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這是溫檀在宋家的第一個晚上。

什麽都不需要她準備, 衣服, 洗漱用品, 新的床單被套，所有的一切宋曼卿都幫她準備妥當。

她被宋曼卿帶回來的時候, 由柯聽寒領她去二樓的房間休息，溫檀這才知道宋曼卿手頭還有許多工作, 百忙之中抽空将自己接了回來。

坐在屬于自己的房間裏, 溫檀竟有了一種自己和宋曼卿同居了的錯覺。

實際上并不算。

這棟別墅裏還住着宋沉，通常這個工作狂人并不常見得到，早出晚歸。雖然柯聽寒和左禾冬并不住這裏, 但由于常跟着宋曼卿處理事情和打理生意，在宋家的時間也多。所以在三樓也有自己的房間。

宋曼卿的房間在二樓最左邊，溫檀的在右邊, 遙遙地相望。

柯聽寒告訴她，今天沒有要工作的事項, 宋曼卿交代過, 今天就讓溫檀好好熟悉一下宋家就好，不要累着。

但宋曼卿自己卻談生意去了，直到将近傍晚都還沒回來。

溫檀一個人待的氣悶, 便走出去到院子裏, 發現柯聽寒正在給那匹馬喂幹草。她馬上想起來今天殷娅是怎麽調侃自己的，不由自主就多看了兩眼。

“喲，溫小姐你出來了？”柯聽寒的臉上仍是玩世不恭的笑，對着她揚了揚手上的幹草。

溫檀見都被她看到了, 只好走了過去，眼神才那匹淡金色毛發的馬駒身上停留一瞬，趕緊挪開。

“它取名字了嗎？”

“沒有，當家的說這禮物還沒送出去，等送出去了再取名字。”

溫檀那點想摸摸馬的念頭都被打消了，站在落日下随口一問：“你是知道她身份的，對嗎？”

從宋曼卿對待柯聽寒來看，肯定是把柯聽寒當成了心腹。

“是的。”柯聽寒點頭，笑道：“想了解點什麽？”

“自然是她口中沒有告訴我的事情。”溫檀笑了笑，“叫我溫檀吧，你是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柯聽寒一怔，過了半晌才說，“那我就暫時對不起當家的一下，知無不言，你問。”

“好。”溫檀思索片刻，直截了當說，“她為什麽一定要回去，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柯聽寒沒想到她要問的是這個，“當家的沒有告訴你？”末了又搖頭道，“我真是問了個傻問題，其實這個事情很好理解。當家她……畢竟不屬于這裏，以國師之前和她說的，如果不按時回去只怕有性命之憂。”

溫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冷靜道：“怎麽可能不回去？”

“有條件的，那個玉壺就是法器。有八塊碎片，現在我們只找到了兩塊，餘下六片不知所蹤。”柯聽寒說到這個語氣也凝重起來。

溫檀淡淡開口：“那……如果她回去了。還……有機會回來嗎？”

柯聽寒低下頭：“這件事你得問當家的。”

溫檀說：“她怎麽還不回來？我發了短信給她也沒回複。”不僅如此，諾大的宋家也只有自己和柯聽寒在。

左禾冬跟着宋曼卿出去了，顯得柯聽寒好像是宋曼卿特地留下保護自己的似的。

“是有些事耽誤了。”柯聽寒眸中冷光一閃，很快就隐去，沒有讓溫檀發現任何異樣。

“她人在哪？”

溫檀早該意識到，平常宋曼卿都随時與自己保持聯系的，如今怎麽過去了五六個小時都沒有消息。

現在想起來，宋曼卿出門的時候有些匆忙，神情也不太對。

發生什麽了？

她想再詢問柯聽寒，但柯聽寒除了說“她過會兒就會回來”以外，幹脆就閉口不言。

但沒過多久，溫檀卻用一種另類的方式猜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安苓杉的微信突然蹦出來。

安安：檀檀！酒吧這邊出大新聞了出大新聞了！

安安：【圖片】

安安：你猜我在酒吧看到誰了？

溫檀心裏莫名一跳，點開了那張圖片，一片混亂的酒吧大門口，停着兩輛警車，還有警察守在門口。這個酒吧正是上次溫檀帶着宋曼卿去和安苓杉喝酒的那裏，大片的群衆圍在外面。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安苓杉才會過去收集材料。溫檀沒有在這人群中發現除安苓杉之外自己認識的人，卻看見了圖片左下角的位置，露出的車牌號一角。

幾乎一瞬間，號碼與溫檀印象中上次宋曼卿開來接自己的那輛對上號，是宋曼卿的無疑。

她怎麽會在那裏？！

溫檀一下子站起來，安苓杉的消息一個又一個進來。

安安：真的刺激，那個尚尚你還記不記得了？是她今晚出事了！她在酒吧裏不是一直橫着走那種麽，然後今天不知道是惹到誰了？起了口角。

安安：聽說是打起來了，後來尚尚有點不對勁，被警察一查發現她吸了白|粉。魔幻就魔幻在後頭，你知不知道誰來保她的？居然是卓茴！她是卓茴的表妹。

安安：但是現在尚尚還是被警察帶走了，我看了下她的臉上都沒傷口的。

安安：剛剛我看到一個特別像宋曼卿的黑衣服女人從側門走了，我覺着就是她，但是我怕她和這事有牽扯我沒敢叫她。你知不知道這事？明天就要登報了肯定。

宋曼卿？尚尚？

這兩者唯一能聯系到一起的，就是上次在酒吧那次。可是兩人并沒有正面接觸，溫檀不敢斷定宋曼卿和她有什麽關系。

如果宋曼卿什麽都沒做，開車回來就是，她為什麽不開車？

直到晚上，宋曼卿都沒有回來。

溫檀也不知道自己茫然的在沙發上坐了多久，直到柯聽寒進來提醒她：“很晚了，該睡了。”

溫檀擡眸看了柯聽寒一眼。

“你不是說她很快會回來的？”

溫檀現在說不準自己是在生氣還是在擔憂宋曼卿的安全。她和宋曼卿相處的這段時間，已經很少，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打打殺殺的情況再出現。所以她心裏對宋曼卿之前的抵觸越來越少，直到消失。

如果今天尚尚和人打架就是和宋曼卿呢？

溫檀知道要真的動手宋曼卿是不會吃虧的。但就酒吧門口警車那架勢，就只是為了抓個人？必定情況并不樂觀。

而且，尚尚居然是卓茴的表妹！那麽這事就更加不清不楚了。

柯聽寒在溫檀坐的沙發邊上站着，心裏默默為宋曼卿點了一根蠟。本來這事還沒什麽的，主要是後來卓茴過來了，耽誤了時間。

宋曼卿這下回來晚了，溫檀免不了生氣。

看樣子氣的不輕，這下可難哄了。

溫檀最後再看了下自己毫無動靜的手機，上樓去了。等她收拾好自己舒舒服服躺在柔軟的床上，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大概是認床了？

溫檀低低地在被子裏嘆口氣。

明天還要上班，都怪宋曼卿讓自己這麽擔心，黑眼圈都得熬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檀的手機已經靜音放在床頭櫃。樓下終于傳來了有人回來的聲音，溫檀的耳朵立馬尖起來，有人上樓來了。

即使是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這夜晚太安靜了，溫檀又格外清醒，所以一丁點的動靜都放大無數倍。

她知道，是宋曼卿回來了。

那腳步聲在她房門前停住，後來悠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聽到宋曼卿壓低了嗓子說：“你輕點行不行！”

緊跟着是柯聽寒無奈的聲音：“溫小姐兩個小時前就上樓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已經睡熟了。”

柯聽寒又說：“你怎麽晚了一個小時才回來？”

“我去買禮物了。”

柯聽寒：“？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去買禮物？”

宋曼卿慢慢說：“我回來晚了，自然要帶個禮物的。她睡熟了是嗎？”

柯聽寒一副拿她沒辦法的語氣：“早就睡着了！帶着氣睡着的，你可別想着用個小禮物就能把人哄好。”

溫檀聽到宋曼卿說她是因為買禮物而回來晚了的時候，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去揪宋曼卿的耳朵，誰教你的？到底誰教你的？

但她還是忍住了。

大錯特錯，真別指望着用這個禮物把自個兒哄好。

門被人悄悄推開，溫檀随之她的動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是背對着門的方向睡的，能聽到宋曼卿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在床邊站定。

緊跟着，她能聽到宋曼卿的動作，把她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床頭，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在這安靜的夜裏，她的聲音飽含溫柔與歉疚，将溫檀心中的埋怨驅得一幹二淨。

在外如此冷酷無情的人，卻會為自己忐忑挑選禮物，在第一時間就送到自己的跟前。

溫檀肩膀微僵，睫毛忍不住開始顫動，她聽到宋曼卿本來是要離去的，卻在兩步之後折回，重新拿起了放在床頭的東西。

她要幹什麽？溫檀心裏疑惑，卻一動也不敢動。

她的脖子上忽然感觸到些微的涼意，是一根項鏈。溫檀看不到項鏈長什麽樣子，但她知道宋曼卿是想給自己把項鏈先戴上。

這人，是想讓自己醒來之後發現脖子上多了條項鏈，給個驚喜吧？

溫檀哭笑不得，又不可能現在就把眼睛睜開告訴宋曼卿自己在裝睡。宋曼卿以一種弓着腰又不觸碰到她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在幫溫檀帶這條項鏈，動作輕柔，生怕将睡着的人吵醒。

但這會兒她都急出一身汗了，都沒扣好項鏈的搭扣。這笨手笨腳的程度，溫檀覺得，她就算是睡着的，現在也該醒了。

想着宋曼卿着急又笨拙的樣子，溫檀不由得想笑，馬上憋住。她總得想個辦法幫幫宋将軍，不然真是辜負了這番好意。

她佯裝睡覺翻身，先沒急着翻身，變換了個姿勢。明顯感覺到宋曼卿的手一僵，一動都不敢動。溫檀憋笑都快憋不住了，放在身側的手趕緊給自己掐了一下，這才忍住笑，平複着表情又翻了個身。

這下面對着宋曼卿。

溫檀沒有睜開眼睛，但她知道宋曼卿灼人的目光一直流連在自己的臉上。

得虧她機智，變換了睡姿，這下宋曼卿總算成功為她将項鏈戴上了。

宋曼卿輕呼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溫檀以為這會兒宋曼卿也該走了，沒想到安靜了半晌，就聽到宋曼卿輕聲說：“真好看。”

溫檀以為宋曼卿是在誇這條項鏈。

宋曼卿卻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又低聲說：“你真好看。”

這種話，以前還沒從宋曼卿嘴裏聽到過，大概是以為她睡了才敢說出來。

啊，她的宋将軍啊。

溫檀原諒她了，一點都不生氣了。管她在外面幹了什麽，有什麽腥風血雨，溫檀只知道在自己面前的宋曼卿是如此不同。

如此的讓人心動。