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秦放說刑炎是悶嘴兒葫蘆, 刑炎對此完全不辯, 他确實沒想說, 也沒記得。他好多年沒過生日了,如果不是司塗今天說的,刑炎根本就已經忘了。

韓小功替刑炎說了句話, 他抿了很淺的一口酒,笑了笑說:“過生日這個活動太……有人情了,但是我們沒有人情。所以只有司塗的生日我們還過, 唯一一個人情就是他。”

他這句話說得過于現實, 讓秦放不知道怎麽接。

“活着已經很難了,”韓小功蜷腿坐在椅子上, 腳踩着椅子邊,胳膊環着膝蓋, 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我們厭世, 憎恨這個世界,難受的時候也憎恨自己活着,所以我們都不過生日, 我們讨厭這一天。”

他說的話可能有點偏激, 但沒以他們的身份活過,所以也不用去判斷他的話是對的還是錯的。你不是別人,所以你不知道別人在哪一天,為了繼續活着有多辛苦。

“要是沒有司塗,可能我們早就散了。”韓小功又在杯口沾了沾唇, 看了眼司塗說,“他是我們幾個的核心,因為他身上還有人氣,他比我們都像人。”

他說話的時候沒人出聲,秦放是傾聽者,其他人或許是默認了。韓小功平時也不說那麽多話,可能是因為司塗起的頭太适合說說過去了。

“所以司塗的生日一個都沒落過。”韓小功舉起杯子,跟司塗碰了一下,于是所有人都一起碰了個杯,韓小功看着司塗說,“我們恨自己活着,但是謝謝你活着。”

“我這麽重要的嗎?”司塗笑起來眼尾有一條淺淺的痕,不是因為年齡,是因為愛笑,他喝了杯底的酒,笑道,“那就不客氣吧。”

确實像韓小功說的那樣,秦放自己也感受到了,司塗就是他們幾個的核心。因為司塗暈機他們就所有人都坐高鐵,因為有人撬司塗的牆角,周斯明渾身怒火出去尋仇,也會聚在司塗的房子裏,一起吃頓飯。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也沒有這排面了,都各活各的,司塗的存在能讓這幾個人稍微軟化一些。

吃完飯又坐着聊了會兒天,然後周斯明自己走了。秦放跟刑炎開車回,刑炎沒喝多少酒,呼吸間也沒有酒氣。

車上沒開暖風,秦放怕他喝了酒覺得熱,這樣稍微涼一點的溫度他自己還覺得挺舒服的,他問刑炎:“冷嗎?”

刑炎搖頭說“不”。

之後倆人就沒再說話,車上始終是安靜的。直到車停在了刑炎宿舍樓下,刑炎下了車,秦放跟他說:“炎哥晚安。”

刑炎輕擡了擡下巴,手指在額角沖他虛虛比了一下,轉身走了。

秦放看着他的背影輕笑了下,不管什麽階段他其實一直沒怎麽變,身上一直帶着股勁兒,又酷又潇灑。

他自己剛過完生日差不多一個月,刑炎的生日跟他離得挺近的,要不是司塗說的就差點錯過了。

秦放從知道的第二天就開始行動了,第一個電話就是給程東打過去的,磨了兩天。甚至還親自出了趟學校,拉着華桐一起去程東那兒打劫。

他倆在程東學校的小咖啡館扣住人,華桐抓着程東肩膀,秦放說:“利索點,就當幫我個忙。”

“哥哥你這是生搶啊……”程東一邊笑一邊摸手機,“我要找人求助了?”

“東啊,”華桐搶了他手機,“怎麽還看不清形勢呢?今天你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要不我們C大海爾兄弟不能讓你走。”

“土匪?強盜?”程東捂着半邊臉,“放哥我叫你哥!我等了三個多月等來的。”

“你就是給我等的,”秦放油鹽不進,“謝謝東啊,好兄弟。”

秦放确實土匪了一波,華桐作為幫兇,回去的路上還半躺着感嘆:“啧,你這都趕上女友規格了。”

“這是兄弟規格,你沒感受過嗎?”秦放斜眼看他。

華桐還認真想了,過會兒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

“摸摸良心還在不在。”秦放目視前方道。

華桐摸了摸,笑着說:“在的。”

“那重說。”秦放又看他一眼。

“有的,有的。”華桐很狗腿地順着說,“我就是放哥最親的好兄弟。”

華桐認識秦放太久了,剛認識的時候他倆都還小呢,後來大了到他生日之前秦放都問他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有的話就任他提。不過要是沒有的話就算了,認識一百年了誰還費腦筋給對方準備禮物。

華桐搖頭嘆氣,也是過于現實了,什麽兄弟,我看就是飯搭子。

“不過刑炎這個生日……”華桐想到之後先笑了,手舉起來摸了摸車頂,“有時候我就感覺星座挺準啊。”

“什麽座啊?你什麽時候研究這個了。”秦放随口一問。

“上回談那個小女友總研究這些東西,星座運勢什麽的……哎上回談戀愛都不記得什麽時候了。”華桐嘆了口氣,接着說,“你炎哥這不是典型天蠍男嗎?天蠍本蠍。”

“天蠍什麽樣啊?”秦放不太信這些,聽了還挺想笑,“高冷啊?”

“也不光高冷,反正他挺像的。”華桐說。

“那我倆離這麽近,我也天蠍呗?”秦放問得漫不經心的。

華桐看他一眼,縮着肩膀樂了兩聲:“你不是,辱蠍了,放。”

秦放自己也覺得他跟刑炎性格不太一樣,但也沒差太多啊,怎麽就辱蠍。秦放瞥了華桐一眼,沒搭理他。

如果司塗生日那天沒說過刑炎很多年不過生日了,如果韓小功沒說過他們為什麽不過生日,秦放可能跟刑炎一起吃頓飯再送個生日禮物就得了。但他聽完那些話之後就不能再簡簡單單地讓它過去,沒有誰生下來就該恨這個世界,所有孩子都有資格被珍視善待。

所以刑炎生日秦放守着零點發了條祝福短信過去。

刑炎還沒睡,很快回複他:你好幼稚

秦放馬上說:快睡!明天有約!

刑炎:跟誰約?

秦放:我!

其實秦放發出去之前就知道他的話得被抓住小辮子,但他還是發了。

果然,刑炎問:你要跟我約會?

天大地大壽星最大,秦放說:約。

這天秦放上下午都有課,勉強把早上那節課上完,下午的肯定是沒法上了。現在倆室友都沒課了,沈登科自告奮勇去幫他上課。

秦放上完課不到十點,他邊打電話邊穿過大半個學校去西苑宿舍,電話裏程東還沒起,秦放催他:“你快點,我都上完課了你還不起?”

程東聲音拖挺長:“行不行了啊……我昨晚三點睡的。”

“我讓你三點睡的?”秦放說,“快快快快快點。”

程東這邊催不起來了,秦放挂了電話撥給馮哲,馮哲接起來活力滿滿:“放哥!啥指示!”

秦放跟他說:“哲,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你得讓東一小時之內來我這兒。”

馮哲敏銳地嗅到八卦氣息:“怎麽呢?!”

“有事兒找他。”秦放說,“反正不管你怎麽翻騰你得給他弄過來。”

“OK!”馮哲跟他保證,“四十分鐘必到。”

秦放等程東的這段時間就沒走,一直在男生宿舍樓下了。他在這邊認識的人不少,碰見認識的還得打個招呼。

站了大概二十分鐘,刑炎的電話撥了過來。

秦放接起來:“炎哥生日快樂!”

刑炎讓他噎了一下:“……昨晚不是說過了嗎?”

“再說一次。”秦放笑着問他,“怎麽了?”

刑炎站在窗戶邊,看着樓下那個高高帥帥的大男生,問他:“你在我樓下轉悠什麽?”

“啊……”秦放擡頭,“你看見我了?”

“我看你半天了。”刑炎遠遠沖他晃了下胳膊,“憋什麽壞水了?”

秦放擡頭看着他說:“我本來想等會兒再給你打電話的。”

“那我先挂了?”刑炎問他。

“行,”秦放笑着點頭,“你別在窗戶這兒看我。”

刑炎笑了下,挂了電話還真離開窗戶邊了。

不知道秦放要幹什麽,如果等會兒他弄一捧花出來刑炎就傻了,這事兒估計他也真幹得出來。到時候刑炎要是下去接了就得被小姑娘們拍照片視頻什麽的傳網上去。

刑炎被自己腦補出來的畫面給逗笑了,想得太遠了。樓下那小帥哥且還得傻一段時間,随他折騰吧。

馮哲是親自壓着程東過來的,秦放提前讓他們在門口就停。馮哲從車上跳下來,看見秦放沖過來:“放哥我給不給力!”

“給力,”秦放拍了拍他肩膀,“這事兒找你就對了。”

程東還一臉沒睡醒的樣兒,跟秦放說:“任務完成,我走了啊。”

秦放沖他倆擺擺手:“走吧,回頭找你們出來玩。”

“那可不是玩就行的,”程東一臉糾結,“放哥,你欠我人情了。”

“你別磨叽了行嗎?”馮哲推他,“哎趕緊走吧,絮絮叨叨。”

馮哲趕緊拽着程東就走,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見秦放打電話沒看他們,窩頭又回來了。

程東剛要說話,馮哲往他嘴上一拍,沖他“噓”。

秦放給刑炎打電話,刑炎接起來,秦放說:“下樓啊?”

“可以下了?”刑炎問他。

“可以了,”秦放失笑,“你好配合啊。”

“還行,”刑炎開了外放,邊換衣服邊問,“不能站窗戶邊,是吧?”

“對,”秦放知道他就是故意問的,笑着答,“你要是能閉着眼睛下來那就更好了。”

刑炎套完衣服拿起手機,嘆了口氣說:“那就真辦不到了。”

“快下來吧。”秦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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