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卷三江湖白 血海七殺戰太極 (1)
三十血海七殺戰太極
松竹松石見普祥真人不似開玩笑,正要躬身下拜,吃喝真人卻冷冷道:“老子可沒說這牛鼻子是老子師弟。”
兩個小道弓着腰定在半空,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
普祥真人袖子一甩,嘴角帶笑:“襄陽城外一見,我便知師兄必會找我一較高下。四十年過去,你的九五天方陣,與真武蕩魔劍陣還是不分勝負。”他顯得十分得意,但看到昏迷不醒的姜小白,卻嘆了口氣,“可師兄的徒弟,卻比我的徒弟強得多。我那幾個弟子,在他這年紀時,萬萬沒有這般造詣。這叫師弟我好生羨慕。”
吃喝真人面露得色,哼了一聲:“龍找龍,鳳找鳳,烏龜配個大王八,老鼠兒子會打洞。什麽樣的人,就收什麽樣的徒弟。就是這等資質的孩子放在你眼前,你也視若不見,說不定還要将他當做異類,逐出山門。”
“二十年前我會那麽做,現在卻一定不會。”
“哦?”
普祥真人道:“這些年我已慢慢明白,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優劣。譬如我們人,會說會想會寫,這份心智強過所有生靈,但論目力不及鷹隼,論體質不及虎豹,論機敏不如狐鼠,論長壽不如龜鼈,上不得天,蹈不得海,入不得地。如此看來,人又比這些生靈強多少?人能成為世間之主,也只是靠一份比別的生靈強的心智罷了。”
“武功修煉也是一樣。天下武學,多從手眼身法步入手,輔以內息,直至任督二脈通,天人之境合。這法子雖慢,但安全。只要勤快,便是資質差的,多少也會有些成效。天下之人,資質差的有九成,一個門派若想人丁興旺,不是去想着如何找到那一成資質好的,而是想着該怎麽成就九成資質差的,否則誰來拜師學藝?是以門派愈大、愈興旺,教的東西反而愈淺顯,絕頂高手也便愈少。”
“但世上總有一些奇才,偏才,鬼才,譬如冷小子,雲小子,同樣習武,進境卻比常人快了十倍二十倍,這便是劍走偏鋒的武道了。只是,越高深的武道,越無法被常人理解,更遑論開宗立派。是以江湖中失傳的絕世武功,要比流傳下來的多得多。偶有流傳下來的秘笈,每每引起一出腥風血雨,卻不知庸人即使争到,也難有大成,甚至走火入魔。這便是武學中的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可惜世人愚鈍,又好剛愎,反斥之為邪門歪道,殊不知正邪只在人心,不在武功。君不見,少林武當多俠士,卻也出了不少江湖敗類。”
衆人面面相觑,又覺得普祥真人這話有理,又覺得是胡說八道,一時之間,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啪啪啪。
任逍遙擊掌道:“如此說來,什麽陰陽雙修,采陰補陽,也不是邪道了。”
普祥真人正色道:“真正的陰陽雙修,自然不是邪道。淫邪之人曲解其意,采補害人,卻是邪道無疑。”一頓,又對吃喝真人道,“當年,師父以修煉邪派功夫,散布奇談怪論之罪把師兄逐出武當,只是……”
吃喝真人截口道:“只是一派掌門的統禦之道。”一頓,又道,“我年少輕狂,說祖宗的東西未必好,後人一定超過前人,又說內家功法不一定是正道,的确過分。師父若容我留在武當,武當的人心恐怕就要亂了。只是那時我不懂師父一番苦心,反而立下毒誓,此生定要将武當功夫盡數破去。”
普祥真人露出一絲難言神色:“師兄所創九五天方陣,确實破盡武當字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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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真人瞪眼道:“可也未曾贏你。”
普祥真人道:“但我的弟子光憑招式,無一人可贏姜小白。由此看來,九五天方陣的招式的确已勝過武當招式,所以……”
吃喝真人打斷道:“我不是來重回武當的。”又一指姜小白,“我要你救他。”
普賢真人瞥了姜小白一眼:“這孩子自打出來,我就看出他中了奇毒,但不知吃了什麽東西,竟能延命至斯。他若好好調養,只不過落個武功盡廢,性命無虞。可惜那根毒針……恐怕此刻毒意已随血液蔓延全身,無藥可救了。”
任逍遙、冷無言都是身子一震,尤其是任逍遙。
若不是他要姜小白揭穿蜜珀,姜小白又怎會遭人暗算。
吃喝真人神色如常:“無藥可救,但有功法可救。”
普祥真人臉色驟變:“師兄是指……”
“六式洗髓金經。”吃喝真人淡淡說道。
他說得漫不經心,別人卻幾乎叫了出來。
六式洗髓金經,武當派無上心法,與少林易筋經齊名,乃是開山祖師張三豐所傳三大密法之一,連武當弟子都罕見得傳,普祥真人怎肯将它授于外人?
就見普祥真人沉吟片刻,試探着道:“他已拜師兄為師?”
吃喝真人搖頭:“不。他是袁池明的弟子,不肯再拜別人為師。”
衆人都以為普祥真人必會以姜小白不是武當弟子為由拒絕,誰知他竟笑了笑:“萬幸,萬幸。他若拜入師兄門下,可就是當今武當掌門的師弟了。呵呵,如此一來,丐幫與我武當的輩分,可就不好算了。”
“廢話少說。”吃喝真人見姜小白的臉色不好,忙以右掌抵住他命門穴,惱道,“你到底救是不救?”
“不救。”普祥真人說得很簡潔,很明白,“武當門規,秘要心法不可外傳,何況他眼下的狀況,即便學了,也練不成。師兄若拼盡內力,也可救他一命,不過就是變成廢人兩個。”
吃喝真人臉上終于現出一片焦急之色,跳腳叉腰罵道:“他媽的,我要一個廢人徒弟作甚!我保他命,你保他功夫,這樣我便再不能與你争了,這樣你救是不救?”
普祥真人愕然,未料到他對這個未入門的弟子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師兄,你這是何苦?”
吃喝真人哼道:“若是你看中的傳人中了毒,恐怕你也會這麽做。”
普祥真人搖搖頭:“這小子根本不承認是你的弟子。”
吃喝真人怒道:“我連生死都已看開,叫不叫師父,又有什麽打緊!”
普祥真人閉上嘴,目中陰晴不定。松竹松石也惴惴不安。在他們眼中,傳授一個陌生人六式洗髓金經,那可是天大的事。
任逍遙忽然上前數步,森然道:“再加一條,你若救,我便走,你若不救,我便屠城。”
冷無言一驚:“任兄,你……”
他太了解任逍遙,他能說出來的事,就一定能辦到。
尉遲昭冷笑道:“任教主未免太過目中無人。”
任逍遙點頭:“本教目中無人也不是第一天了。何況,對手本就不該放在眼中,而該放在腦子裏估量。”他環視四周,冷笑道,“尉遲掌門,你現在該考慮的,是文素晖、尉遲素璇和陸志傑的命,而不是我眼中有沒有你罷?”
尉遲昭皺了皺眉。
尉遲素璇跑了以後,他便要文素晖悄悄跟去照看。後來變故頻生,他便無暇顧及。難道他們此刻都在任逍遙手中?
果然任逍遙接着道:“我可以告訴你,加上你那未出世的外孫,本教有四張護身符。華山派、陸家莊的人若敢動手,莫怪我翻臉。”
尉遲昭變色道:“你,你既然講單打獨鬥的江湖規矩,怎可……”
“以人命要挾是麽?”任逍遙冷冷道,“合歡教是邪教,我是邪魔,我說的話本就做不得數。你若敢信,就莫嫌死得太快。”
無怪他旁若無人,無怪他談笑自若,原來竟是先抓住了所有人的軟肋。
普祥真人看着任逍遙,嘿嘿笑道:“既然做不得數,你還跟道爺講什麽條件。”
“我要講條件,有什麽不行!”
清脆語聲中,淩雪煙一躍而出,雲霞劍霞光暴漲,在雪中愈發美豔。盛千帆、淩雨然吓了一跳,卻都阻止不及。
普祥真人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姜小白,笑道:“這小子是你什麽人?丫頭也不怕淩鶴揚打你屁股?”
淩雪煙呸了一聲,大聲道:“他不是我什麽人,他只不過在九華山救過我。所以我現在也要救他,這本是很簡單的道理,你這老道活了一把年紀,連這個也不懂嗎!”
任逍遙笑道:“小花豹果然愛憎分明。你擋着這老道,殺人的事情,還是我來罷。”他挨近淩雪煙的耳朵,柔聲道,“我怎麽忍心叫你兩手染上血腥。”
淩雪煙心頭一熱,輕咬下唇,低低道:“你可不許傷害尉遲姐姐,也不許亂殺人,只要吓唬吓唬他們就好。”
任逍遙呵着熱氣,道:“好好好,你叫我一聲任哥哥,我就什麽都依你。”一面說,一面貼得更近。
淩雪煙忽然惱了,一把推開他,氣道:“少廢話,先救人!”
普祥真人嚷道:“無量你個天尊的,你們倆打情罵俏夠了沒?”
任逍遙眉尖一挑:“老道有話說?”
普祥真人道:“先前說了比六場,索性比完。這彩頭麽,你若勝了,道爺便救那姓姜的小子。你若敗了,就退出威雷堡,永遠不許再來。”
冷無言聽了,目光一閃,似是明白了什麽。
任逍遙順着臺階道:“以命相搏,還是點到為止?”
普祥真人看了冷無言一眼:“點到為止。”
任逍遙略一沉吟,喝道“好”,刀光一閃,飛身撲上。
淩雪煙見他這麽快便動手,不覺“呀”了一聲,心中忐忑不安。“我幹嘛擔心他!”這個念頭一起,臉上微微泛紅。盛千帆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恨不得時光倒流,将淩雪煙留在自己身邊,永遠不要她遇見任逍遙。
淩雨然想的卻是任逍遙:“果然他是個薄情之人,已忘了我。可是,我們之間原本也沒有什麽。只是,既然沒有什麽,他為何送我那個東西,為何留下我的綠玉簪,為何見了我那樣……的時候會氣急敗壞?哎,這人真是教人琢磨不透,絕不能叫他害了妹妹。”
想到這,她又有些不安。
“我是嫉妒麽?嫉妒他對妹妹好,卻再不看我一眼?诶,我已不是清白之軀,他那樣的人,自然容不得我了。他沒有把這事說出去,已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忍不住看了林楓一眼,
林楓也在看她。兩人目光一觸即散,心中俱是翻江倒海,而場中也已風雲變色。
任逍遙自知無論內力、經驗還是武道見解,自己都與眼前這位武當太上掌門無法相比,但是他有他取勝的自信,那便是武當功夫實在太有名了。
自張三豐開創武當派,與少林共執白道牛耳以來,每一代江湖名俠中都不乏武當高手,武當功夫在江湖上也享有盛名。正是因此,武當功夫無論招式還是武理都算不得秘密,即使最最普通的江湖人,都可能會耍幾招武當長拳。任逍遙自然不會放過對武當功夫的研究。而普祥真人卻沒有見過血影刀法和鳳凰掌刀,是以他完全有自信擊敗普祥真人,就像擊敗雪山劍俠殷斷天一樣。
哪怕只贏一招半式,以普祥真人的身份地位,也絕對會認輸。
多情刃刀鋒起處,刀風刀雨刀漫天,刀光籠罩普祥真人周身。
任逍遙并不希望這一招可以傷到對方,武當派中太極劍法正是自己這路刀法的克星,可只要對方一使出太極劍法,他就會以峨眉指法糅合鳳凰掌刀攻出。
以柔纏柔,柔中帶剛,當可立即搶占上風。
然而普祥真人連躲數刀,并不出手,将任逍遙的武功路數瞧了幾眼,才空手一招,道聲“劍來”。松石聞言一低頭,背上立時飛出一把長劍。
不同于宣紙劍,這把劍劍身寬厚,劍锷澆銅,花紋繁複,破空之聲奇銳,鋒芒閃耀如電。
真武劍!
這居然是武當祖師張三豐的佩劍,武當派鎮山之寶。普祥真人大吼一聲,直搶中宮,劍刺任逍遙咽喉,快如閃電,勢如奔雷,竟似将少林獅子吼與南海劍派劍法雜糅使出。
竟然不是太極劍法!
任逍遙心中一驚,加之普祥真人那一聲大吼令他,心神一震一驚之間,出手已慢,眼看普祥真人劍鋒已抵咽喉,只得回刀自保,铮地一聲,化解一劍。
多情刃嘤嘤作響,真武劍卻絲毫未見顫動。
任逍遙心知若不是自己占了多情刃的便宜,普祥真人又承諾不用內力壓人,自己此刻便已敗了。又封幾劍,發覺普祥真人出招絲毫沒有太極劍法的味道,反倒狂氣十足,不知什麽路數,只得放棄原先打算,中規中矩使出駁魚刀來。普祥真人“呀”了一聲,劍招一變,丢開所有招式,只一劍快似一劍,劍劍不離三十六大穴。任逍遙被逼無奈,放棄駁魚刀,使出昆侖劍法來。
飛霜聖劍,辛辣決絕,二人以快打快,須臾間拆了二十幾招。這種針尖對麥芒的打法,全在一個“先”字,任逍遙已失了先機,縱使他能将飛霜聖劍使得比普祥真人還快,仍是落了下風。只是依他的脾氣,絕不會主動認輸,咬牙苦撐,腦子裏思索着破解之法。不想普祥真人忽然身形後飄,長劍還鞘,笑道:“小子,再打下去,百招之內,你就敗了。道爺我在你相好的小丫頭面前給你留些面子,不打了不打了。”
“呸!”淩雪煙紅着臉啐道,“你這老前輩怎麽為老不尊,亂講話!誰是他相好的啦!”
普祥真人故作驚奇:“難不成這裏就你一個小丫頭?道爺又沒說他相好是你,你急什麽?”
淩雪煙被擺了一道,張口結舌,幾乎背過氣去。
任逍遙卻是面色冷然:“想不到武當太上掌門,居然不會用武當功夫。”
普祥真人哈哈大笑:“誰說的?我是武當掌門——他師父,我用的功夫就是武當功夫。無量你個天尊的,當年張三豐祖師創立武當時,也沒有什麽太極拳、太極劍的。你再往前算幾十年,江湖上又哪有什麽武當功夫。怪只怪後人好吃懶做,抱着老祖宗的東西不放,認為練好了祖宗的玩意才是道理。祖宗若真有知,就該從棺材裏爬出來把他活活掐死。”
淩雪煙聽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普祥真人得意地道:“憑什麽祖宗創功夫,子孫吃老本?我告訴你,我師父的太極拳劍跟我的太極拳劍,無論招數還是劍意都不相同,就連道爺那幾個徒弟的功夫,也沒一個重樣的。可誰敢說這不是武當功夫?武當功夫該是什麽樣,誰比道爺我清楚?”任逍遙說不出話,臉色十分難看。普祥真人長劍一擺,道:“無量你個天尊的,拿出看家功夫來!”
話音剛落,劍已飛出。
只不過,普祥真人的速度已慢了下來,真武劍緩緩抖出一個炫目光圈。細看下,這光圈竟是九朵劍花組成。
任逍遙心中一沉。
一劍九花,已是劍法的極致。
以慢打快,亦是速度的極致。
更可怕的是,這一大九小十個劍花俨然成陣,隐隐透來一股吸力,将多情刃吸了進去。
招式劍意自成一家的太極劍法!
任逍遙刀分十二樁,天、地、之、心、龍、鶴、風、雲、大、小、幽、冥,赫然是峨眉十二樁功。待脫出劍圈,鋒刃一轉,劈手一記血海七殺。
不是血影刀法第一層的血海七殺,而是第二層的血海七殺。這一招曾在金劍門斬斷二十餘人的手臂,而今,任逍遙自信可斬斷百人手臂。
普祥真人喝聲“來得好”,眼中興奮不已,長嘯一聲,劍花不斷,猶如白色花海,将多情刃死死纏住。
天地萬物都已不再,只有劍花,嘯聲,劍花,嘯聲!
任逍遙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心一陣停跳,突又猛跳起來。睜開雙眼,只覺劍花猶如無數個白衣人圍在自己四周。胸中殺機驟現,血海七殺奔湧隳突,将這些“人”劈碎,劈碎,再劈碎。
然而劍花一碎,立刻複原,仍籠罩任逍遙周身。
任逍遙殺意濃熾,大喝數聲,刀光更厲。多情刃在白雪劍花中如烈火,似熱血,挾着凄厲狂暴的風聲,鋒刃到處,劍花片縷不存。
只有毀滅。
毀滅一切。
任逍遙全身都被滾滾殺意焚燒起來,他已無法控制招數,更無法控制自己,他已屆瘋狂。衆人看得屏住呼吸,冷汗流出。冷無言暗暗心驚,握着承影劍的手已不那麽自然。普祥真人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嘣!
一聲大震。
一道白光飛旋而出,擊穿大廳屋瓦,去勢絲毫不減。屋瓦碎成數塊,噼啪落地,最後是嗆的一聲,白光落下,嘯聲停歇,劍花隐去。
真武劍,斷!
誰能想到,多情刃居然毀了堂堂武當派鎮山之寶!
冷無言等人來不及驚呼,合歡教衆人也來不及喝彩,任逍遙便大吼一聲,像一頭中箭的猛獸般沖了出去。
“喂!”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淩雪煙。她毫不猶豫便追了上去。威雷堡外傳來兩聲馬嘶,再無聲息。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是岳之風。他一揮手,英少容和寧不棄便帶兩隊人馬趕上。
第三個反應過來的是尉遲昭。他正要追,岳之風已帶人排成一線攔在院中。俞傲的七星射月弩上滿了七支穿雲藍星箭,沐天峰笑呵呵地道:“尉遲掌門,您現在該去關心一下令嫒。”
尉遲昭登時進退兩難。
當地一聲,普祥真人将半截真武劍抛在地上,好像抛掉一塊廢鐵,嘆了口氣,對冷無言道:“你這個朋友确實不錯,我已用十成內力,卻仍是困不住他。”
衆人心中一震。任逍遙居然能逼普祥真人使出十成內力?他這樣的年紀怎會有這般修為?
冷無言有些不自然:“前輩的劍……”
普祥真人笑了笑,沒說話。
松竹搶着道:“冷公子放心吧,這把劍不是真武劍。若是,怎麽會斷!”
松石也道:“真武劍一直供奉在太和殿祖師爺金像前,百多年了都沒人敢動。太師父只是鑄了把相似的劍而已。”
松竹笑着道:“只不過,這把假劍在太師父手中拿着,也跟真的一樣了。以太師父的修為,用什麽劍都是一樣,呃,不對,用不用劍都是一樣。哎喲!”
普祥真人吹了吹手指:“小牛鼻子不學好,淨學人溜須拍馬。”
雖是嗔怪,神情卻有幾分得意。松竹見了,只是揉着腦袋傻笑。衆人明白過來,普祥真人的十成內力,多是在保那柄劍不被多情刃削斷。
冷無言拱手道:“晚輩替任兄多謝真人。”
普祥真人嘿嘿一笑:“謝什麽?”
冷無言正色道:“真人肯幫任兄擺脫血影刀法的戾氣,自然當謝。”
普祥真人眼皮一跳:“你看得出?”
冷無言道:“晚輩與任兄交手數次,深知血影刀法以戾氣養刀。刀法愈精,戾氣愈重,若用刀之人駕馭不了這股戾氣,又或心術不正,定力不深,不能化解,便會被戾氣反噬,或殺人,或殺己,總之非見血不可。前輩以嘯聲激發任兄的戾氣,再以真武蕩魔劍陣将戾氣化去,想來任兄的刀法境界定是更上層樓。”
普祥真人目中露出贊賞之意:“你果然是我最器重的後輩。只不過,”他目中忽然顯出惋惜之色,“只差一點點。”
冷無言一怔,急道:“難道說,任兄此刻……”
普祥真人沉聲道:“戾氣最重,殺氣最濃。血影刀法成佛成魔,就看他心性如何了。”
冷無言這才明白任逍遙為何逃了。
他戾氣發作,若留在此地,難免大開殺戒。想到他直到此刻仍心存善念,冷無言不禁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沒有交錯朋友;憂的是任逍遙性格本就沖動,半年來又染了不少血腥,也不知他的刀法經此一鍛,成佛還是成魔。“晚輩仍有一事不明。前輩未曾與任獨交過手,何以知道血影刀法練成後,需化解戾氣?”
普祥真人沉默良久,才道:“我沒見過任獨,不等于沒見過血影刀法。”
他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滄桑,無奈,惆悵。松竹、松石一愣,似是從未見過太師父這般模樣。
“我見過血影刀法。”普祥真人喟然道,“在我最心愛弟子的屍身上,诶,劍飛,劍飛。”
二十年前,九大派領導江湖正道四百餘人進攻快意城,只有四十一個人活着回來。武當派去了七人,兩生五死。死得最慘的一個,乃是武功最高、被普祥真人寄予厚望的大弟子呂劍飛。
據說,群雄殺入快意城後,無人敢撼任獨刀鋒,只有呂劍飛死戰不退,身上留下七十七道刀痕,血盡而亡。勇武堂将最大的褒獎給了武當派,普祥真人卻堅辭不受,江湖傳為美談。卻很少有人知道,他見了呂劍飛的屍身,曾經整整六天六夜不眠不休,滴水未進。武當弟子在太和殿外跪了六天六夜,就等他一聲令下,追擊任獨,為大師兄報仇雪恨。然而普祥真人最後只說了一句:
“不必找任獨報仇了,讓他自生自滅罷。”
當時沒有人能理解這句話,此刻衆人才明白,普祥真人已從呂劍飛的屍身上悟到血影刀法戾氣反噬之理。任獨殺呂劍飛出了七十七刀,定已被戾氣所傷。至于傷到什麽程度,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尉遲昭忍不住道:“合歡教為黑道之首,又與前輩有殺徒之恨,前輩為何助任逍遙練刀?”
普祥真人淡淡道:“萬事有黑就有白,有惡才有善。我看了幾十年的太極圖,如果連陰陽平衡都不懂,真是白活了。如果真有一天沒了黑道,白道也就不存在了。”他看了冷無言一眼,又道,“任逍遙本性不壞,早點脫了戾氣,加上你這朋友,說不定能有所作為。老一輩那些私怨,我看,不必再提了。”
沈西庭、陸千裏聽了,齊聲道:“前輩胸襟,實令我等欽佩。”
冷無言聽得心下一怔,見普祥真人對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即話鋒一轉,笑道:“前輩大概也不介意,讓任兄再多一個朋友罷?”
這個朋友,自然是姜小白。
任逍遙打馬狂奔,沉雷似乎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不辨方向,四蹄如飛,一徑向山中猛沖。北風凜冽,雪花如刀,不知跑了多遠,任逍遙猛一勒缰,從馬鞍滾落,仰面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氣,全身一陣陣抽搐。只覺一股淩厲之氣在體內橫沖直撞,身體就要爆裂,恨不得在胸口剖一個洞出來。
馬蹄聲近,掣電追來。淩雪煙一躍而下,抓着他的肩膀道:“喂!喂!你怎麽了?受傷了嗎?”目光過處,卻尖叫一聲,跌在雪裏。
任逍遙雙眼布滿血絲,乍一看竟是血紅的,仿佛野獸一般。他怔怔看了淩雪煙幾眼,喉嚨裏響了一聲,猛地翻身躍起,丢開多情刃,将她撲倒在地,一手按住她的頭強吻,一手大力撕扯她的衣服。
不是往日那種點到為止的壞,而是□□裸的想要發洩。
淩雪煙連聲驚叫,雙腳猛踢猛踹,只覺他的身子越來越沉,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快陷進雪中。她無法掙脫,只能拼命扭頭躲閃任逍遙的親吻,身子幾乎擰成麻花,哭道:“你發什麽神經!快住手!”
任逍遙怎麽可能住手。
兩人厮纏許久,淩雪煙的外衣已被撕成碎布。英少容遠遠見了,揚手道:“停。”血影衛立刻止步。他轉過身看着寧不棄,笑道,“看來岳之風多慮了。教主是想玩玩那小丫頭。”
寧不棄并不認同:“教主從不勉強女人,定是出了什麽事。”
“難道你要這個時候過去?”英少容笑容中有幾分促狹,“掃他的興,還是想看那小美人的……”
寧不棄怒意突起:“你嘴裏最好放幹淨些。”
英少容仍不放棄:“怎麽,你那麽幹淨,不用女人……”話未說完,就聽嗤啦一聲,伴着淩雪煙一聲長長的尖叫,之後便沒了動靜。英少容頭也不回:“你聽,小美人聽話了。女人就算再怎麽剛強清高,脫光衣服之後都會乖乖認命。只要認命,那就不叫勉強。照我說,早該如此,教主守着為死人立的誓,跟淩家兩個丫頭玩手段,實在是浪費時間。”
寧不棄不理他,凝神聽了聽那邊的動靜,忽然道:“不對!”
兩人同時轉身,只見淩雪煙坐在雪地上發抖,任逍遙卻拿着多情刃在一側亂劈亂砍,好像發瘋一般。
“邪門了!”英少容身子一動,就要上前。
“別去。”寧不棄沉聲道,“教主在練刀,你不要命了?”
英少容果然不敢去。
血影衛曾親眼目睹任逍遙用那十五家舊部的人命練刀,誰都不敢在他練刀的時候靠近半步。
只是今日,任逍遙施展的招式有些奇怪,竟是兩人從未見過的。
血影衛練的就是血影刀法,尤其是岳之風、英少容和寧不棄三人,對這刀法的一招一式可謂了如指掌,又時刻跟在任逍遙身邊,駁魚刀、飛霜劍甚至峨眉派的功夫,也都了解一二。但是眼下這些招式,卻與他們所知的任何一種都不同,甚至不像是一種武功。他們幾乎有些懷疑任逍遙到底是不是在練刀了。
任逍遙的确在練刀。
他撕開淩雪煙最後一件衣服,淩雪煙便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劇痛令他猛地清醒了一瞬,說了句“走遠點”,便抄起多情刃,在雪中狂舞起來。淩雪煙擦着眼淚,把任逍遙遺落的皮裘裹在身上,驚魂未定地看着刀鋒攪起沖天雪浪,嘴唇漸漸凍得發青。
雪浪足有丈許高,山間白茫茫一片,連任逍遙的影子都看不見。刀聲一聲緊似一聲,直至連成一片,仿佛狼嗥,只令人覺得被成千上萬頭餓狼圍了起來。雪浪噴濺在淩雪煙頭上、身上,滲着噬骨寒意。她覺得自己就快凍僵了,手心卻滿是冷汗。對任逍遙的擔憂完全壓倒羞怯,可他的樣子太過恐怖,她不敢走近,只呆呆地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刀聲戛然而歇,又過了一陣,雪浪漸漸散去,顯出一個黑色的影子來。
任逍遙披散着頭發,撐着多情刃跪在雪中,一動不動,仿佛冰封一般。
淩雪煙鼻子忽然一酸,眼前模糊,跌跌撞撞地奔過去,喊道:“喂,你……”
回應她的是刀光一閃。
雪地上忽然落了一串梅花花瓣,鮮紅刺目。
任逍遙看着她雙目含淚,嘴唇翕張,無聲無息地倒在自己腳下,卻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緩緩攥起一捧雪,将刀身擦拭幹淨。
遠處的英少容和寧不棄見了,駭得悄悄伏下身來,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被任逍遙發現。他們已經知道,任逍遙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不管他看到誰都是一刀,若想活命,離他越遠越好。
任逍遙突然狂笑,樹枝上的積雪被笑聲震得簌簌而落,山谷裏到處都是詭異的回聲,聽得人頭皮都要炸了。笑夠了,突又沉默,風中傳來他的低語,不知說些什麽。
英少容狠狠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怎,怎麽辦?”
寧不棄不知道。
血影衛既不能幫他擺脫魔障,也不能棄主而去,更不能跑去送死。能做的只有一樣:等。
任逍遙閉着眼睛,心緒慢慢平靜,開始回憶那些古拙簡單的招式。過了一陣,猛然發笑。
他贏了。
戾氣脫去,刀法将更上層樓,何況又得了這許多新鮮招式,他實在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可惜他不知道,多情刃已染過血了。
淩雪煙的血!
她裹着黑得發亮的皮裘,靜靜躺在雪地裏,一串蜿蜒的血花,自脖頸間流出,已凝成了冰。
誰傷了她?
我?
任逍遙身子一震,刀自手中滑脫,深深插入雪地。他将淩雪煙抱起,只覺觸手冰涼,心中一沉,急道:“雪煙,雪煙!”
淩雪煙靠在他胸口,恍恍惚惚地道:“冷……冷。”
任逍遙将臉貼着她冰涼的鼻子,輕輕道:“別怕,別怕,有我在,不會冷的。”
威雷堡平靜而又不平靜。
吃喝真人拼盡全部內力,從鬼門關搶回姜小白一命,衆人都松了口氣。然而他卻不肯留下,甩手走了。蜜珀嘴巴硬得很,又時時刻刻想要自盡,沈西庭只得加派人手,沒日沒夜、眼珠不錯地盯着他。
冷無言察覺沐天峰、俞傲、岳之風等人留在這裏,多有不便,便要他們先行離開,徐盈盈和岑依依留下,三日後,他會親自送兩女去隆中。沐天峰三人深知他與任逍遙的交情,應得爽快,走得幹脆,別人亦未反對。
可以說,自從普祥真人說出舊怨不必再提的話,衆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冷無言雖感到有些訝異,但見所有人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身為晚輩也不好多問,只提議三家聯手,救回沈珞晴,剿滅九菊一刀流的荊州窩點。
這件事陸千裏答允得最快。除了因為尉遲昭默許女兒與陸志傑的婚事,沈西庭也同意退婚之外,亦是為了千年雪蠶絲。
當初沈夫人擔心女兒過門後受委屈,并沒把寶物交還陸家,而是偷偷縫在沈珞晴貼身小衣中,所以婚禮上那寶盒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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