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離婚(2)

妻子流産,丈夫怎麽也不該離開的。

即便妻子非常生氣, 第二天也該早早過來。

現在都十點多了, 曾大龍這是去忙什麽了?有什麽比流産的妻子更重要?

程鳶心裏不滿, 但面上不顯。她溫聲安撫母親:“媽, 我知道了,你跟爸放心吧, 我去跟姐說說話。”

她讓他們出去, 連帶着弟弟跟妹妹, 徒留自己跟姐姐。

房間裏很安靜。

程萍倚靠着抱枕,沉默不說話。

程鳶抿着唇, 斟酌着言語開了口:“身體怎麽樣?”

“還行。”

“醫生怎麽說?”

“以後大概別想着懷孕了。”

這是不能生了?

她皺眉, 沉默了一會,又問:“你還要孩子嗎?不能生,那就代孕。”

只要有足夠的錢, 這些都不是難事。

程萍聽出她的意思,臉色一變,音量擡高了:“你又要出錢嗎?前前後後你花了多少錢?他曾家憑什麽?當我是什麽?生育機器?當你是什麽?提款機?”

她實在受夠了曾家的重男輕女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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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她的丈夫。

過于忠厚老實, 過于聽從父母的話。

“我們是不成了。”

她神色萎靡下來,“鳶鳶, 你幫我夠多了。誠然, 你可以幫我們找代孕,可曾家那個情況,真再生個孩子,養得起嗎?到時候再問你要錢嗎?”

“你不要總想着錢的事, 只要你幸福,那點錢也沒什麽。”

“不是錢的事。他們太理所當然了。”

程萍捂住臉,有淚水從指縫流下來:“這些年你貼補我多少錢了?你怕還不知道,曾家在申城買了房,這邊的房價,他們十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可他們買了,哄着我付了全款,還說什麽給諾諾好的生活環境、教育環境。都是假的。他們只想要兒子。 ”

程鳶也感覺到曾家的這種思想,一時不知道如何勸了。

程萍憤怒起來:“曾家就是寄生蟲,一直在利用我。”

人一有錢,就變壞。

所謂人心易變,正是如此。

程鳶坐下來,握着她的手道:“我不在乎曾家,我只想你快樂、幸福。說句難聽的,你要離婚,也随你。咱們程家養的起你。”

程萍學歷不高,沒什麽能耐,結婚後就走着生兒育女的老路,一直是丈夫養着。現在一聽離婚靠娘家養,又難堪又心酸:“到底是我不争氣。”

“可別這麽說,你要想争氣,趕明兒離婚了,孩子讓爸媽帶着,你想工作,想上學,都随你。你小時候學習不是比我還好?”

程萍有點小時好好、大時了了的意思。

小時候很聰慧,學習也好,可初中之後就不行了。

“我都三十的人了,還上學?”

程萍強顏歡笑:“我這人生定型了,現在是有心無力了。”

程鳶點頭表示理解:“你太累了。先別想這些,多休息,等過幾天,心情平複了,再考慮這些事。你只要知道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無論你什麽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就行。”

“謝謝你,鳶鳶。”

“咱們姐妹倆,說什麽謝。”

兩人談到這裏,有敲門聲伴着男人的聲音傳來:“萍萍,是我。”

曾大龍來了。

程萍臉一拉,語氣很沖:“你讓他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他。”

程鳶忙安撫:“你們到底夫妻一場,有什麽話還是當面談,躲避也不是一回事。”

她去開門,見到曾大龍,不冷不熱地喊了聲“大龍哥”,便走了出去,給他們騰空間。

據剛剛草草一眼,曾大龍面色疲憊,眼睛發紅,顯然昨夜沒睡好。

興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吧?

她這麽想着,往樓下去。

剛到客廳,聽到沙發上她的手機在響,看一眼,是霍昭譽。

她心裏驀地甜甜的,拿起來,接通了:“嗯,是我。怎麽了?”

“大姐那邊什麽情況?”

“大龍哥剛過來,兩人在說話。”

“哦,鬧得很僵嗎?”

“不知道,姐這邊想離婚,但我估計也沒那麽嚴重。”

“需要我跟他聊聊嗎?”

這個“他”自然是曾大龍了。

程鳶覺得沒必要,婉拒了:“這點事也不用你操心,你忙你的吧。”

“我總該為你分擔點什麽。”

“你心意我是知道的,不過,沒事兒,總會過去的。”

“可我想你早點回來。”

原來這才是最終目的。

程鳶哭笑不得:“昭譽,我才剛到這裏。”

“我知道。可我想你。你不在我身邊,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彼時,他正偎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模樣。

程鳶可以想象出他魂不守舍的狀态,笑說:“好了,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別這麽肉麻了。”

“肉麻嗎?可我想你啊。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開。你呢?想不想我?”

他這麽一通話下來,她本來略略傷感的心情都沒了。

這男人真是愛慘她了。

這種愛在父母、姐與大龍哥身上都看不到。

她曾經懷疑過、反感過,但現在也習慣了。

“我也想你了。”

她承認了,笑得坦然又甜蜜:“很想很想,所以你不許給我打電話,不然我會更加想你。”

“那我可要多打了。我巴不得你想我想到立刻回來。”

“你是小孩子嗎?這麽纏人的?”

“我是不是小孩子,你還不清楚?至于纏人,我是纏到底了,纏一輩子。”

這可真是幸福的糾纏了。

程鳶笑着哄他:“好,讓你纏一輩子,那這會讓我松口氣,行不行?”

“嗯。”

他終是戀戀不舍地挂斷了電話。

程鳶坐到沙發上,握着手機看向樓梯處。

沒一會,曾大龍就下來了。

程家爸媽圍上去問:“怎麽樣了?你們小兩口可別鬧了,傳出去不好聽啊!”

曾大龍點頭,一臉真誠地說:“爸,媽,我不想跟萍萍分開,你們不看我,也看看諾諾。她還小,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啊。”

程爸程媽忙點頭:“是,是,我們會勸,可萍萍也是個有主意的……”

話未完,程鳶打斷了:“爸媽,目前事情的矛盾在于二胎。”

他們曾家想要二胎,更想要兒子,可程萍估計是生不了。

倘若他們還想要在一起,勢必要接受這個現實,包括他的父母。

曾大龍聽到這句話,又頹喪地低下了頭。

程鳶看他這模樣,知道他還沒對兒子死心,話不由得重了:“大龍哥,按理說,我也不該摻和你跟姐的事,但我姐為了二胎,多年來吃了不少藥,還做了試管嬰兒,結果你也知道,不成,你們想要二胎估計也是不成了。你要想跟我姐在一起,就得接受這個事實,也得跟你父母說好了,不然只能離婚了。諾諾跟我姐,也不影響你再——”

“我沒有離婚的意思。我、我——”

他急急開了口,黑紅着臉,握着拳頭,想再說幾句,又沒音了。

他是喜歡程萍的,長得好,身材好,現在娘家也有能耐了,雖然脾氣嬌蠻些,但他願意像捧公主一樣捧着她。

但他也想要兒子啊,父母說的對,女兒是別人的,兒子是傳遞香火的,他們打拼辛勞一輩子,不就是想掙些家業給兒子?

可程萍大概是不能生了。

試管嬰兒失敗,接下來只能代孕了。

可代孕的錢財他們也付不起啊!

只能找程家。

可程家似乎沒有這個意願出錢找代孕。

他想開口,但又不好意思。

他是個男人,娶妻生子還依仗着娘家多丢人啊!

程鳶看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正是糾結的時候,也不多說,只道:“你回去好好想下,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老婆重要?”

她說完,邁步朝樓上去了。

實話說,她對曾龍是失望的。

他沒那麽喜歡姐姐。

跟霍昭譽相比,他顯然缺少熱情。

不,也不是,愛情不全都是熾熱難耐的,也有細水流長。而且,他們的矛盾是兒子。這是價值觀的碰撞。霍昭譽呢?如果她生不出兒子,霍家是什麽态度?他又是什麽态度?

不知為何,想到這裏,她也心慌慌的。

他們結婚大半個月了,加上婚前那一個月也有發生過關系,但一直沒有懷孕。

他們都在最佳懷孕年齡間,為什麽她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

程鳶站在門外,收拾了惴惴不安的情緒,推門走進去。

程萍側身躺着,枕頭濕了一片。

她想着丈夫的話,那麽的小心翼翼,又那麽的涼透人心。

他說:“萍萍,我知道你受苦了,但我們還年輕,有諾諾一個孩子太孤單了,不如你讓鳶鳶幫幫忙,咱們找個代孕?”

果然他還是更在乎兒子一些。

不,更在乎程家的錢一些。

現在厚顏無恥到代孕都要他們程家出錢了。

程萍感覺受到了屈辱,想要質問他,難道你娶我就是給你生孩子的?難道你就不在乎下我的身體?我的心情?

可她到底什麽都沒說。

她甚至心平氣和了,甚至還能笑着讓他“滾”!

這場婚姻到底是結束了。

程萍感覺到身邊塌下去一塊,翻過身來,見是程鳶坐在床邊,猛地握住了程鳶的手,淚眼婆娑:“我要離婚,什麽都不要他曾家的,只要諾諾,鳶鳶,你幫幫我。”

“嗯。”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嘆了口氣,那句“你再考慮下”,哽在了嗓子裏。

“你不要再哭了,我一會就去聯系律師。”

“我要諾諾,我要女兒。”

“嗯。”

她拍她的手,溫聲安撫了好久,才下樓跟父母說起離婚的事。

程爸聽完了,抽着煙,直嘆氣:“早些時候,你大龍哥是個好的。我在建築工地搬石頭,他知道我腰不好,都幫我搬。後來做主讓你姐嫁給他,再去工地時,每天洗腳水都是他端的。我以為貧賤時見人品,沒想到富貴時更見人品。當你創業成功幫大龍開始,他們家要兒子的想法就沒斷過。可憐你姐,成天裏吃藥,也不知道身體吃成什麽樣了。”

程母聽他說到最後,眼淚止不住的落:“我可憐的孩子,怎麽就得了這個病?”

程安一旁站着,也跟着紅了眼。

程寧倒沒見多傷心,還很義憤填膺:“鬼知道曾家是不是早有二心,就拿着我姐不能生兒子尋事呢。艹他媽的,離婚就離婚,讓昭譽哥找個好律師,把他財産分個幹淨!”

她這話想一想很有點大快人心。

但程父老實,板着臉訓道:“小姑娘家家的,懂什麽?你這是去結仇嗎?別以為你昭譽哥家有本事,就學着仗勢欺人!”

他為人處事,求個問心無愧。

老一輩的人誰不想要個兒子?

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将來程安結了婚,妻子生了女兒不能再生育,他也想着要個小孫兒的。雖不至于到曾家這般,但多少會有些遺憾。

程父最終還是同意了女兒離婚的事,等程鳶找來律師,還跟着讨論下相關情況。他沒什麽文化,很多法律條文也不懂,只叮囑程鳶:“諾諾是一定要歸咱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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