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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格格!大喜啊!”

一年一度杏花開,今年德碩親王府內的杏花開得最是美麗。正在賞花的歆怡格格被興沖沖奔來報喜的丫鬟秋兒拉住。

“什麽大喜?”她一頭霧水地問。

“格格大喜。”秋兒興奮地說。“皇上給格格指婚了!”

“什麽?指婚?”她抓着杏花樹枝大驚失色地問:“要我嫁人嗎?”

正在興頭上的秋兒看到主子花容失色,依然笑着說:“正是正是,聽說皇上為格格選的額驸是江南有名的書香大戶,今科殿試的二甲頭名進士,王爺和福晉都很滿意呢,王爺還說這親事于國于家都有百利……”

喀哧!格格手中的花枝折斷了。“于我則有百害而無一利!”

将手裏的殘枝摔在地上,歆怡俏臉如黛。要她嫁給一個素昧平生、一無所知的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她不理會這是皇帝爺爺欽點的婚事,也不管阿瑪、額娘是如何滿意這門于國于家皆有利無害的親事,更不在乎未來夫婿的身分地位,她又是跳腳,又是嚎叫地抗議道:“不嫁!不嫁!不管他是誰,我就是不嫁!”

嬌美的小格格聲響如鐘、氣壯如牛,吓得常年服侍她的康嬷嬷急急走來掩住她的口。“哎喲耶,我的祖宗小奶奶,你可小聲點,要是讓王爺、福晉聽到了,你‘三綱五常’的道德文章就都白念了。”

“去他的三綱五常,我才不希罕那些鬼文章呢!”氣極了的格格踢了踢樹幹,仍難消滿腹怨氣,終于扭身怒吼道:“我找阿瑪說理去!”

說理?一紙皇命大過天,小小的格格能翻過天去嗎?

康嬷嬷搖頭,丫鬟嘆息,但都一路小跑步地尾随主子而去。

“阿瑪,你真的答應皇瑪法的指婚了?”一見到阿瑪,歆怡就急切地問。

德碩親王看到她緊擰的眉,笑着逗她道:“別太興奮,聽阿瑪說……”

歆怡一跺腳。“誰興奮了,我是生氣!”

“嘿,傻孩子,這是喜事呢,生什麽氣?”德碩親王依然和顏悅色。“葉公子是今年春闱二甲頭名的江南人氏……”

“不要!管他什麽一甲二甲的,我不要嫁給他!”她氣急敗壞地再次打斷了阿瑪的話。

“歆怡,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可再動不動就耍脾氣。”

“誰耍脾氣?我就是不要嫁給那個男人!”

“那你是想抗旨嗎?”看着桀骛不馴的女兒,德碩親王收回笑容,嚴厲地說:“都怪我和你額娘平時太縱容你,才弄得你如今這麽不懂事!”

看到阿瑪動怒,歆怡氣勢略弱,但仍忿忿不平地埋怨道:“為何非要把我嫁得那麽遠,還嫁給一個陌生人呢?”

女兒無奈的語氣和委屈的目光讓王爺心頭一軟,他又怎麽舍得女兒遠嫁呢?可是這是父皇的深謀遠慮,為人臣、子,他只能狠下心來要求女兒。

“江南不算遠,水路不過一、兩個月就到,阿瑪、額娘還是可以去看你的。”他溫和地勸慰女兒,對她招手。“過來,咱父女倆說一會兒話。”

阿瑪慈祥的眼神平複了歆怡煩亂的心,她走過去坐下。王爺耐心地對女兒曉以大義,為她說明這門姻緣的重要性。其實,這些道理她早都明白。

人人皆知,江南多才子,燕北出英豪。皇瑪法雄才大略,是聖明睿智的君王,深知清廷入關不過數十年,滿漢間因文化習俗的異同,仍有着很深的隔閡,為了融滿漢為一體,使得天下太平,他主張滿清皇族與漢族中有影響力的大戶望族聯姻,以消弭滿漢間的矛盾。阿瑪身為君臣、皇子,絕不可能違抗皇瑪法的旨意,而她,同樣出于忠孝之本,也不能抗拒這禦賜的指婚。

道理她是懂的,可心裏仍覺得氣憋。每三年一次的會試、殿試剛過,金榜墨跡未幹,皇瑪法就打起了滿漢通婚的算盤,甚至不讓她事先知道,但這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啊!光憑這點,她胸口的一股悶氣就難平息。于是她賭氣地說:“既然滿漢聯姻如此重要,那皇瑪法何不将我許配給狀元郎?或者榜眼、探花也行啊,怎麽只是個傳胪呢?(注二)難道我就不該得到最好的?”

她的話讓王爺忍俊不住,笑罵道:“狂妄丫頭,搞了半天,原來你的不樂意不是因為嫁得遠,也非因為‘陌生人’,而是嫌姑爺頂戴太小啊?那行,反正姑爺還沒授官,趕明兒,阿瑪去給你向皇瑪法讨個賞,封葉公子做個三品禦史可好?”

阿瑪的話把歆怡也逗笑了,但轉念想到眼前的事,她沒法笑到心裏去,繼而嗔道:“阿瑪,你又在戲弄女兒!”

“好好好,不戲弄。”德碩親王收起笑,勸導女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皇瑪法是不會看錯人的,你不要想太多,這幾天家裏會趕着為你打點嫁妝,你也好生準備,三日後行婚禮,禮部已奉旨調派舟船送你們返回江南。”

“三日?!”歆怡再次叫了起來。“阿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難道你們想在三日內就把我打發走嗎?”

“這是皇命哪。”王爺語重心長地說:“歆怡,你是個聰明孝順的女兒,該明白無論是阿瑪、額娘,還是你的皇瑪法都舍不得你離去,可是,身為皇家人,我們都有無法推卸的責任,你明白嗎?”

見阿瑪神情凝重,歆怡自然不敢再多言。

見她神情索然,德碩親王又安慰道:“別再煩惱了,阿瑪跟葉公子見過面,他是個穩重有禮的年輕人,不光文章寫得好,人也長得很俊俏呢。”

聽到最後那句話,歆怡的臉沒來由地燙了起來,害羞地垂下了頭。德碩親王語氣轉為輕松地說:“阿瑪都喜歡他了,你也一定會喜歡他。”

“我才不喜歡呢。”忍着羞澀,歆怡堅決地說:“誰會喜歡陌生人呀?”

“等行過禮,做了夫妻,就不再陌生了。”德碩親王叮囑道:“時間緊迫,你還是忘掉憂慮,好好準備吧,這幾天我們都會很忙。”

“阿瑪——”歆怡站起身,可并未移動腳步。

王爺擡起頭關切地看着她。“還有啥事?”

“他不是二甲頭名嗎?為何回江南?”

王爺知道女兒不想離家,便耐心解釋道:“你皇瑪法如此安排,是想讓你們成親後先回江南,給你拜見公婆、多與葉府老小親近的機會。”

歆怡秀眉不展地說:“可我連他都不認識,要怎樣跟他家裏的人相處呢?”

德碩親王笑道:“怎麽,害怕了?這可不像我德碩親王府的格格喔。”

阿瑪的話刺激了她,好強的歆怡随即腰板一挺,柳眉一豎。“我才不怕呢,既然非得嫁給他,我自會跟他們好好認識、相處。”

“這才像我的乖女兒嘛。”王爺樂呵呵地說着,再鼓勵她道:“與人相處非一朝一夕,只要以心換心,總能得到真心相待。你讀過聖賢書,師傅也教了你不少待人處世的道理,阿瑪相信你會跟葉府上下相處愉快的。”

看着阿瑪慈愛與信任的目光,歆怡心中沒了主意。

德碩親王知道女兒的憂慮一時難消,這也是出嫁前的閨女難免會有的情緒,因此并不當一回事,微笑地揮手道:“去吧,別再胡思亂想了。”

心裏沉甸甸的,但歆怡還是點點頭往外走,可走了兩步又站住。

“阿瑪。”她輕喊,看到王爺疑惑的眼神時,猶豫地問:“他……那個江南進士并不認識我,他願意娶我嗎?”

王爺不想欺騙她,如實道:“初聞聖旨時,他跟你一樣吃驚和排斥。可是,他能抗旨嗎?”

哦,原來不樂意這樁親事的人不僅僅是她,他也不願意啊!歆怡第一次嘗到不被人接受的苦澀滋味。看來如果不是皇命所脅,那個江南公子絕不會娶她的。一種被人嫌棄、鄙視的感覺随即充斥在心間,讓她很不舒服。

“那他——”她稍一猶豫,随即嘆息道:“唉,算了吧,聖旨都下來了,問了又有什麽用?”

“确實沒用。”似乎明白她想問什麽的王爺道:“無論怎樣,三天後你都得遵旨出嫁,以後到了江南,要時時記着師傅教你念的聖賢書,做個謹守禮教的妻子,孝順公婆的好兒媳。”

歆怡不甘願地點頭,心事沉重地往外走。

“這叫什麽喜事嘛,男的不甘心,女的不情願,就算成了親,今後的日子要如何過呢?”一直到她進了自己的閨房,這念頭仍不停地糾纏着她。

而就在歆怡格格憂思不斷時,另外一位也正煩惱不堪呢。

“奉旨成婚?!這叫什麽喜事嘛?”

皇廷的“悅賓殿”內,新科進士葉舒遠也正為皇上的亂點鴛鴦譜而生悶氣。

“這自然是大喜事,大少爺做了皇家的額驸,将來必定平步青雲,小的這就先回去給老爺、夫人們報喜去,葉府這下可是雙喜臨門呀!”

書僮芒子全然沒有主子的愁容,還喜形于色地要趕回家鄉去報喜。

“報什麽喜?我這裏愁還愁不過來呢。”葉舒遠不快地說。

“嗳,這可就是大少爺的不對了。”芒子自小伺候他,主仆二人說話無忌諱,現在見他愁容不展,便直言道:“皇上禦口點親,把如花似玉的格格許配給你,那是看得起你,看得起葉府,不說這聖旨、聖恩你不可拒絕,就是等娶回格格,你也得把人家當珍珠玉帛似地捧在手心裏小心呵護着,否則,豈不辜負了人家?”

“我不過是一塊朽木枯竹,如何能藏得起‘珍珠玉帛’?”聽了書僮的話,葉舒遠更加俊目含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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