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卷一多情刃 善惡毫厘間 (1)

二十三善惡毫厘間

月亮細得像淡淡劃過的指痕,偶有一顆流星墜落,劃過純淨的天幕,劍光般絕美肅穆。

任逍遙已經挽着文素晖在樹林中走了一個時辰,第三次看到自己的标記,他終于停了下來。文素晖冷笑道:“此陣不輸先天八卦陣,你不必白費心機了。”任逍遙斜睨她一眼,放開手,仔細去看标記。文素晖吃了一驚,不知他為何放開自己,竟然定定不動。任逍遙轉過身來,看着她道:“不逃?還有些腦子。”突然擰身撲來,重重将她推倒在地。

文素晖尖叫一聲,卻瞥見任逍遙身後飛來兩道劍光,向他後心刺去。誰知任逍遙就像背後長了眼睛,身子突然向旁滑去,兩道劍光立時到了文素晖身前。她還來不及閃躲,就聽铮铮兩聲,劍斷光滅。

偷襲的兩人身形疾退。任逍遙冷笑一聲,多情刃脫手飛出,血光乍現。砰砰兩聲,人影撲倒,咽喉均被割破,血噴了一地,刀卻帶着嘤聲回到任逍遙手中。

文素晖駭然道:“這是什麽招式?”

飛刀脫手殺人并不稀奇,殺人後飛回便稀奇了,殺兩人仍能飛回就更稀奇。

任逍遙甩下一句“打獵的招式”,便去查看地上屍體,又道:“你可認識他們?”

文素晖如實道:“他們是崆峒派的。”

任逍遙輕彈刀身,讓血落盡,嘴角浮現一絲詭秘的笑:“哦。”

文素晖見了他的笑,心中陣陣發虛:“你?你早知道會有人偷襲?”

任逍遙不答反問:“你知道申正義為何要我來破這個陣?”

文素晖搖頭。

任逍遙道:“你知道我為何答應來破這個陣?”

文素晖搖頭。

任逍遙故意嘆氣:“看來還是不夠聰明。”又一笑,道,“當時,申正義等人若是一擁而上,我斷無勝算。可惜他們都想獨占合歡教的寶藏,便不得不放我一馬。”

Advertisement

文素晖怔了怔,忽然明白了。

若衆人一起擒了任逍遙,那麽寶藏也得數家平分。可若是哪一家單獨擒了他,別家也沒理由去追問寶藏的事情。申正義與任逍遙賭破陣,其實是想要偷偷擒下他。其他門派心照不宣,也偷偷派人入陣,只不過崆峒派運氣不佳。想到這裏,不由道:“如此說來,你倒是成了一只鹿,由得別人來逐了?”

“鹿?這個比法不對。”任逍遙看着崆峒派的兩具屍體,眼中寒意如冰,“現在死的是獵人。”

文素晖突然明白,任逍遙入這個陣,并不是要做鹿,而是要做狼。現在他已經吃了崆峒派的兩個人,下一個會是誰?

任逍遙沖她招了招手,又指着一塊石頭道:“請坐。”

文素晖不由自主地坐下:“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

任逍遙淡淡道:“大概因為你是展世傑沒過門的老婆罷。”文素晖鼻子一酸,任逍遙看了她一眼,似是自言自語地道,“崆峒派如今只剩下杜伯恒與杜叔恒。華山派除了你與雲鴻笑,還有四人。點蒼算上顧陵逸只有六人。還有申正義、餘南通、牟召華、楊一元、秦子璧、王慧兒。”他的手指敲擊着刀鞘,嘴角現出一絲殘酷的笑意,“這十六個人,不知今晚會來幾個。”

文素晖不覺握緊雙拳,道:“你要将他們都殺了?”

任逍遙不答反問:“若你換做我,該當如何?”

文素晖一怔,說不出話。卻聽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道:“任教主好計。”

三個人排成一線,出現在任逍遙面前,卻是顧陵逸、杜伯恒、杜叔恒。林子裏突然寒氣逼人。

是劍氣。

劍氣來自顧陵逸。

他身材微胖,本是極為和善之人,然而此刻卻像一只充滿警惕性的刺猬,手中長劍未出鞘,已湧出一陣清寒之意。兩旁的杜家兄弟雖是赤手空拳,卻也難纏。顧陵逸道:“江湖中人并非都如任教主所想的那般龌龊。”

任逍遙的确想不到。一個顧陵逸已經夠他受的,再加上杜家兄弟,幾乎難有勝算。可他仍然不動聲色:“一起上,還是車輪戰?”

杜叔恒踏前一步,厲聲道:“我們豈會以多欺少!起來接招!”

任逍遙端坐不動:“啰嗦。”

一陣疏疏落落的掌聲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果然啰嗦!你們既是一起來的,就擺明了以多欺少,還說什麽廢話!”

五人聽了,面色都是一變。這聲音竟似從地底傳來。喀地一聲,不遠處的大樹半腰突然移開一個暗門,露出一張粉嫩的娃娃臉來,不是娃娃是誰。

文素晖忍不住道:“羅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娃娃單手托腮,道:“我打不過姓冷的,只好偷偷來報仇了。沒想到這裏還有陣法可以玩玩。”說話間一躍而下,看着任逍遙,故作老成地道,“原來合歡教主如此年輕。”

任逍遙猜到此人必是羅妘,便笑道:“你希望我是個老頭子?”

娃娃搖頭,脆生生地道:“當然不!你若是個老頭子,我才不願和你打交道。”

任逍遙道:“你想跟我打交道?”

娃娃點頭:“我要殺申正義,你也要殺他,咱們正好互相幫忙。”她環顧四周,冷笑一聲,“這個陣法不錯,可惜還是太簡陋了些。”文素晖不覺面露憂色。如果有娃娃相助,任逍遙不知要殺死多少人。這道理杜家兄弟也明白,齊齊出手,往娃娃身前撲去。娃娃咯咯笑道:“你們想抓我?”說着右手一揚,赤玉八卦鏡閃出一片炫目光芒,晃得他們身形一頓。娃娃退入林中,杜家兄弟不知她的底細,當即追了進去。

文素晖心一沉,知道這兩人必會被娃娃的陣法困住。果然不久娃娃便笑吟吟掠出,道:“任教主,你看我的本事,還夠資格與你合作吧?”

任逍遙道:“羅星主的後人,果然不錯。”一頓,又看着顧陵逸,“你還不滾?”

顧陵逸沉聲道:“請賜教。”手指輕彈,嗆地一聲,劍如白綢,泛着月色光暈。

文素晖脫口道:“玉帶劍!”

江湖皆知,點蒼派鎮山寶劍有二,一名無渡,合蒼山十九式,一名玉帶,合洱溪十八式,雖比不上江湖七大劍派的寶劍,卻也稱雄一方。任逍遙見了玉帶劍,知道顧陵逸所習必是洱溪十八式,起身拔刀,一招遞出,卻是“山色沮喪”。

玉帶劍迎風一抖,洱溪十八式之霞移式。兩下俱是攻勢,铮地一聲,一串淡藍火花飛濺。玉帶劍果然無損。

顧陵逸身形未動,任逍遙卻退了三步。顧陵逸長嘯一聲,萬花、茫湧、隐仙、莫殘四式齊發。他吃定任逍遙內力遜于自己,用的皆是硬碰硬的招式。任逍遙接了四招,只覺氣血翻湧,不禁火起,刀式一變,使出血影刀法最淩厲的殺招,血海七殺。

內力不濟的時候,就要速戰速決。

顧陵逸果然有些手忙腳亂。身為掌門,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久了,就不舍得拼命。血影刀法是拼命的武功,如果你怕,那你就輸。

嗤地一聲,玉帶劍光華大減,顧陵逸一個倒掠,向林外遁去,地上留下一道血線。任逍遙不追,因為他看到一條白色的人影。

雲鴻笑。

“聽說雲少俠劍法,已不輸華山掌門?”任逍遙雖然在笑,心中卻開始擔憂。他雖傷了顧陵逸,自己一時半刻卻也絕難提起真氣。若是雲鴻笑再來動手,可是麻煩得很。

雲鴻笑慢慢走到文素晖與任逍遙之間,仗劍而立,道:“過獎。”

任逍遙道:“你一個人來?”他已窮盡所能,卻沒發現其他人的蹤跡,這令他頗為不解。

“不錯。”雲鴻笑定定看着任逍遙,眼神捉摸不定,“在下不是圖謀什麽寶藏,只是來請教一個問題。”

任逍遙不明所以:“請講。”

雲鴻笑深吸一口氣,道:“上官掌門是否真死于你手?”

文素晖聽得怔住。任逍遙沉吟道:“你認為他死于誰手?”

他答得很巧妙,雲鴻笑回得更巧妙——只是一抱拳:“多謝,告辭。”說完轉身便走。文素晖不明所以,看了任逍遙一眼,便即跟了過去。

任逍遙目露贊色。雲鴻笑果然是個人物。身為華山派下任掌門,有些話是不方便說的,所幸他看上去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娃娃看着他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惱道:“你怎麽讓他們走了?”

任逍遙不想讓娃娃看出自己不能動手,反問道:“你希望我殺了他們?”

娃娃板着臉道:“我要殺申正義,他們便都是我的敵人。”

任逍遙嘆息一聲,閉上眼睛,調息片刻,忽道:“朋友,出來吧。”

娃娃心中一驚,轉頭望去,見林中多了兩男一女。

王慧兒、秦子璧和楊一元。

任逍遙仍是那句話:“一起上,還是車輪戰?”

王慧兒冷笑:“你現在還能動手麽?”

任逍遙仍是那句話:“啰嗦。”

楊一元暴喝一聲,已經搶先出手。任逍遙不屑地道:“我若是你,一定躲起來練十年功夫,再論其他。”一句話說完,人已閃開,回手一刀,叮叮叮數聲,秦子璧的飛環碎成數塊,另一只往任逍遙頂門砸去。楊一元趁機變招,與王慧兒左右同出,攻其肋下。任逍遙眼中寒意一現,折腰,反身,多情刃揮出一個新月形,左手輕彈。王慧兒聽到指風,身子一偏,隐入林中。楊一元和秦子璧被迫退七步,也便閃身沒入林中。

娃娃低聲道:“他們要用陣法殺你。”

任逍遙挽着她的手道:“有你在,什麽陣法能殺得了我?”

娃娃臉上一紅,忽道:“艮位七步上。”話音未落,任逍遙身形一展,一刀擊出。嘭地一聲,艮位七步處的樹枝簇簇飛舞,一道血線飛出,卻不知是誰的。娃娃又道:“兌位五步下。”任逍遙向西五步,一刀旋入地下,一個人影悶哼着破土而出,向後疾撤。突然娃娃一聲驚呼,被王慧兒一掌打暈。王慧兒一擊得手,便迅速退回林中。任逍遙正待去看娃娃的傷勢,就覺腳下一空,雙足陷入泥土中,緊接着嗒嗒兩聲,不知被什麽機簧扣住。背後勁風驀起,左右兩側還有一環一劍。

任逍遙冷笑一聲,劈手向後一抓,居然攥住王慧兒短劍。王慧兒見他五指溢出血來,不覺一怔,卻被他抓住衣領一甩,身子一轉,剛好迎上楊一元和秦子璧的劍、環。二人只得硬生生收招,再度隐入林中。任逍遙制住王慧兒穴道,冷然道:“你們以為有了陣法,就能殺得了我?”

王慧兒咬牙道:“那個小妖女已經幫不上你,你被鐵鎖箍住雙腳,楊大哥和秦大哥……啊!”她尖叫一聲,衣服已被撕開,露出大半個肩頭,又羞又怒地道,“你想怎樣!”

任逍遙獰笑:“有些時候,破陣不一定要懂陣法。”這句話說完,王慧兒上身已經完全□□。任逍遙抓住她的腰帶,又道,“你的兩位大哥正在暗中看着你,你說他們何時會看夠?”

王慧兒臉色發青,罵道:“你!你這個混蛋,邪魔,不要臉的……”她忽然閉嘴,因為裙子已經不見了。

任逍遙丢開她的裙子,道:“王姑娘盡管罵,在下當之無愧。”五指用力,哧啦一聲,撕開了她的貼身亵褲。

“住手!”随着怒喝,楊秦二人已自林中走出。

任逍遙停下手,道:“兩位看夠了?”

秦子璧一步步走過來:“放了王姑娘,咱們單打獨鬥!”

任逍遙卻一擡手,将王慧兒抛了出去。王慧兒驚呼一聲,一陣天旋地轉,發覺自己□□裸地挂在樹枝之間,亵褲卻在任逍遙手中,忍不住哇地哭了起來。任逍遙卻不看她,多情刃在掌中作勢欲飛,對楊秦二人道:“拿綠水仙來換。無論死活!”

綠水仙是唯一知道自己今夜行動的人,對于叛徒,他恨不得除之後快。

楊一元和秦子璧咬緊牙關。任逍遙飛刀殺人的手段,他們不是不知道。現在王慧兒在他身後,而自己與任逍遙還有七步距離,他們沒把握越過任逍遙去救人。更為難的是,他們雖對綠水仙沒有好感,可他如今畢竟算是“棄暗投明”,而且是投在正氣堂門下。若拿他換王慧兒,即便申正義同意,也有違江湖道義。

任逍遙又道:“我只有半個時辰的耐心,半個時辰之後,王姑娘會不會發生什麽事,我也不能保證。”他陰陰地看了王慧兒一眼,“你們該知道我有許多方法消遣女人。”

“你敢!”楊一元憤然道。

任逍遙連冷哂都省了。楊一元和秦子璧跺了跺腳,轉身走了。任逍遙劈開鐵鎖,用推拿之法将娃娃弄醒。

娃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挂在樹上的王慧兒,撅嘴道:“原來你是個壞人,喜歡欺負女人。”

任逍遙淡淡道:“合歡教裏能有什麽好人。”

娃娃仰頭道:“那你會不會欺負我?”

任逍遙似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會,但那是等你長大以後的事情。”他收起笑容,道,“我們走吧。”

娃娃奇道:“你不要這個人質了?”

任逍遙道:“手裏的牌不同,打法亦不同。”

娃娃一怔,旋即哼道:“你把我當成一張牌了?”

任逍遙承認:“王牌。”

娃娃甜甜地笑了。

任逍遙的确很會哄女孩子。

忽然一個淡淡的聲音道:“任教主現在想打什麽牌?”緊接着一縷指風倏然射到,解開王慧兒穴道。王慧兒只覺一股大力卷住周身,輕飄飄落下,身前,是一個穿灰色長袍的人。她低低嘶吼一聲,一轉身逃了,林間傳來怨毒的聲音:“任逍遙,今日之事,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任逍遙只看着面前這人,黃山所遇的鬼臉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鬼臉人道:“你覺得呢?”

任逍遙微微一笑:“你是合歡教貪狼星主,雪山劍俠殷斷天。”

鬼臉人點頭道:“不愧是廉貞星主的兒子。”

任逍遙道:“你承認是你出賣了合歡教?”他雖強壓怒火,聲音卻仍在顫抖。

鬼臉人,也即殷斷天,忽然長嘆一聲,道:“不錯。”

“為何?”

殷斷天目中波濤洶湧,似在回憶着痛苦的往事:“任獨是個好漢,是個英雄,可大明朝已經四海升平,已經不需要這樣的英雄,即使他是對的,也不需要。”

任逍遙冷笑:“若寧海王府不需要你,你便甘願去死麽!”

殷斷天苦笑:“所以你不懂,他也不懂。人都是自私的,人心都是可以買到的。當你能給他們一些好處,他們甘願追随你。可若要讓他們拼命,即使是為了他們自己拼命,也必須用更大的好處去換。那些代價,已是任獨給不起的了。我勸他解散合歡教,以免受累終身,他卻不願失去上百門派、數萬教衆。”

任逍遙聽不懂,只道:“你找再多的借口也沒用!”

殷斷天眼中射出一道精芒,意味深長地看着任逍遙,道:“這不是借口,你慢慢就會明白。但我不希望等你成為第二個任獨的時候才明白。”

任逍遙冷冷道:“所以你要殺我?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殷斷天冷哼一聲,大袖一甩,離他最近的一棵樹咔嚓一聲,攔腰而斷。碩大的樹冠嘆息一聲倒下,帶起灰土濛濛。娃娃直吓得吐了吐舌頭。殷斷天道:“你們都是殷某故人之後,我不殺你們。只要把多情刃給我,我可以放你們走。合歡教退回大雪山,江湖中也不會再有人找你們的麻煩。”

娃娃忍不住道:“你說了那麽多,我還以為你是個君子,原來也是為了錢。當年你出賣合歡教,想必也是為了錢,為了讨好勇武堂吧?”

殷斷天不語。

任逍遙卻心中一動,暗忖道:“此處是正氣堂,他說放便能放了我?甚至可以代九大派說話?”

他還來不及細想,殷斷天已一步步走來,朔風般的氣浪劈面湧來。殷斷天每走一步,氣浪便增強一分。任逍遙大喝一聲,一刀斬出,氣浪水一般向兩側傾去,身上壓力一輕。然而片刻後,氣浪又水一般混合一體,再度壓來。任逍遙持刀而立,半步不退,額頭卻泌出了細細一層汗珠,胸口仿佛卷來一浪浪泥沙,口鼻都已不能呼吸。娃娃蹲在地上,身體縮成一團,幾乎要昏厥過去。

突然一道白光破空銳嘯,波地一聲穿過氣浪,沒入地下,劍身嗡嗡震動。

承影劍!

王慧兒披着冷無言的外衣,踉踉跄跄奔出樹林,與守在外面的趙原撞個滿懷。趙原驚道:“王大小姐你逃出來了?剛才秦公子和楊公子……”他突然住口,盯着王慧兒露在長袍外的一雙小腳,眼睛裏有些邪氣。

一旁的小萍見了,立即擋在王慧兒身前,嬌嗔道:“趙二哥,您看什麽呢?”

趙原聽了,讪讪地挪開眼睛。他雖然好色,也知道哪些女人能看,哪些女人不能看。王慧兒卻毫不領情,瞪着小萍道:“你是誰?”

小萍笑嘻嘻地道:“我麽,我是逐花坊的一個小□□。”

王慧兒皺了皺眉:“正氣堂怎麽讓你進來!”

小萍仍是一副不知羞恥的嬉笑樣子:“我等着打賞呀!申老爺說,趙二哥和我抓了合歡教的人有功勞,以後我就不用做□□了,哎呀呀,我可真沒想到,我們老板就是合歡教的人呢。不過後一想,也對,他那些藥,分明就是合歡教該用的。以後我不用賣身,賣藥就好了。”

王慧兒看她滿心歡喜的樣子,雖然不齒,卻不知該說什麽。突然西側廂房裏傳出嘩啦一聲,似是碗碟之類的東西碎了,一個女子罵道:“滾出去!”王慧兒還未說話,趙原便不自覺地抽了抽鼻子,低低道:“這小妖女,真他媽的擰種!”

小萍不解:“什麽小妖女?”

趙原攤手道:“就是那個,那個合歡教主的寵妾了。半個多月了,不是打就是罵,堂主還非要我們客客氣氣地伺候她,真他媽晦氣!”

小萍道:“喲,階下囚居然還這麽大的架子,趙二哥你是看上人家了罷。”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我好像聽誰說過,這女人手段很不一般,趙二哥伺候了她半個多月,可領教過瘾了罷?”

趙原瞧了瞧王慧兒,臉紅叱道:“你這小蹄子,亂說什麽!”

王慧兒忽然道:“什麽手段?”

趙原一怔,讪讪地道:“這,這……”

小萍不知王慧兒身份,見她披着男人的衣服,披頭散發,又赤着雙足,只道也是個放浪形骸的女子,便拉了她的手摩挲着,嬌聲道:“自然是伺候男人的手段了。趙二哥說這女人并非絕色,卻能做寵妾,自然是手段高明,呵呵。”

王慧兒若無其事地道:“他試過?”

小萍還未答話,趙原已臉色慘白,連聲辯解道:“這,這……小人不敢!堂主和冷公子千叮咛萬囑咐,不可傷害這姑娘,在下,在下對天起誓,就是有那個心思,也斷無那個膽子,王大小姐請明察,明察!”

王慧兒淡淡道:“你若有這個心思,倒不妨去試試,反正也沒人知道。”

趙原愣了,複又咽了口唾沫,試探着道:“王大小姐的意思是?”

王慧兒忽然有些氣惱:“我沒有什麽意思,我只不過想教訓教訓合歡教的人,尤其是跟任逍遙關系匪淺的人!”她眼中射出怨毒光芒,似乎折磨那個寵妾,就像折磨任逍遙一樣。任逍遙殺了她的父親,方才又欺辱于她,這口氣若不宣洩,王慧兒定要發瘋。

任逍遙看到冷無言,不覺一笑:“冷兄可認得這位朋友?”

若不是王慧兒驚慌失措地逃出去,冷無言也不會這麽快找到這裏。他拔出承影劍,看着殷斷天道:“我想我應該認得前輩。”

殷斷天目光一冷:“此話怎講?”

冷無言輕彈劍身,道:“在呈坎村,我便覺申堂主與羅前輩似是舊識,如今想來,果然不錯。”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申正義便是殷斷天,便是雪山劍俠。”任逍遙并不意外,因他也有此懷疑,娃娃卻悲聲道:“你,你就是申正義?”

殷斷天嘆息一聲,伸手摘去了面具,果然是申正義那張臉。

娃娃怒喝一聲,便要沖上,任冷二人齊齊将她攔住。任逍遙道:“你不是他的對手。”冷無言道:“我還有幾句話要問他。”娃娃掙脫不得,只怒視着殷斷天。

殷斷天憫然道:“羅姑娘,當時情形,老夫确是一時失手……”

“殷前輩為九大派掃平合歡教立了大功,為何卻化名申正義,建起正氣堂?”冷無言問出了他的問題。

殷斷天目中一片淡然,似是在回憶着一些壯麗的往事,慨然道:“當年,老夫與任獨連鬥七日,始終不分勝負。他将老夫引為知己,我亦把他當做平生最敬的朋友和敵手。”任逍遙冷哼一聲,殷斷天卻不在意,“但合歡教犯了太多忌諱,若不除去,武林危矣。九大派決定無論付出何等代價,都要剿滅合歡教,踏平快意城。老夫勸不動任獨,也阻止不了九大派,只好以快意城機關為條件,要九大派對投降的合歡教弟子網開一面。可是,我知道任獨絕不會投降……”

冷無言忍不住道:“所以前輩化名申正義,與各派進攻快意城,實際上是為了放他一條生路?”

殷斷天澀然道:“這話恐怕無人相信。”

當年一戰,合歡教還有人能夠逃出,的确是個天大的奇聞,只是誰也想不到有人暗中相助罷了。當年若非殷斷天,恐怕任逍遙也不會活到今天。任逍遙臉上毫無表情,眼中卻起了一絲波瀾。冷無言嘆了口氣,鄭重道:“在下相信。”

殷斷天沉默片刻,接着道:“至于建起正氣堂,卻是為了冷公子的舅父,寧海王府的抗倭義舉。”他也看了任逍遙一眼,“若仍用雪山劍俠的身份,未免不便。”

任獨若知道合歡教剛剛被滅,他的朋友便與仇人密切往來,無論是為了什麽原因,都不會好受。殷斷天既然認這個朋友,總不希望朋友太難過。況且他闖入快意城後便再也未在江湖中出現過,反倒不如剛剛成名的申正義更容易獲得九大派信任。

冷無言目中滿是欽佩之色,道:“前輩如今有何打算?”

殷斷天淡淡道:“很簡單。用合歡教的寶藏以為義軍糧饷之資,勸任教主退回大雪山。卻不知任教主意下如何。”

他從來也沒有要殺任逍遙的心思,他要任逍遙來破這個陣,是為了找機會規勸任逍遙,抑或說,規勸任獨,放棄複仇。更進一步,将那寶藏捐給義軍。也唯有在陣法中,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了任逍遙。

任逍遙還未說話,娃娃便尖叫道:“你做夢!你殺了我爹爹,任哥哥答應要替我報仇的!”

殷斷天悵然道:“若殷某一命能換得任教主允諾,倒也無甚不可。”

任逍遙冷冷道:“除非我死。”

“老夫不會殺你。”

“我會殺你。”

四百合歡教弟子的仇恨,全附于任逍遙眼中。

沉默,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冷無言暗忖道:“任兄并非惡人,此事若調停得當,江湖中也少了許多血雨腥風。只是殷前輩若身死,正氣堂豈會善罷甘休?”他不覺擡頭望向殷斷天。殷斷天明白他的意思,未及言語,任逍遙忽然道:“本教與各派積怨已深,縱使此時退出江湖,也已無用。”

娃娃接口道:“對!血債血償,斬草除根!”她瞪着殷斷天,大聲道:“就算任哥哥答應,我也要毀了你,毀了正氣堂!”

任逍遙雙眉一挑,瞳孔中泛起一絲殺意:“娃娃說得不錯。江湖中的事,還須用江湖手段解決。”

殷斷天道:“任教主一定要手下見真章了?”

任逍遙輕撫刀身,神色凜然。

殷斷天卻微笑颔首:“你的脾氣的确很像任獨。”說完,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氣浪立刻奔湧而出,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任逍遙周身勁風激蕩,衣袂翻飛,如大海中一葉孤舟,多情刃迎着氣浪,發出嗚嗚的聲音,鬼哭一般。

娃娃突然單手一揚,五顆淡藍光點疾射殷斷天。與此同時,任逍遙的刀已揮出,就像與娃娃計議好的一樣。冷無言大驚,殷斷天卻冷哼一聲,五點藍星硬生生頓在半空,又頹然掉落。殷斷天跨前一步,手中鐵鞭一橫,當地一聲,擋了任逍遙一刀。然而殷斷天手腕一轉,從鐵鞭內抽出一柄精光四射的長劍來。

觀瀾劍。

劍身朦胧,似有雲霧缭繞,氤氲如臨淵照水。

此劍一出,殷斷天竟似變了一個人,變得和觀瀾劍一般深不可測。他清嘯一聲,劍光若水——

無痕,有風。

任逍遙身子一轉,刀尖前吐,順着劍身上溯,同時身子騰起,快如閃電。殷斷天劍身後挫,脫開多情刃的糾纏,腳下一動,一劍刺向半空。娃娃見他已進入五顆藍星的範圍,手中赤玉八卦鏡一揚,反射出一道極強的紅色光束。藍星接了光束,頓時燃燒起藍色的火焰來。任逍遙趁機一刀斬下,嗆地一聲,血光四濺。

殷斷天的肩在流血,任逍遙的臉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不是劍鋒,是劍氣,劍氣在他右頰下斜開一線。

那一刀雖然夠快,但力道顯然不足以傷害殷斷天太甚。若不是他身形變得夠快,這條線就會開在他脖子上,甚至割斷他的脖子。

冷無言劈手奪了娃娃的八卦鏡,道:“你……”

娃娃冷冷道:“殷斷天是我殺父仇人,你若見不得我這樣偷襲,盡管殺了我。”

冷無言一時語塞。

五顆藍星火焰燃盡,殷斷天劍招卻絲毫不亂,觀瀾劍畫出一片白色波浪,将多情刃團團圍住。多情刃則像一條赤龍劈波斬浪,左沖右突。刀劍相交,龍嘶浪吼,卻始終脫不開波濤中心。冷無言手心已泌出汗來。他看得出,血影刀法與觀瀾劍法在招式上或可打個平手,然而殷斷天深厚的內力卻能壓制任逍遙的速度,就好像人在水下的動作要比在地上緩慢許多。任逍遙的速度雖只慢了一點點,卻足以致命。這樣打下去,他要麽因一着不慎而敗,要麽因力竭而敗。換做任何人也都只有這兩條路。

然而誰能想到,任逍遙竟然一刀擲出,竟與殺崆峒派那兩人的招式一樣。冷無言和娃娃不禁同時驚呼。

這樣的招式,殺尋常對手或許有效,但卻對殷斷天毫無用處,任逍遙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

多情刃在觀瀾劍的波濤中破浪而入,直取殷斷天咽喉。任逍遙這一次竟仿佛不想收回多情刃,是以刀速奇快,快過他自己的極限。

他在賭麽?

殷斷天長劍一格,嗡嗡之聲不絕于耳。多情刃繞着觀瀾劍螺旋向下。殷斷天見這寶刀向自己而來,忍不住伸手一抄。此時任逍遙身子已落下,一掌擊出。

鳳凰掌刀!

鳳沖霄。

殷斷天瞳孔微縮,信手揮出多情刃,斬向他手腕。誰知任逍遙似是早料到這招,手腕一轉,招式立刻變為鳳回頭,五指擒住多情刃,鮮血立時從他掌中流出。殷斷天喝道:“撒手!”

多情刃是雙開刃,若是任逍遙不松手,必然五指齊斷。

“前輩手下留情!”冷無言再也按捺不住,承影劍倏然飛出,意使殷斷天松開多情刃。殷斷天本也不願傷了任逍遙,見他血流滿面,內力一頓,雖未松手,卻也和松手差不多。冷無言那一劍便硬生生頓在半空。

然而他們兩個都忘了一句話。

任逍遙曾說,我會殺你。

合歡教主說出的話,從無更改。

他的另一只手已化掌為刀,輕輕點在殷斷天握着多情刃的手腕上,很輕很輕。

只一下,他便松手,撤身,掠至一旁,嘴角浮現出一絲殘酷的笑,與臉上淋漓的鮮血構成一幅邪魅的模樣。

他之前所作的一切,似乎只是為了輕輕點到殷斷天的手腕,這是為什麽?

所有的人都愣了。

殷斷天卻明白。

那一點之力落在掌骨上,喀地一聲,掌骨碎裂。力道彈起,順着前臂骨一徑向上,前臂骨也喀地碎裂。這力道吸收了骨裂之時的彈力,又落在上臂骨。第四次彈起,已到了肩胛骨。

若不是任逍遙以多情刃為餌,殷斷天絕不會被他的掌刀點中。

若不是冷無言拔劍相救,殷斷天也絕不會撤去內力,任逍遙即使點中他的手腕,這勁力也會被他的內力消弭。

任逍遙不僅以身犯險,以刀為餌,并且準确無誤地利用了冷無言對自己的友情。

殷斷天想明白這些,猛然反手一劍,咔嚓一聲,血飛如瀑。一條血肉模糊、骨骼盡碎的左臂斜斜飛出,落在五步開外。冷無言和娃娃全都怔在當場。

任逍遙淡淡道:“這招叫做‘鳳還巢’。你很聰明,保住了命。”

殷斷天肩頭血流如注,臉色慘白,以劍拄地,沉聲道:“但你仍會要老夫的命。”

任逍遙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