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殘雪壓枝猶有桔

顧尋川看起來是睡了三年,可是事實上,與其說他是在沉睡,不如說他是在思考。三年的時光很容易讓他想明白一些事情,譬如說那一句——愛恨本是尋常事。

是了,他不應該害怕喜歡上任何東西的,包括人。

因為顧尋川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麽強大,如果是他喜歡的,他總該有信心一直将之握在手中,确信不會失去的。他的小紅鸾“動搖”了他,影響到了他的決定,可是,這何嘗不過是俗世之中所謂的“寵愛”而已?只是因為喜歡,所以總是格外的寬待罷了。

原來,自己的種種異常,究其根本是因為喜歡麽?

顧尋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到那裏一點灼熱的溫度。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喜歡那孩子的吧——不說張家的那個小姑娘如今不足三歲,當真是個小孩子,就算是按照顧尋川的年紀來看,這世上也少有在他面前不被稱之為“孩子”的生物了。

想通了這個關節,顧尋川從這一場對于他來說并不算是漫長的沉眠之中醒了過來。

他先是起身望了望天空,在天際尋找了一下他家小紅鸾的蹤影,發現那顆看起來比別的星星更加漂亮可愛的小小星辰還好好地呆在夜空之上,周遭的星光也沒有半點暗淡的跡象,顧尋川這才松了一口氣。

出了自己平日清修的屋子,顧尋川信步走在庭院之中。

——沒錯,是庭院。

顧尋川并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雖然算天塔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座巍峨高塔,可事實上裏面卻是內有乾坤,每一層都有着不同的變化。亭臺樓閣,花鳥魚蟲,甚至寒潭深雪、桃花十裏,都在顧尋川的一念之間而已。

他走在自己幻化出的庭院之中,周遭的草木越發葳蕤。這雖然是顧尋川自己幻化的庭院,但是裏面的草木卻會随着季節更疊。顧尋川走着走着就看見了一雙人影,那是兩個五六歲的孩童,正在玩着鬥草的游戲。

顧尋川的庭院之中的草木都是他的靈力所化,若是當真有修道之人,他們定然能夠認出,随便這裏面的一株草木都是能夠幫助他們修為一日千裏的寶貝。可是這樣的寶貝,在別人的眼中或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貴,不過在算天塔內,就是被小童随意折損,顧尋川也是就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

看着那兩個玩着如此童稚的游戲,顧尋川将目光落在了那個青衣的小童身上。他微微蹙眉,忽然出聲道:“青衣?”

“在!”一個被插了一腦袋花花的孩子騰的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扭頭一見顧尋川,他連忙抹了抹手上的泥,高興地道:“哎呀,主人你醒啦!”

那泥是顧尋川的靈力幻化,而且青衣的衣服是他的羽毛所化,本就水火不侵,纖塵不染,所以往身上抹泥什麽的,青衣還真是不在乎。

顧尋川卻是看不慣這小鶴妖的邋遢樣子,他瞪了青衣一眼,青衣連忙心虛的将小手手背到了身後。忽然想到了什麽,青衣一把拉過他身邊的小姑娘,熱情的對顧尋川介紹道:“主人,這是阿曼,三年前您賜下靈魚,阿曼去年就消化了靈魚的靈力,現在已經可以化形啦。”

Advertisement

青衣倒是喜歡鶴形,也不在意阿曼始終是白鶴形态。可是他們妖族始終以“修煉成人形”為最終目的,白鶴一族雖然稀少,不過卻自有規矩。

這規矩實是讓青衣悵恨了,也不知道是他們一族哪位老祖宗規定的——凡是族人,不化形則不許婚配,所以青衣才得了機緣之後火急火燎的也将自己的小媳婦接過來。

養一只也是養,養兩只也是養,靈力算是顧尋川最不缺的東西,所以他也就同意了青衣這個“得寸進尺”的請求。妖族純善,青衣受顧尋川如此恩德,自然認他為主,是對他忠心耿耿。

顧尋川并不需要青衣忠心,不過好歹養了幾百年,倒是有些感情了。他看着青衣縮水了不小的身子,挑眉問道:“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妖族的人形年歲代表着他的修為,而人形變小一般也是妖族修為跌落的标志。自信無人有能耐闖入算天塔,青衣也不是受傷的樣子,顧尋川不由有些莫名。

青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出有些幼童肥白的小短手攥住了一旁的阿曼的,發出一陣傻笑,而後才對顧尋川道:“阿曼還小,主人,我這樣也是想陪着阿曼長大。他們人間不是有青梅竹馬的說法麽,我們這也算是青梅竹馬啦。”

顧尋川并不是吝啬的主人,事實上,他對自己人總是很好。當年沉睡之前,為了犒勞兩個替他去“裝神弄鬼”的仙鶴,他給了他們足足二百條靈魚。阿曼吃了五十條靈魚就足矣化形了,剩下的那些,她态度難得堅決強硬的和青衣平分了。于是阿曼最終成了五六歲的女童,而青衣則成長成了十五六歲的少年。

青衣總覺得不妥,最終翻着顧尋川的書籍,給自己下了個封印。這個封印封住了青衣大半修為,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一點點解開,他将解開封印的進度設置成和阿曼的修煉速度相同,所以如今兩只鶴看起來都是五六歲的幼童。

“青梅竹馬?”顧尋川若有所思。

他本就是生得欺霜賽雪的男子,因為情感淡漠,所以近乎是從來都不笑的。青衣倒是習慣了顧尋川如此,可是怕顧尋川怕到了極致,沒有青衣陪伴就絕不肯在顧尋川面前現身的阿曼卻被駭得不輕。

饒是如此,那個小女孩卻還是堅定的拉着青衣的手,像是要保護青衣一樣站在了他身前。阿曼是真的怕極了,一雙黑漆漆的雙眸已經染上了淚意。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卻是不肯後退半步的。

她在保護青衣。

顧尋川看出這只就連化形都是靠着他靈力催生的鶴妖的樣子,不由嗤笑出聲。在他看來,螳臂當車不過如此了。

可是不知怎的,顧尋川心裏又有了一些羨慕。他抿了抿唇,有些別扭的對青衣問道:“青梅竹馬,感情都會比較好?”

沒想到顧尋川會問這個問題,青衣愣了一下,含糊道:“應該是這樣吧。”

聽了青衣的回答,顧尋川只是輕輕颔首,似乎并沒有太過在意。青衣以為他家主人只是這樣随口一問,卻沒想到過了幾個時辰,顧尋川卻又召喚了他過去。

這一次是在顧尋川平日裏沉思的靜室,廣袖寬袍的男子解下了自己額上發帶,微微閉上了雙眸。下一刻,青衣只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他被主人身上驟然散開的威壓吓得雙膝一軟,瞬間跪倒在地上。等到青衣戰戰兢兢的睜開了眼眸,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怔住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看起來比他如今的身子更小的幼童,一身寬袍,長發散落。雖然這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十分合身,卻總是有一種淡淡的違和感。而顧尋川一向清冷的面容,縮小成了孩童模樣的時候,因為在腮邊添了一些小肥肉而柔和了不少,看起來活脫脫的小仙童的模樣。

看着就比自己矮了半頭……青衣默默的閉了閉眼睛,死活不敢再睜開了。

偏生顧尋川對這只仙鶴的生無可戀臉毫無所覺,他伸手看了看自己變得短肥的手指,抿了抿唇,沖着青衣問道:“如何?”

青衣這會兒已經知道他家主人要做什麽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僵硬着一張笑臉對顧尋川解釋道:“主人若是為了咱家小夫人,那還應當再大個三四歲才好。大安舊俗,男女婚配的時候,男方比女方大三四歲才是适齡。”

大安确有此舊俗,這一點和他們白鶴妖族很是不同。

顧尋川臉上沒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沉睡三載,很多事情他已經都能想明白。如今他變幻的是三歲幼童的模樣,而按照青衣的說法,他應當是六歲才好。心中默默思索了一下六歲孩童應有的身高,顧尋川繼續閉上了眸子,準備重新變幻。

青衣見到自家主人的動作,連忙補充道:“主人,你那袍子看着是好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沒有那麽穿的,您順帶穿個錦袍束個發什麽才好。”

顧尋川動作一頓,青衣連忙揮出一片水鏡,這次正好是對着大安的丞相府,映出裏面幾個公子少爺的衣着。他倒是想将水鏡投到張家,因為怕他家主子手撕了他——顧尋川往日待他們并不兇殘,只是青衣以己推人。往日阿曼被一朵花吸引而忽略他的時候,他都會覺得氣呼呼的,自家主人想來是第一次紅鸾心動,誰知道會做出多麽“喪心病狂”的事兒呢?

顧尋川看了一眼水鏡之中的人的衣着,微微颔首。下一刻,一個身着白色松竹紋錦袍,一頭墨發被整齊束在腦後,額上一條淡青色雲紋抹額的小公子便出現在算天塔中。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大大今天也在為和他家小紅鸾青梅竹馬而奮鬥。

不知道以後妙妙發現,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哥哥其實辣麽老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小表情捏?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