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門前流水尚能西

李錦瑜這麽多天來都沒有空出時間來找妙妙, 實在是她被洛萬水纏得太緊。而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空閑, 李錦瑜便直奔了妙妙的院子而來。

錦瑜小姐姐之所以能夠過來, 還全是因為成帝将洛家的那個旁支的所作所為點了他,如今那洛十四娘雖然遠嫁,可是她爹卻還沒有到出發的日期, 所以在此之前, 洛萬水和洛老侯爺直接沖到了洛十四娘他們家, 二話不說便将那老匹夫一頓暴揍。

洛老侯爺是長兄,又是族長, 打洛十四娘她爹那都是不用商量的。而洛萬水身為小輩,雖然有爵位在身,但是到底不好直接出手。所以……黑心黑肺的洛小侯爺便暗搓搓的開始拉偏架, 父子齊心的将那人好一通削。

他們父子二人此番作為, 不是為了給成帝看的,而是他們戍邊将士用熱血換來的安寧, 容不得通敵之人如此糟蹋。那些人的微末利益,背後很可能染滿了戍邊将士的鮮血和百姓的眼淚,所以洛萬水和洛老侯爺最不能容忍的, 便是叛國之人。

李錦瑜終于擺脫了身後的尾巴, 還沒有安生一天, 就驟然聽見了錦城的傳言。李家的姑娘家教一貫是好,被童年陰影的洛小侯爺這般糾纏,李錦瑜都沒有對他惡語相向過,這一次聽見了關于妙妙的傳聞, 錦瑜小姐姐卻是不由自主的啐了一聲,只道一聲“放屁!”,把她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撸胳膊挽袖子的直接殺到妙妙那裏,李錦瑜卻還是在最後關頭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她怕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畢竟以張家人對妙妙的保護程度,他們是很有可能根本不讓妙妙知道這件事的,若是她貿貿然的将這件事捅穿在妙妙面前,會不會适得其反?

想到這裏,李錦瑜在妙妙的門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目表情,這才走進了妙妙的院子。而顧尋川一早感知到了他那位名義上的表妹要來,因此在李家錦瑜走到了妙妙的院子裏的時候,顧尋川身形虛晃了一下,很快消失不見。

錦瑜小姐姐走進妙妙的屋子的時候被吓了一大跳,她搓了搓自己手臂上被激起來的雞皮疙瘩,皺了皺眉,卻是對曼青曼綠道:“屋子裏這麽冷,怎麽也不知道加個爐子?”

這種冷是不正常的,雖然錦城尚且在北地,但是如今還沒有到十月,沒有道理屋子裏冷得跟冰窖一般。知道張家的下人不可能對他們家十七小姐不盡心,但是李錦瑜還是不由的皺了皺眉,語氣也嚴厲了幾分。

曼青和曼綠也被屋子裏的寒冷吓了一跳,曼綠給曼青使了一個眼色,曼青連忙将李家四小姐請到了隔壁的屋子裏。見李錦瑜走了,曼綠才悄悄向她家小姐問道:“小姐,可是顧公子方才弄了什麽?”

她在妙妙身邊這麽久,多多少少是見識過顧尋川的“仙家手段”的,因此曼綠的第一反應便是他們的國師大人又玩了什麽小把戲,讨得她家小姐歡心。

其實并沒有,他們兩個人只是膩膩歪歪的在一起待了一下午而已。不知為何,妙妙越發喜歡和她家小哥哥肌膚接觸。而且每每那時,她家小哥哥的表情總是很有趣,因此妙妙如今越發大膽,挑逗起顧尋川來也越發的得心應手。

不過這種事情……妙妙直覺還是不要讓旁人知曉才好。因此,在聽見曼綠的問題的時候,她只是胡亂點頭應允,防止曼綠再繼續盤問。

“天氣漸漸涼了,下回小姐可不許縱着顧公子這麽玩兒了。”曼綠一邊說着,一邊取出了一件寶藍色的披風給妙妙披上,又摸了摸妙妙的手,确定小姑娘只是屋子裏有些涼,可是身上卻一點兒也不冷之後,曼綠這才道:“小姐,你要和李小姐在這屋說話,還是去隔壁?”

妙妙滾進對于她來說很是寬大的軟塌上,哼哼唧唧:“在這屋就好啦,一會兒爐子升起來,不冷的時候再讓錦瑜姐姐進來呀。”

曼綠看着小丫鬟升好了爐子,親自檢查了一番,又往裏面扔了幾塊氣味淺淡的香餅壓住木柴燃燒時候的煙味,這才無奈的搖了搖頭,出去請李錦瑜,順帶又為她們端上一些水果點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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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妙妙和李錦瑜兩個小姑娘說話的功夫,顧尋川也并沒有閑着沒有事情做。他很少出現在大安的街頭,但是他每次一出現都勢必會吸引許多人的目光。這一次顧尋川沒有遮掩行蹤,不多時候就有人認出了這是他們的少國師大人。聯想到了近日的傳聞,所有的人都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偷偷的将眼神往顧尋川要去的方向瞟着。

“天啊,少國師大人要去的方向……是沈宅?”

有膽子大的路人悄悄的跟在顧尋川的身後,雖然他們的所謂的“悄悄”,對于顧尋川來說其實很是可笑。但是顧尋川默許了他們這些尾随的行為,一時之間,跟着他走的人越來越多,雖然人群謹慎的跟他保持着一段距離,但是這群人的的确确是跟在顧尋川身後的。

有人認出了顧尋川要去的方向是沈家在盛京新買的宅子,聯想到那位沈家二公子私藏張家十七小姐文墨的事情,衆人不禁都有了一絲隐隐“盼望”的情緒。畢竟這種情關風月的事情總是引人注意的,更何況如今這場風月事的主角還身份如此特殊,于是,錦城的老老少少們前來圍觀的熱情便更甚了幾分。

已然有人去去給沈梧州報了消息。那人的本意是想要讓沈梧州去別處避一避,畢竟少國師大人縛虎之事還沒有過去多久,如今整個錦城之中已然沒有人再将顧尋川看作是文弱書生了。

沈梧州卻是實打實的“文弱書生”,他從未習武過,身子也是江南人慣有的單薄。當日顧尋川一掌都能打死一只老虎,衆人毫不懷疑,若是這兩個人打起來,恐怕沈梧州還不夠人家少國師大人一掌下去的呢。

然而沈梧州收到消息,非但沒有躲開,反而命人洞開沈家大門,他自己則整了整衣冠,站在沈家的大門前等待着顧尋川的到來。

君子坦蕩。沈梧州行事自問無愧于人,無愧于心,所以他并不覺得自己沒有辦法面對顧尋川。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躲?

只是年少的時候的心動罷了,他留了一絲妄念,留下了錦鸾郡主随手寫下的文字。沈梧州為的或許是緬懷,或許是紀念,但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沈梧州都沒有想過要去破壞張家姑娘已知的幸福,去為他們搏一個未知的可能。

這是清風朗月的心動,縱然胸口處是雷霆萬鈞,唇齒之間也合該是雲淡風輕。然而若自己的這份心動成了那姑娘的困擾,那麽沈梧州覺得,自己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合該将這件事情好生解決,給衆人一個交代才是。

因為無愧于心,所以沈梧州表現得十分平靜。因為篤定自己不會失去,至少不會因為這個人喜歡他的小紅鸾就失去,所以顧尋川比沈梧州還要平靜三分。

兩個人沒有吃瓜群衆們想象的劍拔弩張,卻也沒有再多餘的客套。

顧尋川開門見山:“你留了一頁詩?”

沈梧州沒有否認,而是将之遞給了顧尋川。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尋川手上的紙上,顧尋川索性便讓衆人看個夠。他揚手一揮,那頁紙便變大了數倍,懸在了半空中。

眼下已經沒有人驚嘆于顧尋川這樣的小手段,衆人紛紛瞪大了眼睛,努力的辨識着那頁紙上的每一個字。

“這錦鸾郡主的字……”

“挺大氣的啊。”

看清了那頁紙上的墨跡,人群之中爆發出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他們只是驚訝,錦鸾郡主如今不過是個是還沒有及笄的姑娘,為何字體會如此的……大氣甚至帶着幾分疏狂?

到底是女兒家的墨跡,這樣大刺刺的被人看見終歸是不好。沈梧州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便看見顧尋川冷冷一笑,轉而道:“你收藏我的筆墨做什麽?”

沈梧州:啥?

吃瓜群衆:吓得我瓜都掉了。

顧尋川也不多言,手指直接在空中劃過,片刻之後,那被放大了數倍的紙張旁邊便出現了另一行淋漓墨跡。在場的人之中也有書墨大家,一個人的字體是可以被另一個人模仿的,可是放大了這麽多倍,運筆的起承轉合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模仿的,便終歸會露出幾分端倪。

而顧尋川的字卻是和那頁紙上的分毫不差,根本不會有人懷疑這是兩個人所書。

沈梧州也被這樣的相似吓了一跳,他本就是書墨大家,此刻看着這兩行墨跡,他也是看不出這是兩個人的筆跡的。直覺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想到他這幾個月來竟将這張男人寫下的紙反複拿出來觀看品度,沈梧州就只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方才反應過來了發生了什麽事,人群之中驟然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的笑聲。顧尋川的手在空中虛握了一下,那頁詩句連帶着他寫下的字都消失不見。他靜靜的看了沈梧州一眼,那一眼之中似乎已經有了些許的警告意味。

沈梧州立即會意,道:“沈某只是覺得這詩句寫的甚是有趣,便将寫有這頁詩句的紙留了下來,未曾想被人瞧見,捕風捉影至此,有損錦鸾郡主閨譽,還請郡主海涵。”

妙妙并不在此處,可是沈梧州還是向着張家老宅的方向拱了拱手。這個動作意味着錦鸾郡主是“君”,而他是“臣”,他們之間只是君臣而已,沈梧州對錦鸾郡主絕無非分之想。

這套說辭其實是沒有什麽可信度的,可是誰也不會想到,沈梧州和顧尋川居然會有聯手的一日。所以雖然心中将信将疑,可是到底沒有人再多說什麽了。

在場外圍觀了全程的張家兒郎們默默的放下自己撸起來的袖子。小十四輕輕的戳了戳他六哥的腰,低聲道:“六哥,那真不是妙妙寫的麽?”

“呵呵。”張六郎冷笑一下。這些人怎麽就忘了探究一下妹妹那一手張揚霸氣的字體到底是跟誰學的呢?

被剝奪了教導妹妹寫字的權利的張六郎:氣炸,氣成河豚。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大人□□從來都是兵不血刃……

估計沈梧州這次要有心理陰影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熏疼。

六哥順毛啦,妹妹教不成,以後可以教兒子呀,反正狀元之才是一定要發揮餘熱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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