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醒醉之間

洛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牆面和床簾,身上蓋着白色的病號被,鐵質床頭被漆成乳白色。

這個場景,和她昏睡時夢見的醫務室是那麽相似,她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夢裏,只要稍微偏轉過臉,就能看到吳轼坐在她床邊,眉宇深黑,睫毛又直又長。

她這樣想着,帶着些恍惚,費力地扭過頭去。

“…………”

那一瞬間她幾乎确認了這就是一場夢,因為她看到吳轼果然就坐在她身邊,支着額淺寐。

他還是那麽年輕清俊,皮膚白皙緊繃,像是會微微發着光。

可是再過幾秒,随着目光慢慢聚焦,視野逐漸清晰,她又發現這個人其實和吳轼長得并不一樣。

靠在自己病床邊的青年更清爽,眉弓更深,鼻梁更挺,倒是比吳轼的輪廓分明許多,他的面容也比吳轼豐滿一些,或許正因如此,他睡着的樣子有些孩子氣,溫潤的嘴唇微微抿着,白皙的臉頰帶着年輕人獨有的紅潤。

這個人不是吳轼。

她幹巴巴地想着,大腦慢慢地開始運轉。

這個人是……

昏迷前的記憶電光火石般在腦海中閃回——

滂沱的大雨。被舒允開車載回來的林子勿。沙發前他緊緊地抱住她……

刀,血,整個人被粗暴地丢在床上,扯破的衣物,腰腹流着血卻渾然不覺。

酒精,高大的身形,強悍有力的臂膀,光裸緊實,泛着玉色的胸膛。

随着意識地喚回,洛蕭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連嘴唇都幾乎沒有任何紅潤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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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來了,想起自己昏迷前一晚發生了什麽事情。

歇斯底裏的掙紮,令她幾乎要嘔出來的酒味和男性的喘息。柔軟的大床沒有任何的支力,她深陷其中,推拒他的手被捉住,牢牢交扣,按在被褥裏。

他縱情親吻她,喉結滾動,像是渴了很久一般,吮吸着她的唇瓣,鼻腔中發出微微的喘息,洛蕭被他滾燙沉重的身軀緊緊壓着,隔着衣物傳來的驚人熱度讓她忍不住戰栗,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

“不要……”

她從聲嘶力竭地呼喊,最終變成低哀絕望地軟聲央求。

曾經吳轼身上發生的事情,在林子勿身上又一度重演,只是這一次力量懸殊的那麽大,她連逃脫的可能都沒有,只能任他親吻,急促地撕扯着她的衣衫。

布料破裂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那麽刺耳。

洛蕭終于忍不住,眼淚就滾了下來,幾乎是幽咽地喃喃:

“林子勿,你放手……放開我……不要……”

她已近乎絕望。

可是林子勿的嘴唇碰到了她的眼睛,碰到了她的眼淚,他猛地停住了。那露水般的淚珠,像是驟然澆熄了欲/火,令他終于有了一瞬清明,他睜大眼睛,愣在那裏,半醉半醒地,呆呆地看着她。

過了好久,他才沙啞地輕聲道:“……洛……蕭?”

窗外大雨瓢潑,雨水濺在卧房的窗玻璃上,忐忐忑忑嘈嘈切切。

屋內一片寂然,能聽到的只有他尚未平複的微喘,又沉又快的心跳,還有洛蕭的低泣。

“林子勿……你放了我……”

他眼神迷蒙,甚至是茫然,可是聽到她哭了,即使這個男人此時爛醉如泥,也忽然停住了肆意的欺淩,男人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困惑,但更多的竟然是心疼。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亦或做錯了什麽。

只是不确定地伸出手,猶豫幾秒,慢慢碰上了洛蕭的臉頰。

“洛蕭,你……哭了?”

洛蕭沒有吭聲,黑夜中咬着嘴唇,不可遏制地低泣着。

他的手指緩緩摩挲,碰到她面龐上尚且濕潤的淚痕,像是觸電一般收回來,呆呆的。

過了一會兒,他俯身,他的上半身已經赤/裸,滾燙的胸膛貼在她心口,卻沒有再做任何粗暴的掠奪。

他只是抱着她,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不安地:

“你在發抖。”

“林子勿……”

巨大的害怕已經讓她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她瑟縮着,嘴唇都抖得厲害。

“放手……”

可是林子勿沉浸在自己的感知裏,沒有聽到她太過輕微的央求。

他抱着她,燙熱的面頰貼上她冰冷的臉,喃喃着:“洛蕭,不要哭。”

“不要哭……”

他輕聲重複着,就那麽緊緊地抱着她。

屋內忽然平靜了。

前一刻充斥着欲望和火熱的床上,忽然被溫存覆蓋。他抱着她,一會兒拿側臉磨蹭她的頭發,一會兒又用下巴抵在她的額頭,就這樣反複地想要安撫她。

可是他顯得那麽笨拙,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害怕,只覺得自己安撫了好久,懷裏的女人都還在微微顫抖着。

他雖然渾身火熱,欲望燒的眼角都微微泛紅,但他還是那樣克制地抱着她,手撫摸着她的頭發。

“洛蕭,不要害怕。”

“別怕。”

他輕輕吻了吻她汗濕的額角,完全不知道正是自己造成了她的恐懼,只堅決又溫柔地說。

“抱着我,我和你在一起。”

洛蕭本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心腔,像是被萬丈懸崖上跌落的巨石狠狠擊中,疼痛和硝煙都在胸口/爆裂開來。

很久之前,她曾用了所有少女時代的純真和青澀,為一個叫吳轼的人,獻上了祭品。

那個人清醒着的時候,會淡然地朝她微笑,跟她說盡無數令人心跳不已的情話,撩撥得她情窦初開。

可是當他意亂情迷,帶着一身酒味地親吻她時,喚出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從此再也不敢輕愛,恐懼愛戀,對男人的示好和暧昧都避如毒蛇猛獸。

她是被蜇怕了。

眼前這個人,與她一伴十年,宛如寒天冰月,對誰都是淡淡的,從不輕言喜歡。

但是對她,無論是醉是醒,甚至欲海深處,情切之時,他最在意的,都是她是不是哭了,是否畏懼,是不是在發抖。

哪怕眼神茫然,意識混亂。

他喃喃的,懇切地重複着的,都是她的名字。

“洛蕭。”

他抱着她,嘴唇貼着她的額頭,一遍一遍重複着。

“洛蕭……”

聲音很輕,每一聲卻都砸在她的耳膜上,錘進心裏,屋瓦振顫。

這些呢喃沒有什麽威脅,卻讓她更加害怕,她輕輕搖着頭,忽然掙紮着擡起手,捂住了林子勿的嘴。

“別喊了。”

她幾乎是心煩意亂地,心中旌旗倒伏,一片荒草淩亂。

“林子勿,你給我閉嘴!”

心髒跳得那麽快,卻又是為什麽?

胸腔裏滾熱流淌的,又是什麽?

她不敢想,不肯想,本能地抗拒和排斥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即使林子勿把心髒剖開來給她看,她也不該相信那是愛。

她上過一次當。

她……

手腕被握住,緩慢而堅決地挪開。

他看着她,看着她略顯急促的呼吸,還有劇烈起伏着的酥胸。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中,那原本被她的淚水澆熄的火熱,又漸漸不受控制地燃燒起來,到最後,星火燎原。

他再一次低頭銜起她的嘴唇,濕潤滾燙的唇舌抵入了她的口腔,她睜大眼睛,瞳孔收縮,在他懷抱中顯得單薄的身體,依然微微顫抖着。

“不……”

可是話只說了一個音,就聽到他在濕濘纏綿的親吻中,喉間嘆息般溢出的那兩個字。

“洛蕭……”

看似無堅不摧的心城被最後一塊巨石砸中,千門萬仞,支離破碎。

轟然崩塌。

他的呼吸裏,即使有酒精,還是依稀可辨他平日幹淨素淡的味道,她最熟悉的那一種味道,十多年了,都沒有變過。

腦中混然一片,如陷霧海雲端。

她想要掙脫他的天羅地網,可是身體顯得那麽綿軟無力,抓着被單的手,也被他摸索着,緊緊扣在了掌中。

她甚至覺得,自己也像是醉了。

意識朦朦胧胧的,窗外的雨聲也逐漸遠去。

唯一清晰而激烈的,只有身上壓着的那個男人,熱烈而珍惜,克制而渴望地親吻着她,索取她每一縷的呼吸。

“林……子勿……”

她輕聲喚出這個名字,心髒竟像是對這三個字有着某種化學反應,爆裂開來,頭腦中煙花瞬世。

她念出這個名字,原本想的是央求他放開自己。

可是他聽到了,像是被電了一下,猛然停下了動作,支着身子,定定凝視着身下女人的臉龐。

他墨黑的眼睛裏,除了燎原的熾熱,逐漸多了一層濕潤的水霧。

他像是等了很久,終于聽到她喚自己,純淨的臉龐上露出難以自制的高興,眼眶卻慢慢有些泛紅。

她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喉嚨裏将要說出的“放手”,忽然就像魚刺一樣鲠住。

他臉上的那種喜歡,多像是真的。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頭暈腦脹地相信,他就是真的。

可是她又猛然記得,他是演員啊……他曾經演過那麽多癡情男主,每一個都真實得讓人心動,執着地令人垂淚。

她就這樣矛盾又模糊地想着,直到再一次被他炙燙又熱烈地吻住。

腦中最後一點靈明,終于在他的氣息裏,熔斷了。

之後便是支離破碎的記憶,縱使只有不連貫的碎片,都讓她心驚肉跳,不敢回想。

她呆呆瞪着病床邊熟睡的那個人,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燙,越來越熱,幾乎可以拿一把壺擱在頭上,煮沸一壺水。

她實在不相信自己最後竟然真的就昏了頭腦,半推半就地和他做了那些令她想起來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事情。

淩亂的床榻,丢了一地的衣衫,急促的喘息交織在一起,而這個男人像是忍耐了很久,想要連本帶利都讨要回來一般,而她竟也在昏沉和荷爾蒙的浸泡中迷失了神智,被這個男人惑去了心智,一遍一遍地聽着他呢喃着自己的名字,神情性感又單純,到最後她喉嚨裏破碎地央求他停下,他也只是把妄圖掙紮的她綁在了床柱上,再沒有聽進去。

激烈的交纏中,她甚至感到心緒震動,第一次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對他,或許并不完全是……抗拒的。

想起了一切的洛蕭覺得世界都要在眼前碎裂了。

他做了什麽??

她又做了什麽???

為什麽……怎麽會……明明……

思緒一片混亂中,她驚恐地看到在她床邊支着額頭淺寐的林子勿動了動眼簾,睫毛輕顫,頓了幾秒鐘,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

洛蕭:“…………………………”

林子勿:“………………………………”

在林子勿剛剛睡醒,眼神都還沒有聚焦的時候,洛蕭幾乎就是腦子一熱,幾乎是條件反射,又像是一種自我保護,“啪!”的一巴掌,不假思索地扇在了林子勿的臉上。

林子勿都還沒有完全清醒,就被打懵了。

他微微張着嘴,怔然地看着洛蕭,雪白的臉上登時浮現了五個手指印,漸漸的,眼神晃動,他也恢複了意識,那紅的可就不是手指了,而是整一張臉,都漲的通紅,動了動嘴唇,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于是,一個人以為是自己單方面強/暴了對方,自覺羞愧難當,啞口無言,恨不得洛蕭能再給他一千一萬個耳光,只要她能消了恨就好。

一個人對發生了什麽心知肚明,卻死活無法消化[自己最後放棄掙紮和林子勿上了床]這個事實,恨不得抽他十萬個巴掌,再捅他一刀殺人滅口永絕後患,只要沒人記得他們倆做了什麽就好。

兩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張臉紅過另一張,最後林子勿忽然咬着牙,下定決心般捉住她的手。

洛蕭幾乎要炸毛般跳起來:“你幹什麽??!!”

林子勿握着她的手,帶過來,貼在自己臉頰上,漆黑的眼睛裏泛着光亮,聲音都是滾燙的。

“你要打幾下都好。”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不抱希望地:“只要……你能原諒我……打幾下都沒關系,哪怕拿刀子劃個成百上千道,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蹲了三天小黑屋後終于出來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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