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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趴在刑炎面前, 手指在他袖口點來點去, 說世界因為他的存在, 是很高興的。
刑炎很久都沒說話,已經很少會被什麽觸動了,心早就硬了。但此時此刻, 眼前的人,以及他說的話,還是太讓人心動了。
十一月的天選擇在戶外吃飯, 連過來送餐的店員都看不懂他們的迷之操作了。火鍋店估計沒少外送, 太專業了,全都準備好的, 他們直接下鍋就可以。店員同時還帶了兩塊很小的慕斯切塊蛋糕,秦放多給了不少辛苦費。
“鍋的押金你們明天可以去退。”店員走之前跟他們說。
秦放沖他比了個手勢示意知道了, 然後跟小哥說了拜拜。
秦放訂餐的時候特意打了電話,讓送餐小哥去附近甜品店蛋糕店什麽帶個蛋糕過來, 但這個時間已經太晚了,而且提前沒有過預約,小哥能給帶兩個切塊過來已經盡力了。
水開之前秦放先把那兩小塊蛋糕擺了, 說:“我剛才臨時想起來咱倆沒有蛋糕, 拿這個将就将就吧,總比沒有強。”
刑炎笑着點頭,挑眉問:“那我可以吃了嗎?我餓。”
“我也餓。”秦放先把靠近他這邊那塊托了起來,太小了,沒有他手大, 盒子裏帶的叉子小得都不知道怎麽捏,秦放直接上嘴咬了。
藍莓味兒,他不太愛吃的口味。晚上也沒看清,本來看顏色淺淺的還以為是草莓的。他問刑炎:“你的什麽味兒?”
刑炎咽下去說:“好像咖啡。”
秦放說:“我的像藍莓。”
“不喜歡?”刑炎把他的推了過去,“換,我也不喜歡這個。”
秦放一點沒客氣,直接站起來把他的放對面了。倆人兩三口把小小一塊慕斯吃完,秦放抽了張紙擦嘴,吃完才覺得似乎不太應該,說:“咱倆這個行為好像有點暧昧了……吧。”
刑炎讓他的話逗得笑了出來,說:“還行。”
秦放嘆了口氣:“行不行也沒辦法,吃都吃完了。”
“不賴你,”刑炎應該是挺開心的,還在笑,“我要換的。”
火鍋是種很神奇的食物,不管外面多冷,架個鍋煮上它,吃到嘴裏就能讓人芯兒是熱的。院外黑漆漆的也沒個路燈,院子裏荒草叢生,久無人住的小樓,在這樣一個深秋的夜晚,突然有了煙火氣兒。
秦放讓店員帶了不少酒,他主動開了啤酒,跟刑炎碰了碰,說:“認識你之後我酒量都漲了。”
秦放發現刑炎喝酒總喜歡在口腔裏過一下,含在嘴裏咽下去之前下颌骨會劃一道淺淺的動作弧度,挺……性感的。
秦放垂下視線喝了口酒,自己都覺得現在總盯着刑炎看,像是一種下意識的習慣,魔怔了。
酒足飯飽,倆人在吃飯之前都餓透了,吃完都覺得撐。把桌子收拾了搬回去,然後又出來坐着。地上還放着幾聽啤酒,一人一把椅子,頭頂是暖色的一盞小燈。
秦放反着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椅背,他看了眼跟他隔着一米遠的刑炎,跟刑炎撞上視線後笑了。
喝完酒的秦放笑起來更直接,也更有感染力。
刑炎也笑,問他:“看着我傻笑什麽啊?”
“沒什麽說的,所以就笑一下。”秦放說。
刑炎也跟秦放一樣的姿勢坐着,他晃了晃手裏的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
“認識你挺意外的,”刑炎平平靜靜地開口,聲音傳進耳朵裏,伴着清涼的夜色,顯得平和寧靜,“你這人……一直讓人意外。”
“哪裏意外?”秦放趴在椅背上,歪頭問着他。
刑炎想了想,慢慢道:“哪裏都意外。”
“認識你意不意外我不知道,”秦放仔細想了想跟刑炎認識的過程,然後低低地笑了,“你和我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他們對彼此的交際圈來講,都是很不同的存在,這是一定的。
白天的躁動瘋狂随着太陽的遠去而沉寂,頭頂的月亮把柔光撒下來,大地泛着青白。這樣的夜色适合聊天。
刑炎四顧環視眼前的小院子,又喝了口手裏的酒,問秦放:“小時候一直住這裏嗎?”
“嗯,對。”秦放點了點頭,下巴始終沒離開椅背,“我和我爺。”
秦放指着左邊的荒草,跟刑炎說:“那裏有棵櫻桃樹,我不知道它還活不活着,因為它我小時候吃了很多酸櫻桃,我等不到紅透就都吃了。”
刑炎的視線跟着秦放的手指轉,秦放指向哪兒他就跟着看過去。
“門口那裏,就那兒,原來有個小棚子,我爺給我搭的雨棚。”秦放臉上挂着笑意,視線悠長,“我下雨的時候在屋子裏待不住,下雨我必須在外頭看,我也喜歡地上的水坑,我得光着腳踩水。不讓我出來我就打滾哭,後來我爺就給我搭了個雨棚,冬天看雨,夏天看雪。”
刑炎唇邊挂着溫柔的弧度,秦放說:“我好像說反了,我喝酒了。”
“沒關系,”刑炎看向他,“你說。”
“那時候我有個木頭的小板凳,我爺司機給我做的,很小,十幾厘米?反正很小。”秦放下巴一直粘在椅子上,開口的時候嘴巴張張合合,頭都跟着動,“那個司機當時總扛着我騎他脖子,他長什麽樣我竟然記不起來了。”
刑炎始終不說話,時不時給點聲音代表他在聽,秦放說了很多,都是他小時候的事。
“我太淘了,有時候我爺也生氣,氣急了喊我兩聲,也就過去了。”秦放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擡起手,手指輕輕劃着,“我現在想起來這些,都覺得美。”
“嗯,”刑炎點了點頭,“很美。”
“這裏太美了,哪怕它荒成了這樣,哪怕它已經這麽舊了。”秦放吸了吸鼻子,酒精讓人眼熱,“……它依然美得像是我的一段幻想。所以我很少來,我很久沒來了。”
刑炎站了起來,把椅子挪得離秦放近了些,近到手擡起來能摸到他的頭。刑炎手指在他的寸頭上刮了刮,秦放側趴着看過來,眼裏的光像是剛才擡頭的時候往眼睛裏偷着藏了幾顆星星。
“這麽美的地方偷着帶你來看看,”秦放笑着舔了舔嘴唇,“炎哥你賺了。”
“賺大了。”刑炎笑着說。
“所以,”秦放輕輕眨了眨眼,“以後每個生日就想想這裏,我把記憶分了你一半,希望從今年開始,你的記憶裏也有美的地方。”
刑炎不說話,他的手一直在秦放的頭上輕輕刮着,手腕搭在他脖子上。秦放動都不動,很配合。刑炎的手指張開,指腹劃着秦放的後腦,秦放趴在那裏有些昏昏欲睡。
“你段位真高。”刑炎再開口的時候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地來了這麽一句。
秦放看向他,擡了擡眉毛。
“我竟然……”刑炎低頭“嗤”了一聲,“竟然不太想泡你了。”
秦放臉上寫了問號。
“放哥厲害,”刑炎還是笑,垂着視線笑了兩聲,“厲害。”
“聽不懂了,”秦放真沒聽懂,也不願意去多想,他晃了晃頭,“我喝酒了,腦子不好用。”
刑炎最後在他的頭上彈了一下,挺輕的一聲響。
刑炎指了指院裏那輛泛着冷光的摩托,問秦放:“東不太舍得吧?”
“那肯定。”秦放笑了,“快哭了。”
“能想到。”刑炎也學着秦放的姿勢,趴在椅背上,用手背墊着下巴。
秦放說:“誰管他。”
刑炎看着它,跟秦放說:“謝謝。”
他之前說過了,秦放也說過不客氣了,但現在他還是又說了一次:“不客氣。”
刑炎側過頭看他,看秦放的臉,看他的眼睛,笑了下說:“我不能要。”
秦放表情都沒變,半閉着的眼睛又眨了一下,點點頭道:“我知道。”
“你想表達的我都收到了,它能給我的快樂我也拿到了。”刑炎說,“你傳遞的一切我都成倍得到了,謝謝小可愛。”
“什麽他媽小可愛……”秦放沒忍住罵了一句,“你再這麽叫我一次咱倆肯定得打一架了。”
刑炎說:“小可愛。”
“……”秦放讓他氣笑了,轉過頭去不看他了。
“我知道你不會要,非往你手裏塞你可能要跟我絕交。”秦放在人際交往方面從來都很明白,他說,“換個人我也不會這麽幹,但是對你我有點上頭。”
“上頭啊?”刑炎又笑了,沒忍住又在他頭上彈了一下。
“嗯,”秦放也看着那輛車,說,“确實上頭。兄弟嘛,好友嘛……騙鬼呢。”
刑炎再次被他的神言神語驚到,失笑着問他:“知不知道你說什麽呢。”
“知道,”秦放趴着說,“我還沒捋清楚,但有點頭緒了。放哥也曾經是情場小霸王,不慫。”
放哥這一定是喝多了,情場小霸王至今還沒有談過超過兩個月的戀愛。
秦放也知道自己喝多了,他把手揣進外套的兜裏,接着說:“你對我來說太特別了,你讓我都不太像我了。”
刑炎問:“不喜歡這樣?”
秦放想了半天,之後搖了搖頭,誠實道:“也不能說不喜歡,談不上喜不喜歡,就是不适應,心裏沒底。”
刑炎看着他:“害怕?”
“不怕,怕什麽啊。”秦放迷迷蒙蒙地答着話,“你總問我怕不怕,實際上我怕的東西很少。我就是……沒底,踩不到實地。”
夜很深了,酒精也都混在血液裏了,讓人沉醉迷茫。秦放趴在那裏眨了眨眼,慢慢說:“我還沒捋清自己的心。”
他一只胳膊垂着,輕輕晃了晃,繼續道:“但我想給你很多東西,想給你快樂,想讓你高興,想把好東西都給你。”
他說完話就閉上了眼睛,像是困了。
刑炎一聲不吭,看着秦放帥氣的側臉,看他漂亮的腦殼形狀。時間分分秒秒地走,不知道流過了多久,靜止的空間裏只有兩個年輕的少年。
一個半夢半醒,一個沉默不言。
後來沉默的那個先站了起來。刑炎走過去,微微俯下身,在秦放耳邊輕聲道:“不捋了吧。”
他把嘴唇貼在秦放後腦上,輕輕久久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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