回了下去。

這一次她搬不動兩聯水了，只得後背被了一聯，前面的背包裝了好些吃的。在她往回跑的時候看見不遠處有了影子，吓了一跳，回頭看是有人朝着她出來的倉庫跑了過來。

她沒有逗留，将東西送上去後喘着氣靠在窗臺上，見下面陸陸續續又跑出來不少人。

“荞荞姐，喝水。”虎子端來了水，跟着她一起往下看了看，握住了被單，“姐，你下次回來了把背包拴在這上面吧，我拉上來就行。”

“……你拉？”褚荞遲疑地看着他雖然肥嘟嘟，但明顯小只的胳膊腿。

“我行的，我可以！”

虎子怕她不相信，焦急地表态道。褚荞看了看他，終于點了點頭：“成，我栓着你拉上來，咱們還能多搶兩趟。”

“哎！”虎子高興地喊了聲，眼睛都眯成了縫。

褚荞不再多話，又去找了一個背包，三個一起出動。

倉庫裏的人多了起來，但褚荞見身邊人來人往，并沒有感到東西被搶的焦慮，反而多了一絲莫名的安全感。其他人也安靜地沒有互相說話，埋頭搬着東西。

她這次先裝了一個背包，跑回去拴好讓虎子拉上去，趁着這個功夫又返回去裝滿另外兩個，等再返回來虎子已經又把繩子放下來了，她擔心水太重虎子拉不動，就自己爬了上去。

兩人這樣配合着，褚荞減少了爬樓的次數，剩下了大部分體力，交替着來回搬了幾趟，體力實在是跟不上了。他們倆看着地上淩亂散着許多食物和水，傻兮兮地靠着牆笑了起來。

褚荞順着牆滑坐在了地上，聲音低弱道：“我不行了，就這樣吧，剩下的讓他們搶去吧……”

虎子将外面挂着的被單拽了回來，又小心地把窗戶鎖好，蹲下身擠在褚荞身邊窩好，抱着她的脖子小聲道：“荞荞姐，咱們拿的東西已經很多啦，再也不用出去了。”

褚荞無聲地彎了彎唇角，沒有說再多的東西也有吃完的一天，等外面喪屍越來越多，咱們的那扇小門還不知道禁不禁拍呢。

但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她剛剛超越了自我，也不願意想那麽多掃興的事。

當晚，褚荞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間好像被外面那只喪屍響亮的拍門聲給吵醒，然後又見虎子紅着眼睛紅着鼻頭地趴在她床頭。

“怎，怎麽了？”她一張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啞的已經完全不能聽了。

出乎意料的，虎子見她這樣反倒沒哭，而是爬起來去取來了藥和水，看着她吃了下去。

“荞荞姐，你想喝粥嗎？我會煮白粥，煮的還挺好喝的，可以加蜂蜜，還可以加點豆子，你喜歡紅豆嗎？加點紅豆怎麽樣？”

“不用了，我現在還不餓。”褚荞眼睛還閉着，眉頭輕蹙搖了搖頭。她現在感覺整個人都是漂着的，一動就暈的厲害，一點胃口也沒有。

這倒是節約糧食了。她樂觀的想。

耳邊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她側過頭眼睛睜開一條縫，見虎子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喊道：“荞荞姐，你可別死了……你要是也死了，我也不活了……”

褚荞眼眸動了動，微微擡起手來，放在他的頭上，輕聲道：“不死，姐姐這不是要進化出異能了嗎，難受點也是正常的。”

“真的嗎？”虎子的眼睛亮了亮。

褚荞看的好笑，心裏想這不是你說的嗎，嘴裏道：“真的，我現在覺得身體有點不一樣了。”

“真的啊！”虎子跳上了床，躺到她身邊，興奮地說着，“我還沒真的見過異能者是什麽樣呢，書上說的可厲害了！有水系的、火系的……你要是水系的咱們就再也不怕沒水喝了，還可以洗澡！火系的也不錯，可以随地燒飯……荞荞姐，要不你還是變水系的吧，到時候我脫光光的，你就在我頭上給我放水，我好想洗澡啊……”

“你多大了？還脫光光，讓我看你洗澡啊？”

“九歲了啊！荞荞姐你忘了？上個月你還給我過過生日的，你怎麽就忘了啊！”

“沒忘，沒忘……”

虎子這才放下心來，又啰嗦道：“脫光光怎麽了，我媽說我還小，平時她還進來幫我洗澡呢，你不用幫我洗澡，我會自己洗，你幫我放水就行。”

“好，你脫光光的，我幫你放水……幫你洗也行啊。”

“哎，不用……”

褚荞原來想着，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實在活不下去就不活了，一個人掉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可現在不一樣了，她身邊多了個啰嗦又大嗓門的小屁孩，這小孩有時候挺煩人的，但大多時候又乖巧的讓她心軟，有點放不下了。

要是她也沒了，這小孩一個人，該怎麽辦呢？能不能活下去呢？

接下來的一星期，褚荞基本沒太能離開床，飯都是虎子做的，這孩子沒有一絲埋怨地跑前跑後，還會樂呵呵地給她喂藥擦臉。

看起來挺樂觀的樣子，除了半夜要握緊她的手入睡，死死貼着她，偶爾還會聽見他做噩夢了哭一會兒。褚荞知道他也是怕的，只得強忍着惡心吃藥、吃飯，想讓自己好起來，哪怕一點用都沒有。

有一日他們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聲沙啞的喊叫，虎子扶着褚荞屏息來到了門口，透過貓眼向外看去，見是一個老太太打開了隔壁的門從裏面跑了出來，立刻就被堵在門口的喪屍撲到在地，正在啃食時，又有一個年輕的姑娘喪屍從開着的門裏面晃悠地走出來，也跟着伏在地上啃食着那老人。

褚荞看的一陣惡心，又怕發出聲音引起它們的注意，只得捂緊自己的嘴。

“那個姐姐也變成喪屍了啊……平時李奶奶對這個孫女可好了，每天都盼着她回來，一回來就會去超市買好些吃的。”虎子輕聲說道，又扶着她悄悄回到了客廳沙發上。

褚荞心下戚戚然，看來是整日聽着外面喪屍的撓門聲不停，自己最疼愛的孫女也變成喪屍了，被生生逼到絕望，自己出來尋死吧。

門外兩只喪屍啃食完老太太，拍門聲又響了起來，比從前還大，看來是兩只一起在拍的。

這下褚荞聽的也有點絕望，怎麽就認住她家門了呢？吃飽了怎麽就不能換一家呢？

“我再去搬點東西擋門。”虎子說着，跑去将暫時用不到的水都推到了門邊。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門口死去老太太的屍體味道又吸引來了三只喪屍，現在一共有五只喪屍堵在了褚荞門外，白日稍微能消停一會兒，一到晚上就沒命地拍門，聽的讓人心顫。

抱着虎子躲在床上，褚荞不得不擔憂，照此下去她家門肯定要被拍壞的。

這幾只喪屍是整座樓的隐患，其實若能趁着喪屍還處于初級，除了模樣駭人戰鬥力并不強的時候，人們團結起來将它們消滅掉就好了。可惜現在人們大多對喪屍處于懼怕的狀态，家家戶戶關着門，根本聚集不起來。

褚荞所在的區域信號已經斷了，電視看不成了，也不知目前救援工作進展到了哪一步。她剛來的那幾天沒想起來跟原主的父母打電話，現在也打不通了，可他們也不曾聯系過原主，說不定情況也不容樂觀。

日子一天天将就過着，對面的超市和倉庫都已經被搬空，有能力的都舉家開車離開了這裏，留下的出門也越來越少，白日街上常是空蕩蕩的。

在褚荞和虎子在這所公寓度過了一個月後，房門終于傳來了破裂的聲音，那“嗑哧嗑哧”的響聲在午夜顯得格外的清晰，褚荞被虎子推醒時驚出了一聲冷汗，強拖着身子走到廚房，取了兩把刀，自己拿了一把，遞給虎子一把。

褚荞本想把虎子藏到衛生間，但虎子死死拉着她的衣擺，紅着眼睛怎麽都不松手。于是一大一小兩個人一起藏進了衛生間，瑟瑟發抖地抱作一團。

門被砸開的過程他們在衛生間聽的不太真切，但最後一下撞開的動靜真的将兩人吓的齊齊一顫。虎子将臉埋進了褚荞的懷裏，屏息間，聽到了有腳步聲傳了進來，似是有很多，有些淩亂，倒不像是喪屍的那種一輕一重緩慢的節奏。

當聽到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焦急地喊着褚荞名字時，兩人都愣了住，一瞬間呼吸停到一半有些跟不上。

還是虎子先反應了過來，扯開嗓門喊道：“在這兒呢！荞荞姐跟我在這兒呢！”

幾乎是下一秒，衛生間的門被人“哐”地打開，一個挺拔修長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門口，飛揚入鬓的斜眉，一雙眼眸如漆如墨，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而俊美，全身黑色的軍裝不像是這個時代擁有的，讓他整個人帶了顧肅伐的氣度，好似踏過了時光的間隙，在危難之時來到在了褚荞的面前。

“荞荞……沒事了……”男子嘴唇動了動，冰冷的神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柔和了下來，朗朗如明月，帶着讓人安心的玉樹從容。

“你是來救荞荞姐的嗎？外面的喪屍都被你殺掉了嗎？”虎子爬起來，滿臉仰慕地看着來人，而來人卻專注地看着仍舊舉着刀的姑娘。

褚荞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俯下了身子，容貌看的更加清晰地出現在眼前。從他的五官中可以看出穆堯的影子，但卻比穆堯更加深邃，氣勢也更加攝人。

但意外的，她卻感覺到了一股最熟悉的味道，那是深入骨髓，仿佛被記憶封閉住了的氣息。

在被寬厚的大手攔腰抱起的時候，褚荞手中的刀脫落在地，發出“啪”地清脆響聲。

聽到他安撫的低喃在耳邊：“荞荞，抱歉，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