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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钰面色不變, 只是随口應了一句:“我去過廚房,大概沾到了什麽雞血鴨血吧……”他頓了頓, 轉眸去看鄭娥, 故意眨了眨眼睛,“怎麽,擔心我受傷啊?”

鄭娥本是想問他幾句為什麽去廚房, 聽他這般調侃便忍不住凝目瞪了他一眼,連忙把話題轉回自己的字上:“好了好了, 不說這個了。”

蕭明钰自是不會自讨沒趣的再說下去,很快便垂下眼去看書桌上的字, 不由又伸手揉了揉鄭娥的發頂:“看樣子,你這幾日确實是用心了,比上幾個月的時候又好了一些。這練字之事便如逆水行舟, 總是要持之以恒,方才能夠看到效果的……”他仔細的瞧過後便把鄭娥的缺點和優點重又指了出來, 手把手的教她寫了個幾個字和筆畫。

等說完的時候, 都已是午膳時間, 說好的點心胡餅自然是要移到午後再吃, 蕭明钰板着一張臉坐到鄭娥對面,嘴裏道:“我吃完午膳還得去見母後宮呢, 想必是吃不上你的胡餅了。”

鄭娥簡直那他沒法子, 忍不住反問道:“你真就這麽想吃胡餅?”

我想吃你喂的!可是這話實在說不出口,蕭明钰只好閉緊了嘴巴不吭聲,只是眉頭仍舊蹙着。

鄭娥忍着笑替他舀了一碗湯遞過去, 輕聲道:“好啦別氣了,喝湯好不好?這荷葉蓮蓬火腿湯鮮得很,你一定會喜歡的。”

蕭明钰雙手環抱,英挺的長眉微微一挑,居高臨下的瞥了鄭娥一眼,面色端得十分正經,可嘴裏的話卻近乎玩笑:“……那,你喂我?”

“你這人怎麽這麽幼稚啊……”鄭娥的嘴角不禁上揚,最後終于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蕭明钰心裏頭也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幼稚,輕輕的哼了一聲,最後還是伸手接過那碗湯,準備将就着吃幾口便是了。只是沒想到,還未等蕭明钰喝湯,邊上的鄭娥便伸手握住了湯碗裏的那根湯匙,給他舀了一口湯遞到他嘴邊。

午日的陽光從茜紅色的紗窗上透進來,照在鄭娥白瓷一般白膩柔軟的肌膚上,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桃花花瓣,微微帶了點粉色,透出一種特別的生命力,叫人一時移不開目光。她那雙黑水銀一般黑亮的眸子狡黠的眨了眨,帶着些天真的笑意,語聲裏帶了幾分笑意:“你嘗嘗?”

蕭明钰只覺得自己面上有些燙,只是看着倒是不顯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算了,我自己喝吧……”還沒把話說完,他便忍不住唾棄起自己這口是心非的毛病。

好在鄭娥沒慣着他這破毛病,趁着他張嘴說話的功夫就把湯匙給塞到他嘴裏,直接問他:“怎麽樣,這湯很鮮吧?”

确實很鮮,火腿的鮮美和荷葉的清香彼此交融,那種微微一點的鹹香就像是磨着舌尖的沙子,喝在嘴裏的幾乎能叫人鮮掉舌頭。蕭明钰極慢極慢的咽下嘴裏的熱湯,隐約都有些不舍得就這麽吞下去,好一會兒才擡眼去看鄭娥,眼睫輕輕上揚,語聲輕的出奇:“這湯确實很鮮……”說話間,他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跟着熱起來了。

鄭娥見他應聲也就收回手,沒有再繼續喂下去了,很快便又坐回去繼續吃她的飯。

蕭明钰卻有些心不在焉,整整一頓飯都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了又被鄭娥趕出門去了:“不是說要去見皇後娘娘嗎?你別磨蹭了,要是叫皇後娘娘等你就不好了。”

只可惜,蕭明钰去的時候卻也不巧,正好撞見太子妃崔氏拿着一柄鵝黃色的團扇從內殿出來,她見蕭明钰迎面走來便輕輕退開了一步,口上道:“四郎你今日怎麽也來了?”她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口氣有些不對,很快便又加了一句,溫柔關切的詢問道“你的腿可好些了?”

蕭明钰的目光不易察覺的在太子妃崔氏的面上一掠而過,依稀可以看見她眼睑處的薄紅——好似是哭過了,可崔氏如今正懷着孕,無論是皇後還是什麽人都應該不會給她難看。這些個心念不過是在心頭輕輕一轉而過,蕭明钰只當是什麽也沒看見,含笑應了一聲:“好多了,這幾日悶在府裏頭也憋得厲害,所以才剛能下榻便連忙進宮來瞧瞧祖母還有母後了。”

他的目光似是落在崔氏手中那柄團扇扇面繡着的金色蝴蝶上,面上含笑,可語氣裏頭卻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皇嫂今日怎麽也進宮了,您有身孕,現今正是要緊的時候,正該在東宮裏頭好好養身子呢。”

崔氏面色微微有些複雜,語聲倒是一貫的柔和沉靜:“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與母後商量罷了。”她随即笑了笑,“不說這個了,東宮那頭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蕭明钰點點頭,禮了禮,目送着崔氏那條杏黃色繡着鳳鳥的裙裾離開自己的視線。他眸光微變,随即收斂了面上的神色,擡步往裏頭去。

許皇後那頭早已得了傳報,見他進來便擱下手中的針線,招了招手,語氣既是親昵又是嗔怪:“你啊,自小便是個急性子的,才剛學會走便想着要跑——現今這腿才剛好呢,這宮裏頭倒是叫你跑了一圈!”她指了指邊上的位置,連忙道,“快些坐下吧,看你拄着手杖,你不累我都累了。”

蕭明钰在她下手的位置上坐下,瞥了眼邊上的針線簍,忍不住笑起來:“母後又要給父皇做衣衫?”

“這回不是他的,”許皇後眉間帶了幾分溫婉的笑意,柔聲道,“是給你皇嫂肚子裏的孩子的。”

蕭明钰面上不變,也不知是不是被先前夏蕪娘臨死前那近乎凄厲的詛咒給吓到了,他心裏此時卻隐隐生出幾分隐約的警覺來——雖說皇後一貫簡樸,常動針線,但這麽早就開始給孩子做衣衫,是不是有些太怪了?

蕭明钰這般想着,撐在榻上的手指不覺間微微屈起,忍不住用指尖在坐榻鋪着的石青色羊毛毯子上面輕輕的撓了撓,嘴裏卻還是玩笑似的開口道:“母後你這可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都三個月沒到,連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不知道,這便要做起衣衫來了?”

許皇後被他逗得一笑,一雙明眸彎的好似月牙,用手在蕭明钰額間輕輕的敲了一下,語聲裏掩不住的笑意:“你啊,你啊!難道你小時候我沒給你做過?”她把那做到一半的小衣裳拿出來給蕭明钰看,輕聲道,“是杏黃色的料子,男女都是能穿的。再說了,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是喜歡的,做祖母的給孩子做幾件衣衫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難不成你連這個都吃醋?”

蕭明钰癟了癟嘴,一面裝作很疼的捂着自己的額頭,一面開口問道:“适才在外頭碰見皇嫂,她今日怎的來了——要我說,皇嫂這時候倒不如安心在東宮養胎的好,很不必這般跑來跑去。”

“我也是這麽想的,”許皇後嘆了一口氣,“只是你皇嫂一貫是個孝順守禮的,免不了要多心……”

“照我看,太子妃這點上這倒是像了母後您。”蕭明钰順嘴就插了一句。

許皇後垂下眼,嗔了他一眼,故作怒色:“你今日這是特特來讨打的?”

蕭明钰連忙告饒,伸手到了一盞茶遞上去:“兒子哪裏敢?”他連忙轉開話題,“我瞧太子妃今日的神色有些不對,可是出了什麽事?”

許皇後聞言面色微變,她并沒有立刻應聲反倒是先接了茶盞,掀開茶蓋子瞥了瞥上頭細細的茶沫,眸光淡淡的掃了蕭明钰一眼。

蕭明钰擡起頭,十分“正直”的與許皇後對視了一眼,一臉的無知加無辜。

許皇後很快便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徐徐應聲道:“還不是你皇兄,他宮裏頭有個宮人有孕了,你皇嫂便來與我說一聲……其實,這事前幾日我便知道了——之前太子妃便是因着這事與你皇兄起了争執,她一時動了胎氣,所以連你姑姑的壽辰都沒去成。”

這事上,許皇後是站在太子妃崔氏這邊的——雖說太子如今膝下正空,可她還真不缺那麽一個庶出的孫子。更何況,現今還不知道太子妃腹中的是男是女,倘若叫人搶先生了個庶長子,豈不就亂了規矩和嫡庶?!更何況,東宮裏頭那些侍寝的女人一般事後都是有服湯藥的,那個宮人這個時候竟能緊跟着太子妃後頭懷上孩子,這裏頭有多少心機和手段自是不用明言的。

蕭明钰聽得也是一怔,忍不住便問了一句:“那,皇兄他的意思的?”這件事,其實主要還是要看太子的态度和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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