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馬上要過年了, 秦放和刑炎也沒再出去, 白天就去市區買買東西, 或者在家跟司塗一起掃除,晚上一夥人一起吃個飯,吃完各做各的事, 偶爾都坐在客廳裏一起看個電影。
周斯明很少在家,回來的時候也都很晚了,用韓小功的話說, 他快被掙錢和還債壓死了。韓小功其實已經不止一次要給他還了, 但都被周斯明罵了回來。這人是真的不想讓他們插手他的事,不管是韓小功還是刑炎, 甚至包括司塗,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也從來不會接受。
臘月二十八,一個晴天。司塗讓他們把自己房間的窗簾都摘了下來, 打算一起都洗了。這個活不太适合他,灰太大。刑炎把洗衣機推到了院子裏,接了水管, 把這個活接了。
秦放本來想幫他搭把手, 刑炎用不着他,不讓他沾手。秦放于是就拿了把吉他,坐在花圃的沿上,邊彈邊唱歌。
“看人家甜的,”韓小功“嗤”地笑了聲, 問宮琪,“他追你的時候也這樣嗎?”
宮琪趕緊搖頭,笑着說:“太不一樣了,根本不是這樣。”
“所以你們注定遺憾了,”韓小功聳了聳肩膀,“一個be的故事。”
宮琪擺手說:“我們本來也成不了故事。”
秦放當初要追宮琪,确實挺欣賞的,覺得她的氣質和她給人的感覺都很舒服。後來的這些事怎麽看也都是秦放走了眼,被她坑了,但這幾天接觸下來,秦放到底對她還是讨厭不起來。人和人之間的交際也很有意思,盡管立場擺在這兒,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翻篇了就算了。
加上還有個韓小功一直在中間和泥,所以這幾天的氣氛是很和諧的。秦放和宮琪那一段甚至可以當成個玩笑來說,宮琪自己還拿來自嘲,說自己那件事出得又綠茶又白蓮。
但宮琪和司塗之間也很奇怪,他們并不像戀人。比起戀人他們更像是舊友,然而有時看着又比朋友更親密。他們這一屋子人秦放沒有一個看得透,他現在也就能看明白自己。
“等你洗完吹段口琴吧,”秦放跟刑炎說,“很帥。”
“行。”刑炎已經把第二批放進去了,等洗衣機自己轉着就行了,說完他進了房間去取口琴。
他再出來的時候秦放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刑炎來這邊做。刑炎坐在他旁邊,口琴在褲子上來回蹭了兩下。
秦放看着他的動作笑:“是不是不太講究,我給你拿個濕巾?”
刑炎搖頭:“不用。你想聽什麽?”
秦放說:“吹你吹慣的吧,都行。”
刑炎于是又吹了一段以前吹過的老調子,秦放很喜歡。韓小功站在門口給他倆拍了兩張照,這對cp現在可太火了,小姑娘們天天趴他微博底下求他倆出場。
後來司塗就上了樓,随着刑炎的調開始彈琴,秦放也在旁邊撥了吉他的弦,三種樂器緩緩流在一起,聽起來很享受。
本來這會是很好的一天,安安靜靜的,回憶起來畫面是帶着光點的漂亮。
有人推開鐵門的時候宮琪正拿着抹布擦着門,她虛虛按着門,一只手擡起來擦着上面的位置。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她沒防備,被磕了一下,連着退了好幾步。
秦放的吉他是最先停的,他看着外面進來的那幾個人。對方是抱着什麽态度來的基本都寫在臉上了,從氣場上就沒帶着善意。
刑炎也看過去,然後停了口琴,放在旁邊的水泥沿上。
領頭進來的是個小個子,很黑,穿得很休閑,看起來就像個普通學生。他笑了聲:“好熱鬧。”
刑炎站了起來,問他:“有事?”
“還真有點。”對方一點沒客氣,邁步走了進來。
刑炎道:“有事說事。”
後面跟着那人進來的有七八個人,小個子歪靠着洗衣機,胳膊肘拄着上面,看着刑炎和秦放,說:“過年了啊,年前不清清帳,我們沒辦法過年了。”
其實不等他說都猜到他們是幹什麽來了,秦放沖宮琪使了個眼色,讓她進去。宮琪捏着剛才磕到的小臂,低着頭進去了。
“漂亮。”後面有個胖子說了聲。
刑炎看了胖子一眼,然後跟領頭的小個子說:“誰的帳你跟誰結。”
“找不着人麽不是,”小個子男生側過頭看了看小樓,“我們今天就是來找人的,你們兄弟太會躲了。”
“人沒在,出去找。”刑炎說。
對方明顯不滿意刑炎的說法,搖了搖頭說:“小兄弟,別像打發小狗一樣打發我們,我說了,不清帳我們過不了年。”
客廳裏宮琪明顯有點擔心,韓小功說:“不是第一次來,不用慌。”
宮琪低聲說:“他們人多,打起來的話肯定吃虧。”
“那倒是真的,”韓小功看了眼外面,又轉回了頭,“除了外面那兩位,剩下就沒有武力輸出了。樓上那位是個脆皮,你,和我,這種時候露臉除了添麻煩之外屁用沒有。”
宮琪皺眉:“那怎麽辦?”
韓小功說:“沒事,不慌。你害怕就上樓。”
宮琪輕輕搖了搖頭,坐在他旁邊,時不時往外面看。
外面秦放站在刑炎旁邊,正在跟對方說着什麽。秦放手上還拎着吉他沒放下,估計是準備動起手來的話能拿着用一下。秦放臉色也很難看,估計對方是說什麽不好聽的了。
刑炎表情淡定,他就沒有表情,他這副姿态熟人看着還行,對方看來估計很欠揍。
這麽多人既然都直接過來了,今天就不是說說話就能打發走的。所以外面靠說是說不出個結果來的,那一夥人開始朝裏面走了,看來是說崩了。
秦放和刑炎是同時動手的,秦放手裏的吉他敲上了一個人的頭,刑炎手裏拎着司塗平時松土的中號鏟子,下巴繃成一條線。
外面很混亂,但其實對方一夥人來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動手打架,可刑炎他們倆動了手,他們也不能幹挺着不還手,所以外面後來還是亂成了一片。
刑炎手上拿着鏟子,誰來鏟誰,有個人的肩膀噴了血。秦放拉了刑炎一把,嘴裏迅速跟他說着什麽。
血是很燒人眼的顏色,一見了血性質就不一樣了,可能對方原本并不想真怎麽樣,僅僅是想找點麻煩砸點東西,但見了血那就得動真的了。
有人從花圃裏拿了塊石頭,沖着刑炎的頭敲了下來,刑炎前面有人,他沒處可躲,只能生扛。秦放一轉身看見了,吼了一聲擡腿踢在那人肋骨上。接着有人朝秦放來,手裏拿着的東西要敲他後脖子,刑炎迅速伸手按住秦放脖子,對方于是敲上了刑炎的手。
秦放猛地回頭,燒紅了眼,沖那人撲了過去。
太混亂了,刑炎和秦放被圍在人堆裏,自顧不暇還想護着對方。韓小功嘆了口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去開了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樓上的窗戶擲出了個大花瓶,砸在地上巨大又清脆的碎裂聲乍然響起,所有人動作都下意識停了一下。
韓小功站在門口說——
“清帳。”
司塗從樓上下來,直接走了出去,溫聲道:“欠了多少跟我說。”
韓小功說:“我來。”
“都他媽有錢啊?”小個子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眼睛還是紅的,剛才打架激出來的。
韓小功拿出手機,撩起眼皮掃他一眼:“報卡號。”
“現在已經不是清帳的事了,”這人一把把被刑炎鏟了的那人扯了過來,指着他肩膀,“這怎麽清?”
韓小功說:“你說怎麽清。”
對方開口要十萬。
韓小功說:“三千。”
對方笑了,看來是不想再談。
韓小功點點頭:“随你,真的,随你。你要覺得不解恨你們就接着打,打死打活的,你一分錢都拿不走,我們兩個能打的,不多說也得換你們四五個吧,也值了,一分錢不會給你。”
對方還不說話,司塗又問了一次:“欠了多少?”
原本就是來要錢的,一切的終點都是要錢,扯個傷患出來也就是為了要錢。周斯明最開始其實沒借那麽多,後來利滾利的,小二十萬了。
秦放掏了手機出來,韓小功用胳膊攔了他一下:“不用你。”
刑炎讓秦放把手機揣回去了,帶着他進了樓裏。宮琪擔心地問他倆:“你們有事嗎?是不是受傷了?”
“沒事。”刑炎跟她說,“等下幫我買點藥。”
宮琪點頭說:“嗯好。”
他們久沒回來了,很多藥都過期了。
房間裏,秦放看了看刑炎的手,手背本來很白,現在紅了,腫了一片。秦放輕輕捏了一下,問:“骨頭有事嗎?”
刑炎搖頭,說:“沒事。”
“我好像真應該弄個符什麽的,我怎麽走哪兒打到哪兒……”秦放皺眉,托着刑炎的手不太想放下。
刑炎看着他說:“抱歉,連累你。”
“放屁。”秦放眉頭皺得更狠,“說的什麽狗屁話。”
外面韓小功給了錢,一片混亂終究還是散了。司塗和宮琪一起出去買了挺多藥,回來之後司塗問刑炎用不用去醫院看看。
刑炎說不用。
司塗又問秦放:“傷着哪裏沒有?”
秦放搖頭。
司塗再開口的時候帶了點苦笑,他說:“以前炎和斯明經常都是這樣,莫名其妙打架,帶着不輕不重的傷回來。如果有人來家裏鬧,他們就是這樣在院子裏打架,我跟小功幫不上忙。”
韓小功抱着手臂倚在門邊,笑了下道:“那時候其實特別害怕。”
司塗說:“我也怕,怕他們打不過,也怕他們打重了要出事。”
韓小功說:“那我倒沒有,我很自私。我只怕他們打不過,我怕那些人沖進來。”
司塗笑了笑,說:“小功膽小。”
秦放一直放心不下刑炎的手,畢竟當時刑炎手捂在他脖子上,金屬東西敲下來的時候秦放聽見骨頭響了,那聲音當時讓秦放差點瘋了。
但刑炎自己一直說沒事,他說他有數。秦放本來心就是揪着的,司塗和韓小功說的話讓他心更揪緊了,像被人攥住捏了一把。
其實這些話他從前也聽過,以前吃飯的時候他聽過了。但那時候他的心情更像是聽段過往,覺得刑炎他們長大很不容易。
可現在秦放再聽這些,只覺得殘忍,也心疼了。很不舍得,也很憤怒。
秦放還是看刑炎的手,臉色沉着,眉心一直沒松過。
“你倆出去吧。”刑炎開口對司塗和韓小功說。
司塗把一堆藥放在旁邊,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用沒受傷的那只手的手背往外擺了擺,同時嘆了口氣道,“看不出來麽,男朋友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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