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束君屹被抱到病床上歇着,看于航忙前忙後熱飯、倒水、擺紙巾。
“第一次一起過年呢……”于航回過頭,束君屹已經閉目睡着了。
于航收了聲,輕輕蓋上手裏的餃子醋,走到束君屹床邊坐下。
束君屹今天有些累,精力不濟,于航不打算叫醒他。
快十點了,整棟樓都很安靜,偶爾有查房的醫護經過病房。
于航的手機調了靜音,祝福短信無聲地在亮起的屏幕上滾動。
束君屹的手機就平靜很多,只有同事的群發信息,和蘇木南的未接來電。
于航盯着束君屹看了一會,拿起手機。
自打他跟爸媽說,公司忙項目趕,暫時不回去了,他媽媽錢進又開始每天打電話查崗。剛才在六院等束君屹時,他給家裏打了電話,那邊是早晨,但他爸媽已經起床做飯看春晚了。
錢進忍不住數落,公司能有多忙,過年都不回家。
于航說,過年那幾天還是放假的,但他越洋中美來回飛,還得倒時差,費勁。
錢進說,老早就說不讓你去分部,不聽話偏要去……
這話于航聽得耳朵起繭,說,忙完這陣我就回去。
錢進這才終止了話頭。
于航的确打算回去一趟,等束君屹身體好一些,他有些事要問父母,當面問。
束君屹的眼皮微微動了動,沒醒,眉頭輕皺。于航放下手機,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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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什麽了?
***
束君屹睡到第二天早晨,蘇木南說的沒錯,他才從重度昏迷中緩過來,清醒的時候不太多。
“錯過跨年了。”束君屹懊惱地看向窗外的晴天。
“沒錯過,”于航幫他把靠背調整好,“咱倆昨晚一直在一起,就算一起跨年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
束君屹眼睛一亮。
S市靠南,束君屹來這裏七、八年,從未下過雪,冬天總是濕冷濕冷的,他很不喜歡。
于航捕捉到這點小情緒,笑着說:
“估計就是飄點小雪意思一下,堆雪人什麽的別想了。”
“嗯。”束君屹掀開被子起身,“落到地上就化了。”
于航過去扶他,“你想玩雪,等身體好了咱們回北川。”
“我沒有想玩雪,”小孩才喜歡玩雪。
束君屹站直了緩勁,然後向單人病房的洗手間走,關門之前對于航說:“好。”
一起回北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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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天沒有下雪,天氣預報再次欺騙了群衆的感情。
倒是束君屹出院那天,毫無預兆地,S市飄起了雪花。
“手續都辦完了吧?”蘇木南翻着出院文件,“回去悠着點,不要受涼,不要勞累,”他瞥了眼一旁的于航,“不要有過大的情緒波動。”
“知道了。”束君屹接過那沓文件,“謝謝你,木南。”
“少來,”蘇木南雙手插回白大褂口袋,“你別再被救護車拉過來,就是大恩了。”
“不會了。”于航聲音沉悶,卻很有力。
蘇木南轉頭看看他。
這段時間于航的表現,蘇木南看在眼裏。
客觀地說,于航對束君屹真的很好。束君屹犯病,他恨不得替他受了。束君屹脫離了生命危險,他每時每刻悉心照顧,連護士都沒那麽細心。
主觀上,蘇木南一直都讨厭于航。
小時候讨厭于航搶走他最好的朋友。束君屹自從被于航纏上,就沒怎麽跟自己玩了。于航這個跟屁蟲,除了上課時間,成天粘着束君屹,還惡狠狠警告他不許找束君屹。
後來束君屹變成了沒有生氣的機器人。因為于航。
但沒辦法,束君屹喜歡,不顧死活地喜歡。只有于航在,他才是鮮活的。
蘇木南呼了口氣,說:“行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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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在家修養兩周,但束君屹不是個老實遵醫囑的人,于航跟他讨價還價半天,他還是堅持要去上班。
“我已經在醫院躺了二十天,實在躺不住了。”束君屹捧着被于航加熱過的牛奶,有點想喝冰的。
“醫生說要靜養,”于航沉色面對大鍋,長勺攪動濃湯。
“我反對這個申請,你一工作就什麽都不顧。”
“我會注意休息,”束君屹拿着空杯子走到水池邊,挨着于航,“絕不加班。”
我信你個鬼。
“每周20小時,不能再多了。”
于航松了口。束君屹故意挨着他,上臂在洗杯子的動作中蹭碰他的胳膊。
“那樣王總不好安排工作,”束君屹沖幹淨玻璃杯,放進洗碗機。回身拿了藍色條紋的棉巾擦手,立在于航身後,聲音帶着大病初愈的軟綿,說:
“我會注意身體,不放心的話,咱們在一層,你可以看着我。”
于航被鍋裏的熱氣熏着,被最後一句撥得動搖了。
他關了火,轉過身,與束君屹面對面。
束君屹目光真誠,好像沒有撒謊。
于航幾乎要妥協了。
濃湯熱氣在于航的鼻尖凝成一個小水滴,束君屹自然地伸手,用指節替他拂掉。衣袖随着這個擡臂的動作滑下,露出細白的手腕。
“怎麽樣?”才喝了杯牛奶,言語間洇着奶香。
“好吧。”于航認輸了。
束君屹也太會撒嬌,太會撩撥了。
束君屹滿意地轉身去取手機,他需要跟王般般報備複工時間,他病了将近兩個月,雲海項目由代理項目經理管理,很多事情需要交接。
他堅持回去工作,骨子裏的責任感是一方面,還有就是錢。
手術和住院的費用,于航替他墊了。因為是突發的搶救,中間還出現好幾次病危情形,手術費比預計的高出一些;再加上于航把他安排在條件最好的單人特護病房,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束君屹問了幾次,總共多少錢,于航老讓他別操心。他去財務那邊問,得到的數字他暫時還不了,得等新一年的工資慢慢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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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經理回來啦。”
“束經理身體好點了?”
“老大,你怎麽樣啊?”
束君屹回來上班,迎來了一陣噓寒問暖。不光與他同樓層的結構組,連其他工程部門也過來詢問寒暄。從電梯門到辦公室一小段路,愣是走了半個小時。
“老大,我們都很擔心你,”齊一明帶着委屈地說:“我想去看你,于哥不讓,說我太吵,影響你休息。你好些了嗎?”
“謝謝,”束君屹微笑道,“好多了。”
“好了別拽着束經理告狀了,”于航晚幾步上來,把打小報告的齊一明拎開,“人還有好多事呢。”
束君屹笑着搖頭,看他們推推搡搡地吵鬧。
以前覺得工作只是工作,同事只是同事,完成任務拿工資罷了。
現在忽然發現,辦公室不再是冷冰冰的辦公室,同事也不只是協作交活的同事。
他走到辦公室門口,刷卡推門,卻看見辦公桌前坐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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