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是見面要打招呼的關系, 所以看一眼之後秦放也就沒再轉過頭。華桐倒是時不時看兩眼, 秦放這頭有刑炎的關系所以跟周斯明的關系有了點變化, 但華桐那裏沒有,在他那兒這人還是當初上來就打人并且嘴極欠的敵人。
秦放後來扯了下他胳膊,說:“別看了, 你總回頭看什麽。”
“随便看看,”華桐說,“他們那桌看着真凝重啊, 等會兒怕不是要打起來。”
秦放說他:“你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誰看熱鬧嫌事大啊, ”華桐嗤笑,“打呗, 說不準我還得跟着來兩腳。”
秦放搖頭失笑:“過去的事兒就別提了。”
他們那桌氣氛确實不怎麽樣,秦放走的時候路過他們, 除了周斯明之外還有倆人,都沉着張臉, 眼神裏透着不善。估計是周斯明又惹了什麽麻煩,但既然能坐到一起吃飯,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至少沒像跟他一樣上來就打。
周斯明看見他走了, 冷冷淡淡瞥了一眼就垂下了視線。
秦放在心裏笑了下,有時候覺得周斯明這人也挺逗的,總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八百萬。
這句話跟韓小功的觀點一致,韓小功說周斯明确實像誰都欠他八百萬一樣。但他也真不是債主,他才是欠債的一方。
“有時候想幫他一把, ”韓小功一邊跟人用微信談事情,一邊跟秦放聊着天,“看他太辛苦。但結果都是一樣的,還得挨頓罵。”
秦放沒說話,司塗在旁邊笑了。
韓小功說:“別理,理就罵你。”
秦放也笑了,司塗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他欠了多少錢啊?”秦放問司塗。
“對他來說挺多的。”司塗輕聲道,“其實欠債很壓人,他這兩年變了很多,的确壓力太大了。”
“自找的啊,”韓小功跟人說完話,放下了手機,去給自己倒了杯水,“瘋子。”
對此司塗沒回應,秦放也沒多問。
刑炎去實驗室看數據了,等會兒才能回來。秦放在司塗這兒已經很熟了,他經常過來,他們仨随便聊聊天或者看個電影什麽的也挺自在的。
不過韓小功過段時間要出去談個合作,估計得走一段時間,等他走了得少很多樂趣。他跟秦放說:“我不在你跟炎哥更得多來了,得盯着他身體別出問題。”
“不用,”司塗笑笑,“到時候你們都不在,斯明就過來住了,他就是煩你們,又不煩我。”
“你多無害啊,”韓小功輕笑一聲,“老好人。”
話題轉了一圈又回到周斯明身上,秦放随口一問:“他欠的錢都拿去給他爺治病了嗎?”
“差不多吧。”韓小功喝了口水,然後嘲諷地笑了笑,“他爸媽的補償款都讓他爺拿去給別的兒子分了,最後老頭病了兒子不拿錢,周瘋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仗着那點血緣關系借錢給他治病。是不是感天動地?”
秦放聽完有點驚訝,這跟他印象裏的周斯明對不上,感覺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孤兒哪有血緣,想什麽呢……”韓小功再次“嗤”了一聲,坐在沙發扶手上,一只腳來回晃了晃,“快被人打死的時候都沒有親人來認領,等人要死了想起還有他這個孫子。”
韓小功開着嘲諷,司塗也不反駁他,秦放更是沒話接,畢竟他對這些完全不了解。但這也确實突破了他對周斯明的認知,秦放過會兒才開口,說:“讓我覺得挺意外的……”
“誰不意外,”韓小功的腳輕輕磕在沙發上,眼神裏是極度不屑的,“到現在我都覺得他是瘋了。”
他瘋沒瘋秦放不知道,他向來不太評判別人的選擇,畢竟那是別人的人生。可能在這件事上韓小功确實更有立場評價,因為他們一起長大,他們在同樣的環境裏共生。
但秦放竟然覺得他能理解一點,雖然他沒以周斯明的身份活過。
或許只是想抓住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關聯吧,到底還是有期待的。
自從上次回簡家莫名其妙出了櫃之後,秦放到現在還沒再回去過。實在是沒什麽回去的心,簡沐陽也知道他跟他爸估計有矛盾了,這段時間也沒催他回家。
但弟弟還是不能不看的,時間長了小朋友會覺得被遺忘了。秦放在微信上問簡沐陽這周末用不用補課,如果不補的話可以帶他出去玩。簡沐陽立刻答應下來,非常興奮。
秦放跟他發完消息之後順便約了下刑炎,問他去不去。
刑炎說可以。
以前這種事都是找的華桐,華桐其實挺愛玩的,無論玩什麽。在這方面他就像長不大一樣,他自己也說自己永遠都是小朋友。
但刑炎跟他就太不一樣了,小孩子玩的東西他不可能喜歡,秦放也差不多。所以他倆就只是單純地看着簡沐陽玩,給他拿着飲料,他上去玩了他倆再給他排下一項。
秦放問刑炎:“炎哥有沒有想玩的,我去給你排個隊。”
刑炎說:“我給你排。”
秦放笑了,說:“我小時候特別愛玩這些,玩不夠。”
“我從小就不喜歡,”刑炎手揣在兜裏,慢慢排着隊,“坐在上面轉兩圈然後下來,覺得無聊。”
“是,”秦放笑着點頭,“你只喜歡坐摩托。”
現在天冷了,他倆穿着差不多的棉夾克,也都是牛仔褲運動鞋,從身後看起來還真有點分不清誰是誰。簡沐陽從他們身後跑過去的時候撞向刑炎,仰着頭朝他笑。他倆回頭簡沐陽才發現撞錯了人,不太好意思地叫了聲“炎哥”。
“你哥都能認錯,”秦放在他頭上彈了一下,“認不出別的還認不出發型麽。”
“沒看那麽仔細,”簡沐陽“嘿”了兩聲,“我記錯衣服顏色了。”
游樂場是個生産快樂的地方,來到這裏不管玩不玩,首先從情緒上就是輕松的。小孩子們蹦蹦跳跳興奮激動,年輕的小情侶們也都各自甜着。
秦放手裏拿着一堆東西倒不出手,簡沐陽太開心了走路有點莽撞,刑炎于是一只手護着他,怕他撞着人。
前面有幾個女生拿着自拍杆在拍照,反反複複拍了半天。
簡沐陽擡頭問:“哥哥們我們要不要拍照?”
“你想拍嗎?”秦放問他,“想拍就拍。”
“想拍,我好發個朋友圈。”簡沐陽笑着揪了揪頭發,“曬一曬哥。”
“現在這小朋友太難弄了,”秦放跟刑炎說,“這麽小就要發朋友圈。”
他倆說着話,前面拍照的姑娘們也拍完了,收了自拍杆嘻嘻哈哈地走路。刑炎一只手搭在簡沐陽肩膀上,時不時把他往裏側帶一帶。
秦放叫了刑炎一聲,刑炎側過頭去看他。
旁邊的女生說話的時候揚了下胳膊,手裏拿的自拍杆不當心撞着了簡沐陽的眼睛。刑炎感覺到了他走着路突然聳了一下。
“怎麽了?”秦放低頭問。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那個女生把自拍杆給了同伴,停下來跟他們道着歉,“太抱歉了我沒注意。”
簡沐陽一只手捂着眼睛,估計挺疼的,手一直沒拿開。
秦放心裏一沉,刑炎彎下腰到跟簡沐陽平視的位置,輕輕拿開他的手,說:“我看看。”
簡沐陽嘴裏“嘶”着氣,閉着眼睛不太敢睜開,刑炎托着他的臉問:“還好嗎?睜眼試一下。”
旁邊的女生慌慌張張的道歉根本沒人聽,秦放沉着一張臉只顧着低頭看。
簡沐陽的眼睑破了點皮,邊緣已經看得到淺淺的青色,估計等下會更嚴重。他抖着眼皮睜開又閉上,一直流眼淚。刑炎給他擦了下眼淚,問:“特別疼?”
“沒有,”簡沐陽已經緩過來點了,又睜了一下,說,“就是有點磨。”
剛才自拍杆撞上來的時候,眼睛自我保護的條件反射讓他迅速閉了眼,但那麽一擡手的寸勁還是挺厲害的,眼睛本來就是個脆弱的部位。
“怎麽樣了陽陽?”秦放也彎着身子看他,皺着眉很擔心。
“感覺沒事兒了,”簡沐陽睜了閉再睜再閉感受了幾次,“應該好了。”
“真的特別特別抱歉,”旁邊的女生快要哭了,看着是真的挺愧疚的,“弟弟還好嗎?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簡沐陽的眼睛紅得厲害,秦放沒心思搭理她的道歉,也說不出個“沒關系”,秦放站直了看她一眼,開口道:“抱歉是最沒用的,聽着讓人心煩。”
女生話音裏都帶了哭腔,點頭說:“還是對不起。”
秦放沒想再跟她多說,簡沐陽萬一真有什麽事她說再多對不起也沒什麽用。
刑炎說:“聯系方式留一個。”
女生馬上拿出手機遞過去,刑炎往自己手機上撥了下號,然後手機還給她,轉身跟秦放他們一起走了。
雖然簡沐陽說沒事了,但他眼睛這麽紅看着還是讓人放不下心。玩是不能玩了,得帶他去醫院看眼睛。
簡沐陽還挺失落,說:“本來還有一下午的,以後我走路當心點。”
“不怪你。”秦放一直淡淡皺着眉,看着心情也是不太好。
這位置确實太危險了,如果撞過來的力氣再大一點或者直接撞在眼球上,這些想想就讓人提着一口氣覺得後背發涼。
在醫院挂了號等着叫號的時候,簡沐陽的眼睛看起來已經沒那麽紅了。刑炎仔細看他的眼睛,問:“好點了嗎?”
“好多了,”簡沐陽輕輕笑了笑,“別擔心啦哥哥們。”
簡沐陽轉身坐了回去,秦放表情一直不好看,刑炎擡起手環過他的肩膀,在他肩膀上捏了兩下,輕聲道:“沒事了,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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