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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娥呆了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會兒,她也顧不得哭了, 連忙伸手捧住微紅的面頰, 羞得垂下頭去,鴉色的額發碎碎的遮下來,倒是看不太清她的神色了。

蕭明钰卻伸手一撈, 将她整個兒抱起來,低下頭, 重又認真的追問了一遍道:“是不是?”

鄭娥的面頰仿佛更燙了,就好像是小心地舒長開來的花葉, 紅得好像開得最好最美的牡丹花。她又羞又惱,心間回蕩着的卻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像是有一根又細又軟的羽毛尖在她心上輕輕的搔了一下,心跳的厲害, 砰砰砰的聲音仿佛還在胸膛裏回蕩。可是,心尖的每一寸都是酥軟的, 似乎有些甜甜酸酸的。

羞惱間, 她抿了抿唇, 竟是覺得喉中幹澀, 說不出話來,只是偷偷的揚起眼睫, 擡起眼去看将自己抱起來的蕭明钰。就像是躲在樹後頭, 自欺欺人的頂着一片葉子,悄悄的偷人松果的小松鼠。

蕭明钰被她這模樣逗得一笑,忍不住垂下頭将自己的額角貼在她的額角上, 額上溫熱,他的聲音不由得也跟着啞了下去:“我,我知道阿娥你的意思了。”他厚着臉皮說着這話,幾乎有些結巴,只覺得自己耳尖也有些燙卻還是一鼓作氣的說下去,“父皇要在我就藩前給我定親,所以我們把這事告訴他好不好?像二娘和長卿那樣先定親,然後等你長大了再……”

蕭明钰簡直覺得他已經把自己前十五年積攢的勇氣全給用了,還沒說完,臉也跟着紅了起來。

好在鄭娥聽到一半就已把頭埋到他肩窩處,倒是沒能瞧見蕭明钰這少見的大紅臉。

他們兩個年紀輕,都還沒經過事,還沒說上幾句便都有些羞了,就這麽抱着在涼風裏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

蕭明钰急急忙忙的把懷裏的鄭娥擱到地上,想了想又從袖中伸出手,輕輕的牽住了她的小手,手指握着,掌心貼在一起,碰在一起的肌膚有些發燙。他小心翼翼的道:“現在去甘露殿,可以嗎?”

鄭娥的羽睫輕輕顫了顫,沒應聲。

蕭明钰自我感覺正好,便當她是默認了,大着膽子牽着她一路去了皇帝的甘露殿。

皇帝正在理事,聽到通報倒是略擡了擡眉梢,瞧了眼外頭的天色,口上道:“這個時候怎麽來了?”又不是午膳或是晚膳時候。

話雖如此,皇帝還是很快的揮了揮手,漫不經心的道,“叫他們進來吧。”

大內侍黃順彎着腰親自去外頭引了人進來,結果進了殿門,蕭明钰和鄭娥兩人與皇帝行了個禮便都閉着嘴不說話了。

皇帝這才有些詫異了,嘴上道:“這是怎麽了,一個個就跟鋸了嘴似的?” 他挑了挑眉梢,看了蕭明钰與鄭娥牽在一起的手,口上道,“難不成是來朕這兒站着的?”

“我……”

“我……”

鄭娥與蕭明钰異口同聲的開了口,結果聲音撞在一起,不免又彼此對視了一眼,面頰微微有些發燙,頗有些難為情。

蕭明钰定了定神,直接對着坐在上首的皇帝一禮,口上道:“父皇曾說過要在兒臣就藩前訂下親事,答應了無論是哪家閨秀,只要兒臣看上了便都可以……”他頓了頓,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烏面短靴,“兒臣看上的便是泰和長公主與驸馬的義女,父皇親封的端平郡主,還望父皇成全。”

聽到這話,皇帝的面色卻依舊未改——自從皇後過世,皇帝的性子便比之前更加冷沉了,幾乎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他沉默片刻,直接就把手邊的那盞茶丢到了蕭明钰的身上,一字一句的道:“你再說一遍?”

好在,那盞茶原就是黃順端上來給皇帝用的,溫溫的恰可入口,倒也算不得多燙。茶湯澆在身上,淋了一頭卻也不過是狼狽些罷了。

蕭明钰頂着一頭的茶葉片,不顧滿身的茶湯,鄭重的跪了下來,重又垂首求懇:“求父皇替兒臣與阿娥賜婚。”

皇帝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阿娥才十歲,是不可能跟着你去藩地的。”

蕭明钰從容自若:“兒臣可以等。”

皇帝短促的笑了一聲,垂下眼盯住了兒子那一頭的茶葉,接着道:“朕是不舍得叫阿娥這麽早就出嫁的,至少也要十五六歲。阿娥如今才十歲,你難道要等五年、六年?”

“自然如此,”蕭明钰揚起脖子,擡眼與皇帝對視,認認真真的道,“兒臣願往城外法慧寺,代發修行五年,替母後祈福。”

皇帝默默地摩挲了一下案上書卷的書脊:“連這個都想好了,你就肯定朕會應允?”

蕭明钰重重的叩首,沉聲應道:“兒臣常聞‘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唯望父皇成全。”

皇帝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卻沒理他,轉頭去看鄭娥:“阿娥你呢?他要求親,你願意嗎?”

正午的陽光從朱紅色雕花木窗折入,猶如淩空灑落一層薄薄的金粉,妝飾着內殿。鄭娥肌膚瑩白如細雪,被暖陽一照便顯得更加剔透光潔,随即便又薄薄的一層微紅從她脖頸處泛上來。她用力的咬了咬唇,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皇帝來回看着他們,忽然想起自己也是十五歲時與元德皇後定親的……他的目光不由的飄得更遠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既然如此,朕也就不攔着了。四郎你明日便收拾收拾去法慧寺吧,若你真能堅持五年不該心意,若阿娥到時候還願意。那朕便成全你們。”

蕭明钰倒是沒想到皇帝真就這麽簡單的同意了,他又驚又喜的擡起頭來,匆忙間倒是應了一句:“多謝父皇恩典。

鄭娥挨着蕭明钰站,也小聲的接了一句:“謝謝蕭叔叔……”

聲音脆嫩嫩的,就像是枝頭的百靈鳥。

皇帝聞言微微一聲嘆,倒也沒有說什麽:少年人的感情,也不知能有多長?

等消息傳出去的時候,二皇子和三皇子,或者現在應該叫楚王和吳王,在自己的王府裏頭和幕僚大罵了一回蕭明钰:不愧是元德皇後生的,就是狡猾奸詐——他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招呢!

就算是去廟裏做和尚,那也是長安城邊上,進進出出方便得很呢!一拖就是五年,到時候皇帝不舍得鄭娥離開,說不準還要再拖幾年呢!偏偏鄭娥只有一個,他們又都已經娶妻,連借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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