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伍拾陸——

既然現在已經定下了約束，那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不知道印曉寒會問什麽問題，但不是說撒謊的才會被懲罰嗎？那我不回答就好了啊。

“不可以選擇沉默，也會受懲罰。”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印曉寒的話直接打破了我心底的小算盤。

“好，要問了。”印曉寒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得意地晃了晃，“問題一，你今天是不是在躲我？”

“沒……”剛想說“沒有”，就看到印曉寒提醒的眼神，我收回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回答，咳了一聲，“嗯。”

他聽到我的回答，眉頭立馬皺了起來，問道：“為什麽？”

“因為素素老說……”我欲言又止，哎，不管了，就算是當着當事人的面，為了不遭受電擊，我豁出去了，“說我應該跟你在一起的話，弄得我很尴尬。”

“噗。”印曉寒忍俊不禁，“看來你朋友眼色還是蠻好的嘛！”

我瞪了他一眼，印曉寒，你能不能不要為我內心添堵啊！？

“就為了這樣的理由？”看着我點了頭，他單手捂面嘆息，“還是挺傷心的。”

額，傷心什麽？

“那好，第二個問題。”印曉寒臉上的笑意消失，他認真地看着我問道，“為什麽喜歡一個人背負很多東西？”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因為素素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說我将疼痛埋在心裏，不讓人發現。只是，我沒想到今天，會被印曉寒問到，為什麽自己背負很多。

很多嗎？我不知道。

但有嗎？肯定有，這是我無法否認的。

比起一開始沒有遇見印曉寒他們，我已經“收斂”了很多。因為自覺有了依靠，我已經學會尋求幫助，不再自己去承擔一切。就算這樣，我還是會藏着捏着點，就像是養成的壞習慣，無法逼自己改掉，更甚至于心裏會覺得，自己擁有的一切，如果有一天崩塌了怎麽辦？

Advertisement

這是沒辦法的啊，我自小到現在，便沒有過重要的東西。以至于今天，我不敢去想象失去後産生的落差。上次冰薔薇跟我開的玩笑，我依舊心有餘悸，知道印曉寒死去，我當時的腦子一片空白，記得的只有哭泣。可事後想想，如果是真的呢？那我獨自一人活着回來以後，會是怎樣的光景……

我喉嚨有些哽咽，抿了抿嘴唇開口：“其實，我只是很害怕失去。我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我無法很清楚地表達自己所想，想的比說的多，習慣性地做的比想的多。像我這樣的悲觀主義者，去考慮一件事的時候，當然會想到你們，但更多的是想到沒有你們，我該怎麽辦？我真的沒有辦法，不是因為忘了你們，獨來獨往……”越說越覺得難過，有些話寧願一直憋在心裏，說出口并不是那麽地輕松。

“有時候真的很心疼你，想好好地抱抱你。”

說着，印曉寒便張開雙臂，轉過身輕輕地擁抱我。不同于之前在時家庭院，救下我後那個擔心的緊擁，這個懷抱輕的只留下皮膚相觸産生的熱度，滿溢着安心與撫慰。但我依舊被吓得不敢動彈，心跳如銅鼓喧天。

我想掙脫，想到剛才印曉寒問的第一個問題，明明之前在危險關頭，牽手也好，擁抱也好，我都沒有什麽反應，可現在不知哪個環節出現了錯誤，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然地對待的了。

“其實，我也恨自己無能，因為我的判斷失誤，才會讓你連連受到威脅。”自責的話語就響在耳邊，帶着深深的無奈。

“沒有的事，都是我自願的。”

“上次從鏡湖回來，我想了很多。讓你獨自遭受那樣的危險，是我的錯，你根本不應該牽扯其中，所以，我想以後……”

我拼命搖頭，他是為了救我才被拉入鏡湖的，怎麽能說牽扯呢？應該是我連累他啊！

“你以後就不要……”

看着印曉寒第一次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有點害怕，難道是要勸我離開社團嗎？

“離開……”

一聽到這兩個字，我立馬急了，脫口而出：“我不離開社團。”

印曉寒噗嗤一聲笑了：“誰說讓你離開了？”

“那是什麽？”

“我是說，請你以後不要離開我身邊，也希望你能夠多依賴我和大家一些，不要再獨自做什麽危險的決定，我會擔心。”印曉寒目光炯炯地直視着我，語氣堅定，“我一定會變強，保護你不再受傷害。”

“哦……哦……”

我沒敢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要把整個人吸進去一樣。這是怎麽了，一本正經地說要保護我的話，總覺得有點……讓人害羞啊……

不行了，天氣又開始熱了，臉好燙。我趕緊別過臉喝了幾口冰水。

“那第三個問題，你喜歡誰？”

印曉寒緊接着的問題差點讓我被水給嗆到，不過，我瞄了一眼手表，有些慶幸地對他說：“五分鐘，時間到了。”

“……”不知為何，他的臉上出現了懊惱的神情，“換你問了。”

“可以不問嗎？”我怕問到敏感的問題，使對方難以開口。

“不可以。”

“好吧，那我問了。”我思考了下，猶豫着開口，“那位神秘的人讓你留在鎖印，你還願意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問什麽，但是這個問題卻首先跳出了腦海，讓我不自覺地想知道答案。我清楚印曉寒的為人，就算別人如何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單憑一句“願望是留下來”的話，他不可能如此簡單地就認定為是對的，所以我想之間必有牽連。

聽到這個問題，印曉寒的嘴角明顯閃過一絲笑意，他很果斷地搖搖了頭。

“不會。”

“為……為什麽？”我沒想到他如此簡單就說出了口，明明上次問他，他的回答還是模棱兩可的。

“我記得她說過，任何微小的變化都會影響我的願望，确實如此，就算留下來的願望是真的，變化已經産生了，我便不會再去那邊。”他接着說了下去，“我知道，你肯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相信這沒由來的話？其實，這真的說來話長，那我就長話短說吧。還記得我說過，自己總做同樣的夢嗎？”

“嗯。”是記得說過。

“從記事起，我便一直做着同樣的夢。說不上恐怖，但也并不是愉快的夢境。圓月，血湖，怪樹，奇形怪狀的繭，還有站在湖邊好像在等着誰的女子。那天去鎖印，聽到牆後面的聲音，我便知道她是我夢中的同一人。現在說什麽前世今生，或許很奇怪，但這些從沒在現實生活中見到的聽到的東西，出現在你的夢裏，反反複複，真的不得不讓你懷疑，我有前世，做了什麽，去了那個能夠實現願望的店，交換了什麽祈求答成心願。”

他寥寥幾筆帶過的夢境有些像我夢見過的，不過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如果真的是前世的自己許下的願望，那今世不去完成，會怎樣？

“你不會後悔嗎？”

“後悔？”他輕嘆一聲，“一旦做了決定，我便不會後悔。今生是今生，我是我，我該過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可笑地按着舊人的步子來。上次沒有給出答案，只是我太過震驚，現在問我千遍萬遍，我都會是現在這個答案。”

真的很羨慕印曉寒，他的果斷，他的執着，在他的世界裏，非黑即白，是是非非，都很好地評斷着，掌握着自己的決定，不會因為別人的話語左右。

莫名地有些安心，他不會離開。

“好了，問下一個吧。”

“哦。”我點點頭，思考着該問哪個……

“你有喜歡的人嗎？”鬼使神差地，我問了跟他之前問我的，類似的問題。

“有。”他毫不猶豫脫口而出，還指着我，“是你。”

“啊？？”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手表，雖然快要時間了，但确實沒超過，這是真的？

“不相信的話，我可以說理由，要聽嗎？”

“不……不要！”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急忙喊道，“五分鐘到了，到了。”

“唉？可惜了。”

“我們快回去吧，素素他們肯定都等着我們了。”我趕緊調轉船的方向盤，還沒等印曉寒一起踩腳踏，我就拼命地踩了下去。

我火急火燎地踩到岸邊，果然素素跟邱少澤已經從鬼屋出來，在樹蔭下等着我們。邱少澤臉上沒什麽表情，素素卻看上去意猶未盡的樣子。

“那我們繼續去玩吧！”

接下來的時間，我跟印曉寒相對無言，氣氛很尴尬，有幾次他向我搭話，我也只是含糊帶過。我實在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和心情來面對他，只想一門心思地把所有精力花在玩上，才不會使自己胡思亂想。

“怎麽覺得你莫名地有些興奮？”素素奇怪地看着準備打的回家，都激動得左顧右盼的我，湊到我耳邊問道，“你和印曉寒發生什麽了？”

“沒有啊……”我心虛地盯着一旁的空氣，嘴角有些僵硬，“本來就很高興啊……”

“你高興就好。”素素也沒揭穿我，突然餘光瞟到樹旁的東西，開心地喊了一聲，“是貓耶！”

我聞聲一瞧，在一棵香樟樹的背後，通體黑得油光發亮無一塊白斑的貓咪，正眯眼撓着腦袋，頸上系有挂着鈴铛的紅絲帶，甚是可愛。

當它停下腳下的動作，睜開那雙墨綠色眼睛，我渾身一哆嗦。我記得它，上次見到它的時候，便是在鏡湖下走投無路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命運安排，恰恰因為它，我才找到了出路。而它依舊渾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好”的氣息。

“咪咪，過來喲~”素素蹲下身，呼喚着那只黑貓過來。

“素素，別碰它！”

“別碰它。”

我和邱少澤同時出聲，卻沒得及阻止素素将貓捧進懷裏。

“怎麽了？它看上去挺乖的呀！”素素撫摸着它的毛，疑惑地看着緊張兮兮的邱少澤和我。

邱少澤上前一步想将那只貓趕跑，沒想到原本溫順的它見了邱少澤就怒吼起來，全身上下的毛根根豎立，嘶啞的叫喊聲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素素吓得趕緊松開了手，貓一溜煙跑了，邱少澤上前去查看素素是否被貓抓傷。

“越來越有意思了。”印曉寒的一句話讓我邁向素素的腳步，停了下來。

“什麽意思？”

“那只貓是邱少澤以前飼養的，很有靈性，但卻讓人感覺很不舒服。我勸過他不要養，他不願意，因為那只貓特別黏它。據說貓通靈，可以驅除邪祟，神秘莫測。現在你也看到了，邱少澤的疑點更多了。”

“貓是你帶來的？”

“你忘了嗎？我有過敏症。”

“你的意思是……”

“你終于肯理我了啊？”印曉寒突然話鋒一轉，俏皮地來了一句。

“……”我臉一紅，原本逼着自己暫時忘卻的話語，一下子湧上心頭。

我一轉身，就朝着素素的方向奔去。

“等等。”

印曉寒抓住我的肩膀，不讓我再向前走。他拉過我的左手，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一陣熟悉的觸電感麻痹，他用手指敲敲我的表盤，輕聲道：“剛才都是騙你的，不要不理我。”

我一愣，看着面前安然無恙的他，一下子反應過來。

剛才說喜歡我也是，騙我的啊……

心中的混亂慢慢平靜下來，卻伴随着沒來由的失落感，我抿着唇沒敢看他，低聲回了句：“原來是這樣。”

他将一樣東西塞進我的手心，用手揉了揉鼻尖，說：“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咦？不是說沒準備禮物嗎？

我看着手中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詢問他：“可以打開嗎？”

“恩。”

我掀開盒子，發現是一條有着着銀質吊墜的項鏈，而那個吊墜居然是銀杏葉的模樣。

“看到你戴着螢送你的項鏈，已經變成了普通的石頭，就想着送你這個。”

“謝謝。”我開心地向印曉寒道謝，暼到盒子裏還有一樣東西，我捏在指尖，發現是一顆由水晶包裹着的種子，“這是？”

“應該是冰薔薇的種子，力量已經很微弱了，你可以拿回去種種看。”

“唉？盆栽也可以嗎？”

“試試看吧，跟普通的植物不同，真能開花。”

“謝謝……”

“怎麽又說謝謝呢？你該謝這顆種子。”

又恢複到平常狀态的對話，讓我安下心來。雖然剛才湖上的對話還歷歷在目，我也不想管了，真真假假，只會徒增煩惱。我看着眼前唇邊洋溢着喜悅的印曉寒，也忍不住笑了。

我只要，現在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