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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12-03 11:00:03 字數:4881
窗簾被拉了起來,房間朝南,采光極好。
陸之成走在前面,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
中途清歌有好幾次想不動聲色地掙開,都被他按住了。
好吧,眼下狀況緊迫,她就勉強忍了,回頭一定要跟他把泾渭分個清楚。合作對象而已,她年紀輕輕的花樣少女一個,誰準許他随便動手動腳了?
床上的老人頭發灰白,年紀看起來卻并不大,氣色不太好,臉上泛着幾分青白色。
陸之成帶着清歌站到床邊,低聲喚道:“爸。”
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嗫嚅了一下,卻幾乎發不出聲來。
陸之成連忙阻止他:“您別說話,我來說就行了。”
他拉着清歌又往前走近了幾步,介紹道:“爸,她就是清歌,您未來的兒媳婦。”
清歌勉強無視掉“兒媳婦”那三個字,對老人笑了笑道:“伯父您好,之成一直也沒告訴我您生病了,不然我一定早就趕過來探望您了。”
好酸,可是實在佩服自己的淡定從容,一句“之成”喊起來,眼都不眨一下。
老人吃力地點點頭。
陸之成接着道:“爸,我知道您是擔心我。我跟清歌商量過了,回頭就去民政局先把結婚證領了,婚禮等到您身體好起來之後再辦不遲。”
這些當然說來讓老人寬慰的假話,可是清歌看着他眉目溫和、溫言細語的樣子,忽然就覺得心頭一軟。
她是典型的巨蟹座,容易感動,受不了任何溫情或悲情的場面。
“清歌……”
清歌回過神來,對充滿期待目光的老人點點頭道:“伯父,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
老人放心了,露出虛弱的微笑。
清歌到了此時,才真正感覺到了一絲壓力。
謊話說出來容易,回頭圓謊卻要用多幾倍的精力來應付。不過話頭是陸之成提起來的,想必他應當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吧。
從陸爸爸的房間出來,清歌見四下沒人,于是用眼神警告陸之成松手。
他揚眉一笑,松開了。
清歌這個時候自然沒了輕松的心情,壓低了聲音問他:“你的房間在哪裏?”
他伸手指向對面。
這一次是她主動拉他,“進去聊聊。”
進到房間裏,她将門反鎖上,然後把他一路拉到陽臺上。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不該是信口胡說的吧?”
他在陽臺邊的藤椅上坐下,“什麽意思?”
“你說去民政局領證,這種話怎麽能随便亂說?到時候你爸爸真要看結婚證,你上哪裏給他弄去?別告訴我你打算造個假的,回頭如果真要繼承家産之類的,假的東西肯定要穿幫。”
陸之成神色自若地笑看她一眼,“還不錯,看來你并不是我以為的那麽稀裏糊塗一個人。”
清歌氣結,“陸先生,現在不是對我人格做出評價的空閑時候。你告訴我,話撂出去了,事情該怎麽解決?”
他揚起眉,“有什麽可擔心的,你不是也答應了嗎?”
清歌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我那是為了不拆你的臺才假答應的。陸先生,你健忘還是怎的,我的身份是什麽,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
陸之成閑閑一笑,此刻再不見之前的那份冷冽氣質,閑适的姿态好似他們已經熟識已久一樣。
“這件事先放一放沒關系。需要送你回家去收拾一些行李過來嗎?衣服什麽的就不必帶了,明天會有專賣店負責送過來。”
清歌一時沒反應過來,“收拾什麽行李?”
他揚起眉梢,這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讓他那張容貌周正的臉看起來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痞氣。
“你既然是我的未婚妻,又是從B市過來的,來了自然是要跟我住在一起。”他朝身後的房間看了一眼,“反正房間夠大,多住一個人不是問題。”
清歌再次不争氣地打了個磕巴:“什……什麽?”
不等他回話,她立刻又道:“未婚夫妻,分房睡也說得過去。”
“剛才不是才說了要去領結婚證嗎,結了婚如果還分房睡,說不過去吧?”
清歌終于忍無可忍,爆發了:“這整件事在我看來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我是警察,奉命來執行任務的,不是來你家當二少奶奶的,陸先生請你搞清楚!”
陸之成氣定神閑地看了她一眼,“葉警官也請你搞清楚,你的任務裏面包括配合我這一條。而且同房又如何,房門關上,你睡床我睡沙發,誰知道裏面是怎樣一個狀況?我看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清歌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簡直就是她有生以來碰到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陸先生,希望能如你說的那樣,最好我們能相安無事,否則哪天我一不小心出手傷了你,那可就抱歉了。”
跟他不熟,不能随便相信他的人格,所以要醜話說在前頭。
陸之成低聲一笑,神色卻談不上友好,“葉小姐,也希望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于是清歌就此住進了陸家,陸之成的房間。
陸之成說話算話,把床讓給她睡,自己在沙發上湊合。衣櫃拉開,原來都是擺滿了他的西裝和襯衫,如今也分出一半的空間來給她放衣服。
衣服是全新的,都是專賣店直接送貨上門,尺碼完全合身,因為正是之前他帶她去買衣服的那家服裝店。
款式和顏色都是清歌看不上眼的,不過想想怎麽說也是免費供應,就勉強湊合着穿一段時間好了。
住下的頭一天晚上,清歌心裏存着一絲防備和別扭,所以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雖然頭昏腦漲,卻又很沒福氣地早早醒來。朝沙發上看了一眼,陸之成還在睡。他身高腿長,睡在沙發上只能維持着蜷縮的姿勢,那樣子看着,還怪可憐的。
再不見初見之時的神氣模樣。
清歌把頭埋進被單裏,悶聲發笑,覺得自己幸災樂禍的心态挺不厚道的。
沒辦法,誰讓他們現在的身份是臨時拍檔,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尤其他又是那種看起來教養良好風度絕佳的人。
放輕了動作,她起床走進衛生間裏洗漱。
洗漱用具和毛巾什麽的都是他開車送她回家去取的,她的粉色系的杯子和牙刷放在他的黑色杯子旁邊,真是怎麽看怎麽的——不搭調。
就像她跟他走在一起,他即使簡簡單單套件白襯衫也看起來頗有幾分精致之氣,而她從昨晚衣服送來後的試穿情況來看,穿上再好的套裝,渾身上下也找不出絲毫白領精英的影子來。
刷着刷着,忍不住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做了個鬼臉。
身後門把轉動,開門聲傳來,鏡子裏映出陸之成那張睡意朦胧的臉。
清歌牙刷拿在手裏,滿嘴泡沫都來不及吐,直接放下杯子然後手一伸,對他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陸之成因為剛剛睡醒,對于這個将要暫時出現在他生活裏的人一時少了習慣上的認知,愣了一下。
清歌見他還杵在門口不走,幹脆兩步上前,直接将他推了出去,然後順手将門關上。
陸之成此刻才算睡意全醒,反應過來之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拍了兩下門,“喂,你幹什麽?”
衛生間的門被拉開一條縫,裏頭的人理直氣壯地回道:“以後進來請先敲門,萬一看到不該看的怎麽辦?”
陸之成揉着太陽穴往牆上一靠,雙手環胸,有些不解,“什麽叫不該看的?“
清歌漱完口,拉開門,“好比如萬一我正在洗澡或上廁所怎麽辦?那樣大家都尴尬。為了避免以後我們之間出現更多不協調的尴尬狀況,所以還請陸先生你配合。“
陸之成嗤笑一聲,這裏到底是誰的家?
“那你不會自己鎖門嗎?”
“我忘性大。”繼續理直氣壯,說完也覺得自己太理直氣壯了一點,怎麽說都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于是又補充道:“好吧,以後我會争取記得鎖門,所以也請你記得敲門。”
這就是同居一個屋檐下的問題所在,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糾纏半天。
陸之成想着接下來要過的日子,再看看眼前這位半點客人自覺都沒有的葉小姐,忽然覺得頭痛起來。
陸老爺的身體還是時好時壞,陸家始終處在一片愁雲慘淡的氣氛裏,不過私底下各懷着怎樣的心思,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清歌住進陸家的第三天,陸之成就告訴她,即将安排她進華星上班,見她目露懷疑之色,于是氣定神閑地告訴她,這個安排是經過她上司同意的。
清歌将信将疑,打電話回局裏詢問情況,隊長給的回答果然和陸之成說的一模一樣。她的任務是跟在陸之成的身邊尋找案子的相關證據,所以必須進他家的公司裏上班。
合上衣櫃的門,陸之成一邊整理着領帶,轉身就看到清歌面色不善地雙手環胸站在一旁。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對于她的橫眉怒目他已經試着習以為常,如果事事都跟她計較,估計連打一架的心都有了。
“我大學學的是心理學專業。”她突然冒出一句。
“那又怎樣?”
“我是想提醒你,我并不具備當一名白領麗人能力。”
他點點頭,了然一笑,“的确。不過你既然是作為空降部隊進的公司,相信能力問題除了我,沒誰會有膽子對你質疑什麽。”
“包括你大哥嗎?”雖然陸之恺同樣也是副總的身份,但畢竟是陸家的長子。
“大哥那麽聰明,更不可能會與你為難,至少表面上不會。”取了床上的外套穿上,轉身看她,“不過你進公司之後,需要防備一個人。”
“誰?”
“貿易部的主任,安茜。”
不認識。
“她是你大哥的人嗎?”
陸之成眸光一暗,露出一抹嘲然的冷笑,“準确地說,她是我大哥的情人。”
清歌詫異了一下,“我記得你昨晚跟我說,你大哥不是早就結過婚了?”
“不錯。”
“你還說,你父親對你們兄弟二人婚姻問題的态度相當嚴厲,就是必須忠于你們的妻子。”原因則是來自他們已經過世的母親。
“所以我大哥和大嫂分居是瞞着我爸的。”
原來如此。
“安茜負責貿易部,你進去的身份是副主任,雖然表面上看職位低了她一級,但你完全可以擺出女主人的姿态,不用受制于她。”
“也就是說,就算我在公司裏闖出了什麽禍,你也會給我撐腰了?”
他點點頭,補充一句:“但前提是所犯的錯誤是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內。”
清歌有了他的保證就絲毫不擔心了,反正合不合理那還不是他說了算。
“很好,那走吧,我終于要正式上崗了。”
華星集團的辦公大樓位于經開區的翡翠湖邊,十八層的建築看起來十分氣派。
跟在陸之成後面往電梯方向走,一路上招呼聲不斷。
清歌不露聲色地打量着身旁步履穩健的人,心中不免升起幾分詫異。相識以來,她所接觸到的陸之成,斯文從容,脾氣雖然談不上特別和氣,但總還像是溫良無害的一個人。而今天的他看起來,西裝革履,目光清冽,全身上下都籠罩着一個企業管理者的那種氣場,雖然笑容依舊溫和,卻是高高在上不可輕攀的。
員工看他的目光和打招呼時的态度,全都是無比恭敬。
“清歌?”前面的人停步轉身,低聲喚她。
她才意識到自己放慢了腳步落到後面了。
外人面前,她盡量讓自己進入角色,努力對他表現出親近的态度,于是回了一個笑道:“哦,來了。”
電梯前已經站了一些人,見到副總出現,全都往旁邊讓了讓,道着早上好。
目光卻又全都不由自主地偷偷移向一旁的清歌身上。
電梯下來,陸之成先一步走了進去。
而清歌知道大家雖然沒有出聲議論,但肯定都是在偷偷打量着她。她将脊梁挺得更直,面帶微笑,跟着走進電梯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