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月光就像是一層極薄極薄的輕紗, 被微風輕輕的吹拂,緩緩的落在人間, 将整個後院都罩在它如霜一般的銀色流光裏。

此時正值六月, 一叢又一叢的薔薇花開得正盛,就連拂面而過的夜風裏都帶着花木特有的清甜微涼的清香。

鄭娥适才總共喝了好幾杯酒,這般半跑半走, 胃裏的酒勁兒也就跟着上來了,涼風吹在面上都覺得頰邊滾熱, 連頭都跟着有些暈了。她左右四顧了一會兒,正好見着假山邊上擺了石桌和石椅, 便主動往那邊去,嘴上道:“我剛才喝了點酒,有點暈暈的, 你們自個兒先去逛吧,我就在假山這邊歇一會兒。”

二公主與張長卿還有些不好意思, 互視了一眼,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那, 你可別亂走, 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鄭娥朝他們笑了笑,自己先扶着桌子坐下來, 挑了挑眉, 玩笑了一句:“我能去哪兒啊?就在這等你。”

二公主與張長卿扭捏了好一會兒,不太放心的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一起去前頭瞧荷塘了。

四下無人, 靜的出奇,只有凝在花葉上的露珠偶爾被風吹落,輕輕的落入在松軟的泥土裏,蟲鳴聲此起彼伏。鄭娥扶着額頭坐在那裏,只得太陽穴隐隐有些疼,煩躁欲嘔。然而,就在此時,忽而聽到後頭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她吓了一跳,連忙轉頭去看。

卻見一個穿着明藍色圓領袍子的男人正從樹蔭底下出來,他身量極高,寬肩細腰,下颚弧線淩厲,雖有小半的臉都被遮在夜色裏,看得不甚分明,但是随着他不緊不慢的步子,銀白色月光有如輕紗一般的緩緩拂過,漸漸的顯出他那輪廓分明的面龐。

他的五官猶如刀刻一般的英挺,只是眉宇間凝了幾分的冷漠與譏诮,那微微翹着的嘴角仿佛總是在嘲笑着什麽似的,令人望之而生畏。與他面上那頗為不善的神色相對的是,他的語氣竟還帶了幾分柔和與低沉,輕之又輕:“膽子到是大的很,竟還敢一個人不帶的來院子裏玩?”說話間,他輕輕的動了動手上的碧玉扳指,不疾不徐的模樣。

鄭娥見是他,這才悄悄松了一口,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薛哥哥你怎麽來了?還學人吓唬我——我都被你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來人正是薛斌,他是泰和長公主的長子,現今的靖康侯。雖說泰和長公主一直對這個長子态度古怪,但他們的的确确是親母子,皇帝與太後一直對他頗為照顧,鄭娥也與他見過幾回的。只是鄭娥倒是沒想到今日泰和長公主的壽辰,薛斌竟然也來了——要知道,泰和長公主哪怕回了京也一直不願見這個他,态度之堅定簡直令人無法理解。久了,大家也都明白了:有泰和長公主的場合必是不會有薛斌的。

薛斌擡目看了鄭娥一眼,面上神色不變,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是張驸馬請我來的,正好我今日也沒事就來了。只是,我一來那場面就有些不大好看了。為了不礙人眼,我就只好出來走一走了。”他說到這兒,随即便懶懶的反問了一句,“你呢?”

鄭娥到底是壞事做得太少,被他這麽一問,不由更是心虛起來,結結巴巴的開口道:“就是,就是喝酒喝得悶了,出來透透氣……”她說到這兒,忍不住暗暗抱怨起不知逛到哪裏去的張長卿和二公主:事情大半都是她們惹出來的,偏她還得跟在後頭替這兩人扯謊!真真是豈有此理!

薛斌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略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而眉心一蹙,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也顧不得說話諷刺,面上神色一變,直接便把手上的玉扳指砸到鄭娥身上。

鄭娥的左肩頭冷不防被他這般一砸,不由捂住肩頭,疼得蹲了下去,簡直懷疑薛斌這是要發酒瘋了。然而也就是她蹲下身的那一剎那,一柄玄鐵短箭從她肩頭擦過去,猶如疾風閃電一般。幾乎——倘若不是薛斌适才那麽一砸,她順勢蹲下身,恐怕這箭直接就要射到她心口了。

鄭娥吓得面色發白,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在薛斌此時已經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把鄭娥攬在懷裏,蹙眉問道:“……沒事吧?”

Advertisement

話聲還未落下,随即又射來兩支短箭,薛斌只得抱着鄭娥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開這兩支短箭,然後把鄭娥送到假山的夾縫裏頭,讓她用手捂着眼睛,很是認真的叮囑道:“這是短箭,射程不遠,那人一定離得不遠……”到底是公主府,就算真的有刺客肯定也混不進太多。

随即而來的幾支短箭直接打斷了薛斌的話,薛斌轉了身,把鄭娥伏在身後,左右看了看,果是循着那短箭射來的方向去了。

鄭娥蹲在假山的夾縫裏面,吓得渾身發顫,只能竭力用手捂住眼睛,竭力咬住牙齒不出聲。她也不知道薛斌是不是真能抓出那個射箭的家夥,更不知道刺客究竟有多少人,之後會發生什麽。她就蹲在假山夾縫裏頭,背部抵着凹凸不平的岩壁,腦中一片空白,滿心都是惶恐。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側萬籁俱寂,重又只餘下蟲鳴聲和鄭娥自己的呼吸聲。

鄭娥的心頭一跳,忽然用力咬緊了唇,緊的下唇都被咬破了,血肉模糊——她感覺到了:有人正拿着短箭抵着她的胸口位置,玄鐵短箭的箭頭又冷又硬,正正的抵在她胸口那一塊衣襟上。哪怕隔着衣服都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仿佛能隔着衣服和皮膚直抵心尖。

鄭娥竭力鎮靜下來,慢慢的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了下來,烏鴉鴉的眼睫顫了顫,睜開眼睛去看。

結果,她看到的是拿着短箭,笑得渾身發顫的薛斌。薛斌眉宇間冷漠與譏诮此時已經一掃而空,他哈哈大笑,口上道:“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一個人出來。”他腳下則是躺了兩個不知是死是活的黑衣人。

鄭娥原還發白的臉色漸漸又紅了起來,她慢慢的眨了眨眼睛,眼睫揚起,看清了薛斌那張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笑臉,眼淚一下子就從水汪汪的眼裏掉下來了,一顆又一顆,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薛斌原本就只是想要吓吓鄭娥,叫她長長記性罷了,此時見着鄭娥這默默流淚的模樣又吓了一跳,連忙把她從假山的夾縫裏頭拉出來,頗為尴尬的解釋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吓吓你罷了……”他手忙腳亂的替鄭娥擦起眼淚,全無适才那陰郁貴公子的模樣,輕聲道,“你別哭啊,那兩個人我都打昏了。已經沒事了啊……”

鄭娥的皮膚就像是凍豆腐一般的白嫩,宣紙一般薄透,輕輕一擦就跟着紅了起來。她眼睫濕漉漉的搭下來,一面哭,一面道:“……我,我剛才真的要吓死了。”

“是是是……”薛斌年紀雖大了些,但前頭的發妻前兩年才死,他還未續弦也沒個孩子,所以還真不知該如何去哄鄭娥這般的小姑娘。

鄭娥扭過頭不想去理薛斌,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忽然想起一樁事情來,在顧不得薛斌之前吓人的事,急匆匆的道:“快去叫人,二娘和長卿還在荷塘那邊看荷花呢!”

薛斌吓了一跳,擡目去看鄭娥。

鄭娥扯着他起來,語聲又急又快,連忙解釋道:“我和二娘今天穿的都是紅衣服,說不得那些個刺客就是把我當二娘了!”她和二公主今日穿的都是紅衣,乍一看還有些姐妹模樣,說不得黑燈瞎火刺客一時兒也分不清誰是誰,一起下手了——依着鄭娥這身份,實在費不着叫人請刺客,可二公主就不一樣了。

鄭娥這回是運氣好,碰上了個“神出鬼沒”的薛斌,可二公主還有張長卿卻是危險的很。

薛斌聞言也覺出情況緊急,起身便往荷塘的方向去,口上叮咛一句:“你先去前頭說一聲,我去那邊看看。”

鄭娥大聲應了,拔腿便往前廳去,适才剛剛平穩的心跳不由得又跟着急促起來。她咬着唇,心裏忍不住的念叨着:老天保佑,二娘和長卿可千萬別出事。

鄭娥心裏頭把佛祖道祖全都給求了一遍,好容易才跑到前廳去,快步上前去拉泰和長公主的袖子:“長公主,後院,後院有刺客。您快派人去看看吧……”她喘了口氣,顧不得左右那猶如針刺一般情緒不一的目光,接着把話說完,“二娘還有長卿都在後院,他們現在很危險。”

話還未說完,泰和長公主手裏的酒杯就掉了下去,大廳那明亮至極的燈光照在她的面色,她的臉色幾乎是青白的,難看至極。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