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借錢

通過兩位老師的口, 方希希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跟一群什麽樣的人，不，鬼相處。

她翻看辦公桌上的九年義務教育課本, 腦袋發蒙。

鬼要學九年義務教育嗎？給鬼講課的時候要講什麽？轉變身份心理輔導課，接受死亡平靜瑜伽課，還是地府遵守原則一百條？

關鍵這些課程她也不會啊。

方希希撓頭。

第二天上完課後, 她邁着沉重地步伐，往校長辦公室的方向走。

她也不想找校長，但她抱着反封建反迷信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面對講臺底下那群鬼，她實在講不下去啊。

方希希腳步沉重，敲開校長室的門。

校長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正跟人隔着手機對吼。

樵建木：“你才倒數第一！你全家倒數第一！”

“你最窮你最窮！”

“放屁吧你！你們學校才沒有老師！”

“你那垃圾學校誰願意去，大半夜還有大媽跳廣場舞呢，擾民知道不，誰樂意去你們學校？！去你們學校覺都睡不好！”

“滾蛋！誰惱羞成怒？！誰惱羞成怒？！你才惱羞成怒！”

方希希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呆呆地站在門口。

十分鐘後, 樵校長的電話終于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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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方希希, 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 說道：“方老師來了，過來坐過來坐。”

方希希走過去, 心想整個辦公室就一把椅子, 您讓我坐哪兒。

她把課本放到桌子上, “校長, 我想問……”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見樵建木臉還在笑, 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樵校長掏出手帕，擦擦眼淚道：“不好意思方老師，沒控制住，你繼續，”

方希希：“……是這樣的校長，”

樵校長“哇”的一聲，捂住胖臉狂哭。

方希希也想哭了，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樵校長一邊哭一邊大罵：“姓白的太不是個東西了！什麽意思嘛，大清早打電話罵人，真不要臉！”

方希希小聲嘀咕：“校長，這是下午。”

校長沒聽到，繼續罵：“不就是今年的綜合大會開在他們學校嗎？看把他嘚瑟的，身上的刺都快嘚瑟沒了吧？什麽叫我是倒數第一？他牛什麽牛？四十年前他得倒數第一找我哭的時候我都沒笑話他，他憑什麽笑話我？！”

樵校長：“要不是放心不下學生，我非去他學校跟他拼個魚死網破不可！”

樵建木說着說着，繼續捂臉大哭，哭着哭着對方希希說：“方老師，我心裏苦啊。”

方希希也想哭，她也苦。

她默默往後退了幾步：“校長，要不您先忙？我回頭在找您。”

樵校長沒聽見一樣，從辦公桌裏掏出兩張揉搓的快散架的紙，鋪開推到方希希面前。

方希希接過紙。

那兩張紙她見過，正是夢裏出現那兩張，倒數第一的公布紙。

樵建木：“你是不是特別困惑，我為什麽會把你招進學校裏？”

方希希确實困惑，她雖然不信鬼神（從前），但也知道鬼神與人平常生活不會有交集，一個全部是鬼的學校，把一個人放進來當老師，不用想也知道不正常。

樵建木繼續解釋：“我也是沒辦法，剛才打電話那個，在隔壁市開了家綜合學校，五十年以前，咱們學校雖然算不上優秀，但也絕不是墊底。那時候老白的學校經常墊底，接連幾十年年度大評倒數第一，後來有一年，老白學校突然好起來了，大評成績一次比一次高，最近幾年更是蟬聯第一名。”

“是正數第一，不是倒數第一。”

樵建木：“老白學校成績那麽好，我們這些老友私下裏問過他方法，本以為幾百年的交情，再怎麽樣他也會和我們說說，提點幾句吧，結果這個老不死的，嘴巴跟上了拉鏈一樣，怎麽問也不肯說。”

“他不說我們就不知道了嗎？後來我從另一位老友那得知，老白學校成績之所以那麽好，是因為他們學校應聘了一位人類當老師！”

說到這裏，樵建木咬牙切齒：“太不要臉了，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他怎麽能無恥到這種地步，背着我們偷偷招聘人類！”

樵建木偷偷看了眼方希希，見方希希臉色不變，才扭扭捏捏說：“咱們學校倒數很多年了，我想了好多辦法都沒用，實在沒招了，就打算招個人類老師。”

他擦擦眼淚：“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把招聘信息貼到招聘軟件上，就把你招來了。”

方希希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半晌道：“校長，方便說一下一共有多少人應聘嗎？”

樵校長：“應聘的人還是很多的。”

方希希奇怪道：“那那些人呢？”

樵校長不好意思地對手指：“他們到學校看一圈，連課都沒上就走了。”

方希希：“就沒有留下來的嗎？”

樵建木：“有的。”

方希希：“幾個？”

樵建木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個。”

方希希指着自己鼻子：“您說的那一個該不會是我吧。”

樵校長：“所以說，方老師你和我們學校有緣。”

方希希想了想，繼續問：“能問一下您招聘啓事貼了多久嗎？”

樵建木抓抓腦袋：“記不大清了，得十幾年了吧。”

那豈不是招聘網站剛建立的時候就貼上了。

十幾年啊，就她一個留下來的，确實有緣啊。

想到這裏，方希希又想哭了。

樵建木擦幹淨眼淚，把手帕裝進兜裏，滿含期盼地看着方希希：“方老師，你可是我的救星啊，我等了那麽多年，終于把你給等來了！咱們學校擺脫倒數第一的重任就交到你手上了！”

方希希：“校長你別這麽說，你這麽說我壓力好大的。”

樵校長差點再次哭出來：“我也壓力好大的，幾十年了，我都想要不別招生了，等這批學生畢業，幹脆申請倒閉吧。”

樵建木：“但我這把老臉擱不住啊，百年老校毀在我手裏，我壓力大的喘不過氣啊。”

方希希看到樵建木紅彤彤的眼眶，抓起桌子上的課本，往後退了一步：“校長您放心，我幫您想想辦法，您壓力也不用太大，不是還有雪老師他們麽。”

樵校長自動忽略她後半句話，揉眼睛的動作一頓，說道：“你答應了？”

方希希：“我只能說我盡力。”

樵建木：“盡力就好，盡力就好。”

方希希走出校長辦公室，腦袋暈乎乎的。

她剛才看到樵校長又要哭，下意識說出幫忙想辦法。

樵校長的哭聲太吓人了，聽得她腦子現在還嗡嗡的。

雖然只是随口答應，但方希希是上了心的。

當時她在夢裏看到那兩張公告單的時候，就覺得西嶺山學校太慘了，慘得不忍直視。

雖然不能成為一所優秀的學校，但也不能年年倒數第一。

方希希也不打算問樵建木該怎麽講課了，樵校長估計自己都不知道哪裏出問題了。

她抱着課本，重新回到辦公室。

這件事還是要從學生和老師身上下手。

和代藍兩人商量後，方希希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随堂聽課。

代藍和雪偉才上課的時候，她打算全程聽課，看看兩位老師是怎麽教課的。

代藍兩人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不好意思：“方老師你真的要來聽課？哎呀，人家講得不是很好啦。”

方希希心想你講的好不好不要緊，只要別把我吓死就行。

為了迎接即将到來的随堂聽課，方希希斥巨資給某APP沖了一個月會員，每天不是吃飯睡覺上課，就是躲在宿舍看恐怖片。

她去論壇搜索恐怖片排行榜，沒敢從評分第一的恐怖片開始看，而是選擇從後往前，從排名200的電影開始。

她上學的時候很少看恐怖片，一是不感興趣，二是沒有時間。

閑暇時間都用來打工賺錢了，很少有時間看電視劇。

偶爾看兩眼恐怖電影也不覺得害怕，但這次不知道是被吓破膽了還是從無鬼論者變成了有鬼論者，方希希連排名兩百的恐怖片也不大敢看。

于是專程挑了個中午時間，坐在陽光底下，才敢把手機打開。

方希希一邊看恐怖片，一邊想能不能找樵校長把會員費報銷了。

看了一個星期的恐怖片，方希希從開始吓得連宿舍門都不敢出，到後來已經可以邊種菜邊看鬼了。

她也沒有全看，挑挑揀揀，把評論裏說恐怖吓人的都看完後，跑到辦公室找到代藍，鼓足勇氣說：“代老師，明天我打算随堂聽課。”

代藍驚訝道：“方老師做好準備了嗎？”

代藍：“方老師要是害怕，不用勉強。”

雪偉才點頭贊同道：“其實小學課程挺好的，這群學生很久不上學了，多學點知識挺好。”

方希希大聲說：“我做好準備了！”

她拿出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電影電視劇的名字。

大部分名字後用黑線劃掉，方希希開口：“畫黑線的是看完的。”

她不信了，看了這麽多鬼片，她還能怕鬼？

代藍表情“哇”的一下：“方老師好厲害，看過這麽多鬼片！”

方老師也認為自己很厲害，方老師信心滿滿，跟在代藍屁股後面進教室，坐在最後一排。

方老師半節課沒聽完，再次吓暈，癱軟地上。

老蒙坐在教室後排，看到方希希摔倒在地，他拿腳踢踢方希希的背，大喊道：“報告代老師，方老師暈倒了！”

教室裏嘩的一下亂起來。

代藍連滿頭亂飛的頭發都來不及收，忙過去攙起方希希：“方老師，方老師你沒事吧？”

老蒙：“掐人中掐人中！代老師你掐人中啊！”

雜蓋湊上來：“掐人中有什麽用，她是不是沒氣了？沒氣不是要人工呼吸？”

咚咚：“沒氣是死啦，死了做什麽人工呼吸。”

乖乖“哇偶”一聲：“太好了，方老師死了嗎？方老師死了豈不是和我們一樣，也變成鬼了？”

方希希從昏迷中醒過來，恰好聽見乖乖的話，氣急攻心，再次昏了過去。

方希希醒過來後，趴在辦公桌上沒臉見人。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自信心爆棚的方老師，連四分之一節課都沒堅持下去，連十分鐘都沒撐住就光榮的倒下了。

還當着那麽多學生的面。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接連兩次被鬼吓暈，她的面子往哪兒擱？在學生中怎麽能樹立威信？

方希希腦袋撞桌子。

雪偉才小聲對代藍說：“她是不是被咚咚上身了，怎麽開始撞桌子了？”

方希希撞頭動作一頓，差點哭給雪偉才看。

雖然接連兩次被吓暈，但這也激起了方希希的鬥志。

接下來的時間，她每次上完課後，會拎着小板凳坐在教室後面，觀看代藍和雪偉才上課。

頭幾次每次都會被吓暈，後來看的多了，方希希已經能一邊看代藍變鬼一邊拿手機搜恐怖片看了。

因為這，代藍非常佩服方希希，湊到她面前，用敬佩的語氣說：“方老師真厲害，我講得這麽恐怖你都不害怕了。”

方希希想說她只是以前沒見過鬼，突然見鬼後心裏恐懼，并不是因為你講得恐怖。

但她看到代藍迷之自信的表情，不忍心打破她心裏的幻想。

她接連聽了兩個星期的課，徹底适應學校的教學方式。

西嶺山學校的學生确實是一群特殊的學生，他們是一群鬼。

鬼的畢業方式和人的畢業方式是不一樣的。

首先，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合格的鬼，你要會吓人。

只有學會了怎麽吓人，才算一名合格的鬼。

學會如何吓人後，說明你及格了。

在及格的基礎上，如果你想變成一名優秀的鬼，你要特別會吓人，把人吓得尖叫、昏厥，甚至精神失常。

當然能吓死的話另說，那已經不是優秀了，那是大神級別了。

西嶺山學校的鬼目前還停留在及格以下，他們連一名合格的鬼都算不上，更不要說優秀了。

方希希看過雪偉才和代藍的課後，替這群學生的未來擔憂。

怎麽說呢，這群鬼一點創新能力都沒有，吓人的橋段還停留在幾十年前，還是很久以前玩爛了那一套。

比如吊死鬼雪老師，只知道把自己吊到天花板上，吐舌頭吓人。一點前奏都沒有，上來就吊、就吐舌頭，能吓人嗎？

吓人的氛圍要不要烘托一下？

周圍環境要不要陰森一點？

恐怖的音樂要不要搞起來？

方希希嘆氣。

再說代藍老師。

代藍的教學方式更加粗暴，除了頭發勒人脖子就是勒人腰腹，要麽就是拴人腳踝，把人倒吊起來。

這些情景吓人嗎？

現實中真的發生這種情況，确實吓人，但這群學生鬼裏有學生做不到現實中吓人，只能在夢裏吓人。

夢裏用這種方式吓唬別人，恐怖嗎？怕是連噩夢都算不上。

想到這，方希希覺得應該給老師和學生們播放古今中外恐怖片前100，讓他們學習一下新時代吓人技巧。

方希希屬于行動派，想到立刻會去做。

她找到校長，敲門說道：“校長，為了學校的畢業率和招生率着想，我覺得學校應該買個投影儀，再買臺電腦，拉上網線。”

是的，這個窮苦的學校，連網線都沒有。

樵校長靠在椅子上看書，聽見方希希的話猛地站起來：“什麽？”

方希希耐心重複道：“投影儀，電腦，網線，可以的話給老師們一人配部手機？”

樵建木重新坐回座位：“我幻聽了？”

撓撓頭繼續看書。

方希希走過去，抽掉他手裏的書：“你沒幻聽，校長我說的是真的！”

樵建木推推眼鏡：“我連投影儀是什麽都不知道。”他把口袋內側的小靈通拿出來，珍惜的放在辦公桌上：“看看我的小靈通，這東西是我身上最值錢的了，我連這個都只能買得起一個，還是借錢買的，你讓我買投影儀？”

樵建木：“方老師，做夢都不能這麽做，咱們還是實際一點。”

方希希繼續勸說：“校長，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

樵校長連連擺手：“孩子舍得，教室那麽多孩子，看重哪個用哪個。”

方希希：“……”

方希希看出來了，校長是指望不上了。

她望着桌子上的小靈通：“校長，你小靈通跟誰借的錢？”

樵校長擡起頭，若有所思道：“厭修。”

方希希眼睛一亮：“那你能再跟厭修借點錢嗎？不多，兩萬塊就夠了。”

樵建木炸毛：“兩萬塊？你買那點東西兩萬塊？？”

方希希糾結道：“要不，一萬塊？”

樵建木：“一百塊都沒有！”

兩人在辦公室掰扯半天，方希希把自己的計劃和學校未來幾個月規劃講給樵建木聽，最後以一句“你是不是還想拿倒數第一”秒殺校長。

樵校長長長嘆口氣，打開保險櫃，把裏面的錢全部扒拉出來。

總共589塊4毛錢，連六百塊沒湊上，全部遞給方希希。

樵建木看着那把零錢，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希希啊，這是我們學校幾十年來積攢的全部家當，你要好好對待它！”

方希希使勁拽盒子：“知道了校長，校長你快松手吧。”

樵建木抽抽搭搭：“我舍不得啊，我攢了大半輩子的錢。”

方希希：“校長，想想倒數第一！”

樵校長這才松手。

方希希抱着盒子走出校長室，她終于明白為什麽四級報銷申請單不予通過了。

學校根本不可能通過，五百塊錢申報出去，能把校長的家底直接掏空。

還沒走出幾步，樵校長趴在門框上，大喊道：“方老師你回來！”

方希希頭也不回。

樵建木：“我寫張條，你看，”他蚊子音哼哼：“能不能以學校的名義，去厭修那兒借點。”

方希希拔腿往回走：“好嘞校長，你快寫吧，最好蓋個章，不然我怕他不相信。”

蓋完章後，方希希拿着589.4元錢和一張借條往厭修的辦公室走。

這個點厭修不在，方希希也不着急，抱着錢盒子去辦公室。

到辦公室後，代藍和雪偉才也不在。

方希希坐到座位上，放下錢盒子，去網上搜過投影儀和電腦。

她本來想選最便宜的，又怕便宜的容易壞，就選了口碑好，性價比高的。

方希希打開客服對話框，點擊輸入。

“親親，你們家幫忙安裝嗎？”

客服：“包安裝的親，您下單後，我們送貨上門，包安裝，放心吧親親。”

方希希放下心。

貨也選好了，地址也填好了，就等錢了。

第一天，方希希沒等到厭修，她第二天接着等，還跟代藍雪偉才打了招呼，讓他們看到厭修通知自己。

當天晚上，方希希在辦公室等的快睡着了，終于等到了厭修。

得知厭修回來，她拍拍臉頰，跑出去敲門。

裏面人說進後，她才推開門走進去。

方希希的目光在厭修那張金色的辦公桌上流連一番，不等他詢問，開口道：“是這樣的厭老師，學校打算購進一批設備，想從您這裏借部分錢。”

沒等她說完，厭修冰冷地道：“不借。”

方希希以為他不相信自己，手裏的借條拿出去，遞給厭修：“是真的，這是校長蓋章的借條，這批設備挺重要的，您看方不方便……”

厭修起身打開辦公室門，靠在門邊上，做了個請的姿勢。

方希希厚臉皮繼續說：“厭老師您行行好，這也是為了學校……”

她嘴巴都快說幹了，厭修跟沒聽到一樣，站在門口低垂着頭，偶爾打聲哈欠。

方希希對錢的事向來執着，厭修不同意不要緊，她相信多磨幾天，這位土豪老師總有一天會同意。

就這麽磨了三天，厭修被她磨煩了，從櫃子裏掏出厚厚一沓紙。

方希希疑惑：“這是什麽？”

厭修擡擡下巴：“你打開看看。”

方希希打開，加粗放大的借條兩個字出現在眼前。

XXXX年XX月XX日，樵建木借厭修現金500元，用于修補學校大門，等學校有錢，立刻歸還。

底下蓋了學校的印章。

方希希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打開第二張紙，同樣是張借條。

第三張，第四張……這麽厚一摞紙，不會全是借條吧？

方希希眼前發黑。

“厭，厭老師，方便說一下校長總共借了您多少錢嗎？”

厭修眉頭蹙在一起：“唔，記不大清了。”

方希希抽出最底下那張借條。

“X年XX日，樵建木借厭修金元寶三個，用于建校，學校建成，立刻歸還。”

這個年份，幾百年前了吧。

樵校長連建學校的錢都是借的厭修的。

這麽多年，他臉皮是有多厚，逮着一只羊薅羊毛？

不過這羊确實肥，太肥了，幾百年沒把他薅窮。

方希希疊上欠條，鄭重地遞給厭修：“厭老師，我不要元寶也不要金子，就兩萬塊錢，您幫忙借了吧。”

大羊腿啊，兩萬塊錢就是毛毛雨，反正已經借出去那麽多了，不在乎這點吧。

誰想厭修就在乎這點，接過那沓借條塞進櫃子裏，關櫃門的時候順手鎖上。

他抓住方希希的後衣領，把人提到門外，推出去後冷聲說：“不借！”

方希希還想說幾句，“砰”的一聲，大門把兩人隔開。

接下來的時間，厭修好像躲着她，方希希一直沒遇到他。

沒辦法，遇不到大羊腿，她只能去找校長。

她愁，樵校長比她更愁，當着她的面，胡子拔掉一根又一根。

方希希忍不住開口：“校長，別拔了，再拔要禿了。”

樵校長唉聲嘆氣：“我也不想啊，我沒有辦法啊，方老師，你知道我有多難了吧。”

方希希被迫聽了一下午唠叨，忍不住說：“校長，咱們學校就沒搞點外快之類的？”

樵建木拔胡子的手一頓：“外快？什麽外快？”

方希希：“學校不是招生麽，都怎麽招？”

樵建木：“門口貼個牌子，或者老師們去荒郊野嶺晃蕩晃蕩，看有沒有人想進我們學校，想來學校的，把人帶回來登記。”

方希希：“不想來的呢？”

樵建木：“不想來不來，我們是正規學校，還能強迫鬼啊。”

他抱怨道：“你不知道，現在學校可難開了，招生哪有那麽容易，各地方的綜合學校和我們搶人，道士和我們搶人，和尚和我們搶人，連妖怪都和我們搶人。”

方希希知道綜合學校，和尚和道士？猜測應該是超度捉鬼一類吧，那妖怪？

方希希：“妖怪是什麽？”

樵建木看了她一眼，一副你連這都不知道的表情：“大仙兒啊，胡黃白柳一類，它們也是非常強勁的競争對手。”

方希希：“……好吧。”

看來是她孤陋寡聞了。

強敵環伺，想把學校搞起來确實不容易啊。

校長還在嘆氣：“招生好啊，招到一個學生，相關部門補貼1萬塊錢，咱們要是多招幾個學生……”

方希希：“什麽？！校長你說什麽？！”

樵建木吓得哆嗦：“咱們要是多招幾個學生，”

方希希：“不對，上一句！”

樵建木：“……相關部門補貼1萬塊錢。”

“再上一句！”

“招到一個學生……”

“你把這兩句連起來！”

“招到一個學生，相關部門補貼1萬塊錢。”

方希希一拍大腿，大聲說：“校長，咱們去招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