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曲老師的話

過了一會，一個高挑的女子走了過來，抱住了陳言舟的胳膊。連續好幾天，一到下班時間，都可以看見那個女子來等陳言舟下班。

周六，不用加班，丙寶兒去了金海一中。七年的時間，再一次回到這裏。校區已經翻新和擴大一倍。當年的小樹林還在。

她走到初中部校區，憑着記憶找到了初105班。桌椅也都已經換新。

到高中部校區，高三的學生在補課。此時是下課時間。她與一個人撞了一下，她忙道歉，一看卻是曲芍。

丙寶兒叫了一聲：“曲老師。”清冷的聲音裏還是有一絲壓抑，過去的事情多少還是有一些陰影。

曲芍定定看了她好一會，才認出來：“是丙寶兒？”她點點頭。當年那個乖巧柔順卻又倔強的丙寶兒，此時利落的短發，知性的笑容。

曲芍想了想，說：“來，陪我走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過了好一會，曲芍才艱難的說出了那三個字：“對不起。”心裏的一口大石終于放下。針對丙寶兒那件事，是她教師生涯中的唯一污點。因為是唯一，所以愧疚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更加加深。她想若不是她，這個學生也許能在理科成績上大放異彩。

那天，陳言舟找到了她，把事情原委都說了。同時，她的哥哥，曲珊珊的爸爸，氣得手指顫抖：“珊珊被我們寵壞了，人小不懂事就算了。你說你當了多少年老師了？怎麽為人師表的？”

其實曲爸爸更擔心的是自己的仕途。最後他終于還是如願當選，內心裏才松了一口氣。看樣子陳老爺子還是蠻明事理的。沒有把這件事怪到他的頭上。

想到這裏，曲芍笑了笑：“如不是你哥哥陳言舟來找我，估計我還會再錯下去。對了，他現在怎麽樣？老師有機會喝你們的喜酒嗎？”

丙寶兒聞言有一些不可置信。曲芍眼睛看着遠方。那些孩子們早戀，有時還以為真的瞞過了老師或同學。可是眼睛不會騙人。當你真心實意喜歡一個人時，你不管是看到這個人，還是想到她/他，還是提到她/他，眼裏的情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

等到離開學校，丙寶兒還有一些恍惚。過去，陳言舟原來還做了這麽多為她着想的事，而她不知道。

球場裏還有着三三兩兩打球的學生，肆意揮灑着汗水與激情。

她心跳如鼓，激動的想馬上見到他。她要當面問個清楚，七年的時間過去了，曾經的約定是否還算數。

以前，他說過，他們一個學金融，一個學經管，一起在生意場上打天下。他卻學了建築。以前，他說，畢業他們就結婚，結婚後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她沖到他家門口，按響了門鈴。是他開的門，看到她，陳言舟明顯怔住了。

那雙細長的黑眸靜靜凝視着她，眼裏映着她的倒影。

她有些急切的開口：“小舟哥哥，你說的話還算數嗎？你說我們畢業就結婚。現在你回來了，我們結婚好嗎？”

她的手指不安的緊緊交握放在胸前，自己給自己勇氣，雙眼卻直直盯着他，一眨不眨的秉息等着他的回複。

陳言舟有些魔怔了。眼前的女孩，他的女孩，一頭長發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短發，顯得清爽幹淨，雙眼渴望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在她緊抿的紅唇劃過，只有他知道那粉唇親起來是多麽讓人流連。

他的喉結不自覺滾了下，心裏湧起一陣苦澀。結婚，和她？他還有資格嗎？

仿佛是過了半個世紀之久，他冷冷的開口：“呵呵，那不過是年少荒唐許下的諾言。你既當真了？過去我說了什麽，我已經忘了。以後，我是我，你是你。”

丙寶兒的心一下子如墜冰窟，冰冷無比。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是我自作多情了。”

陳言舟看她轉身，手像有自己意識般伸過去，在即将觸摸到她的時候，又停在了半空。在她轉身的剎那，一顆淚劃過，掉到他張開的手心裏，滾燙的。

興沖沖的來，懷着激動的心，然後心如死灰的離去。人生，就是如此，不到最後時刻，你永遠不知道前方等着的是會麽，有時不如不要抵達彼岸。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內心惶惶然。好吧，丙寶兒，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她還有她的爸爸媽媽，她還有自己的事業，只是一個男人，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已經到正午的時間，陽光毒辣。她恍如未覺般走着，連打的也忘記了。

身後傳來汽車鳴笛聲，一聲聲響個不停。直到陳言舟的聲音傳來：“丙寶兒，上車。”

她才茫然回顧。一輛寶馬車停在路邊，陳言舟搖下了車窗，目光清冷看着她。

丙寶兒忍住心裏的酸澀，乖順的上了車。想想他回來這麽久，還沒有向他對夏麗阿姨他們問好。

她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忘記了寄安全帶。

陳言舟看她這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眸子沉了沉，側身過去幫她将安全帶系上。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帶點煙草味的男人氣息，輕易就能撩撥起她內心的漣漪。

醒醒吧，丙寶兒。過去的一切如繁花之夢，眼前他的冷漠才是真實的。

過了一會，她才開口：“叔叔阿姨和小豆豆還好嗎？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聽到她的問話，仿佛心裏的傷疤一下被揭開。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緊到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他壓抑住心裏的湧起的傷感，斟酌了會才開口：“他們都挺好的。”

停了一會再開口：“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了。”聲音裏有些低迷。

眼前的他，彌漫着難言的憂傷。

丙寶兒心裏有些發顫，但還是繼續問：“那阿姨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陳言舟渾身一震，怒氣湧起：“你管這麽多做什麽？”他的怒火來得莫名其妙，一如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